论王士禛《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
2021-02-26孟庆会
摘 要:《花草蒙拾》是清代王士禛在读《花间集》和《草堂诗余》时撰写的词话。该词话短小精湛,点评词人和作品众多,對广陵词坛以及后世词学影响颇大。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不但强调了“神韵”词学观,还展现了“真色”词学观。“真色”词学观主要包含两个方面的内涵,即描景状物的“真色”与写意抒怀的“真色”。《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既体现了王士禛对花间词婉艳绮丽词风的选择性吸收,又表现出其对清远自然词风的追求。
关键词:王士禛;《花草蒙拾》;“真色”词学观
作者简介:孟庆会(1992.10-),女,汉族,河南安阳人,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3-0-03
王士禛是清初著名的文学家,其诗名甚高,其词却鲜少受到人们的关注。其实,王士禛在当时词坛也较为活跃,其词学创作活动主要集中在授官扬州期间。由于多种因素的综合影响,世人对其评价可谓是毁誉参半——既有“绝代销魂王阮亭”[1]的称赞,又有“一代正宗才力薄”[2]的批判。王士禛所创作的词话《花草蒙拾》在清初词坛有着较大的影响力。目前,大多数学者对《花草蒙拾》中所体现的词学观概括为“神韵”说,但是“神韵”说仅仅是王氏词学观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并不能概括其全貌。王士禛在《花草蒙拾》当中写到:“生香真色人难学”[3],其中“真色”也可被视为王士禛的词学观之一。本文通过归纳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的论词、评词之语,来详细分析该词论作品中所体现出的“真色”词学观。
一、王士禛生与《花草蒙拾》概述
王士禛(1634年9月17日-1711年6月26日),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世称王渔洋,谥文简。山东新城(今山东桓台县)人。清初杰出的诗人、文学家。王士禛为清顺治十五年(1658年)进士,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官至刑部尚书,颇有政声[4]。
王士禛作为清初的一代大家,世人最为关注的是他在诗歌方面的成就,尤其是他的“神韵”诗学观具有较为深远的影响。王士禛作为文坛领袖在词学方面也具有巨大的贡献,他的有词集《衍波词》、词话《花草蒙拾》、词选《倚声初集》。他的词论观点主要集中在其词学著作《花草蒙拾》当中,通行本有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版本)。《花草蒙拾》集中体现了王士禛的词论主张,可以较为全面地体现出其词学思想。《花草蒙拾》共一卷,五十九则。该词论是王士禛在读《花间集》《草堂诗余》时所做的札记。他在书的开始就写到:“往读花间、草堂,偶有所触,辄以丹铅书之,积数十条”[5],由此可见《花草蒙拾》是其读词、赏词时的随感之作。虽然说是“随感之作”,但是其中的词学理论也非常丰富。本文主要研究的是《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对该词学观的内涵及影响进行研究讨论。
二、《花草蒙拾》中“真色”词学观的渊源
(一)时代风尚的影响
王士禛所处的时期,商品经济萌芽的产生促使文化也得到了全新的发展。城市规模的拓展推动了市民阶级的崛起,各种社会思潮涌动,人们的思想观念、审美情趣、文化创作都有了翻天覆地的革新。但是,由于明代推崇“八股取士”的文化高压政策,文人们在精神领域和文化创作领域都收到了极大的限制,当时用于言情抒志的诗歌、文章都成为了统治者的“监管重地”,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文字狱”的黑洞之中。但是社会的发展和意识形态的多元化使得文人们产生了更加鲜明的主体意识和自我意识,他们渴望在“文学枷锁”当中寻求一丝喘息的空间,于是开始将目光专向还未被统治者关注到的“文学小道”——词之上,因此词的创作在此时出现了转机和拓展,而创作者们也渴望在作词的过程中再次寻找到描写真景、抒发真情、言说真志的创作体验。
(二)成长背景的影响
王士禛出生于一个科甲蝉联、簪缨不绝、诗家辈出的官僚氏族。明朝天启礼部侍郎文震孟曾言:“海内族姓之贵者,莫最于王氏……自北海徙济南凡十世,跻巍科登,仕者代不乏人。”(明崇祯思念《王氏族谱序》)。新城王氏家族显赫、人才辈出,其曾祖父王之垣为嘉靖壬戌(1562年)进士,曾经担任荆州府推官,刑科、礼科、兵科给事中、礼科都给事中,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顺天府尹、督察院右副都御使巡抚湖广、户部左侍郎,总督仓场。其祖父王象晋于明朝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中进士,授中书舍人。后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考选,升任翰林、御史等职,后又担任浙江右布政使。其父王与敕虽然并未在官场政界取得显著的成就,但是从王士禛的记录中可知,清顺治怨念,朝廷曾经下诏各地推荐有真才实学的人进太学学习,王士禛之父王与敕也在推举之列。但是他在参加完廷对之后就回家了,因为王士禛的祖父王象晋当时已达80岁高龄,急需晚辈照顾。而此时王与敕的三个兄长均已去世,所以王与敕必须肩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吾得以壮年侍老亲侧,躬裙牏洗涤之事,远希万石家风,顾有所未足乎?”
王士禛从小生活在一个饱读诗书、克己复礼、儒家思想浓厚的氏族大家当中,因此对于传统诗学精神极为推崇。《毛诗序》中曾言:“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旨在强调诗人作诗应当融入自己的真情实感,只有这样才能够创造出打动人心、引起读者共鸣的作用。这样的诗学思想被王士禛所接受,他将“诗缘情而绮靡”的理念融入到词的创作当中,并强调词的创作也应当如诗歌创作一样,追求世间万物之“真色”,抒发人生百态之“真情”。
(三)历代词学观的影响
我国历代诗人、词人、文人都对“真”有着一定的追求,并围绕“真”形成了一系列的文学观。例如,在王充的《论衡》中用“真美”作为评价文章好坏与否的标准之一,认为所作文章当“求诚实”、“求真美”;刘勰《文心雕龙》中也曾对“真”的追求有所阐述,即“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6]晚明时期,李贽的“童心说”更是直言批判:“由是而以假言与假人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则无所不喜。满场是假,矮人何辩也。”李贽通过批判创作中存在的“假象”、“假言”、“假情”来呼吁世人应当追求的是“真正大圣人”的境界,也就是“童心未曾失”的创作精神。王士禛主张在写词时也要展露真物色,注入真感情,体现真性情。正如钟嵘《诗品》中所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7]正是受到了前人所提倡的文学观念的影响,王士禛在词学领域延续和发展了对“真”的崇尚之情,并创造性地提出了“真色”词学观,认为“凡人有所感于中,而不可得达,则思言之,言之不足,则长言之……以尽其悲惨愉快之致,亦人情也。”[8]
三、《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的内涵
王士禛词话《花草蒙拾》中所提出的“真色”词学观内涵较为丰富,具体概括可以发现,“真色”词学观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即描景状物时要求尽可能地保留客观事物的本来面貌,将其自然本色展现出来;另一方面则指出词人在写意抒怀时应当情真意切、自然流露。
(一)描景状物的“真色”
《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首先表现为,王士禛主张对自然景物的描写应当保留其真实生动的面貌,将客观事物的自然本色展现出来。王士禛在《倚声初集》当中曾评价《临江仙·有赠》时称:“自然真味,是声香真色注解。”[9]意在强调在词作在描景状物时,虽然可以运用一定的文学技巧,但是不能让技巧掩盖景物的本来面貌,否则就会喧宾夺主,无法给读者真实的观感与共情。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论述《花间集》与《草堂集》时曾言:“花间之妙,曰:‘蹙金结绣而无痕迹。问《草堂》之妙,曰: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10]在王士禛看来,花草之妙在于作词者能够以自然天成的手法,不着痕迹地刻画出景物的真实之美。他在《花草蒙拾》中关于描景状物词有这样一段论述:“张玉田谓咏物最难。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摹写差远,则晦而不明。”[11]这里,王士禛所强调的“真”与严羽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是基于对词之“真色”的推崇,王士禛并不赞同词人在描景状物时对客观对象进行过分的人工雕琢,例如他在《花草蒙拾》中对宋祁的《玉楼春》进行了评价:“‘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当时传为美谈……然实本花间‘暖觉杏梢红,特有青蓝冰水之妙耳。”[12]“暖觉杏梢红”一句自然贴切,能够给读者带来初春的清新温凉之感。在王士禛看来,对景物的描摹状写应当做到“雕组须不失自然”[13],级词人在咏物写景时可以运用一些文学手法、写作技巧来雕琢语言,但是也应当接近景物的“真色”。
(二)写意抒怀的“真色”
《花草蒙拾》中的“真色”词学观还意味着王士禛认为词人在抒情写怀时应当情真意切、自然流露。这样的词学观点在《衍波词自序》当中也有所体现:“凡人有所感于中,而不可得达,则思言之,言之不足,则长言之……以尽其悲惨愉快之致,亦人情也。”[14]王士禛的这段话旨在说明词亦可以言真情、抒真志。在王士禛看来,词并非是矫揉造作的“小道”,而是可以像诗一样传达真情实感的文体。在《花草蒙拾》中有很多将词作于词人真实情感相结合的评述,例如在评价五代词人顾敻的词时,王士禛写道:“顾太尉‘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自是透骨情语。”[15]王士禛用“透骨情语”对顾敻词中所描写的儿女柔情进行了肯定,认为这是一种毫无矫揉造作之态的描写。另外,《花草蒙拾》中还将词人的真实品性和词作风格结合在一起,例如“坡词豪放”[16]、“辛词磊落”[17]等评价都可以感受到王士禛不仅要求词能抒发真实情感,还要求词要体现出创作者的品行、性格等内在特质,这就进一步肯定了词和词人之间的情感关系,形成了一种读词知人的鉴赏标准。王士禛虽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去阐述对“真色”的理解,但是从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他极为认同“词言情”的作用,因此他在《花草蒙拾》中也提到了“词言情”的特征,而词需要言说的“情”应当是真实、真挚、真诚的,甚至他认为与诗歌相比,词中所表达的情感更加贴合创作者的情感体验,而情感表达也更加激烈、真实。
在传统“诗庄词媚”观念的影响下,词一直被视为“小道末流”,很多文人并不会在诗中坦然、酣畅地释放个人情感,但却会将词作为重要的情感抒发载体。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提出的“真色”词学观进一步肯定了词这一文体在抒情言志方面的重要作用,同时也为词的创作确立了评价标准,这对于促进词的发展和提高词的地位都有着一定的正向作用。
四、《花草蒙拾》中“真色”词学观的影响
(一)“真色”词学观对广陵词坛的影响
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广陵词坛词学风格的构建,奠定了清初词风的基础。在扬州期间,他周围的陈维崧、董以宁等人也成为了阳羡词派的主力军,也有其他词人在不同的流派中。可以说这些词派的产生和广陵唱和是密切相关的,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不仅仅是影响了广陵词坛的词风,并对其他词派理论的产生和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真色”词学观为当时的词坛提供了新的艺术评价标准,在这样的标准之下,很多文人对于南宋词的看法有所改观。而且,“真色”词学观让人们的视野更多的集中在了词作本身,而不是一味地根据词人的出身、地域等因素来判断词作的好坏优劣。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词的发展,为词提供了多元化的评价鉴赏标準,也激发了人们填词、作词的兴趣和积极性。其次,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和他的其他词学观一起影响了广陵词坛词学风格的构建,为清初词风奠定了基础。正如严迪昌先生在《清词史》中写道:“陈子龙在浙中各郡播下的‘云间种子渐成余爝的时候,他的一批江东弟子却贾馀力而先后在苏、锡、常儿个文化中心活跃不已,最后与北来的王士禛相会合,终于以天时、地利、人和诸因素的凑合,群集古广陵的扬州,掀动起一个空前兴旺的词学高潮”[18]。
(二)“真色”词学观对后世词人的影响
王士禛在《花草蒙拾》提到的“真色”词学观在清代后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很多词人在自己的作品当中都提到了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也有一些文人在论词时受到“真色”词学观的影响。
王国维在论词时所追求的“词真”就与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一脉相承。王国维受到了王士禛等人词学观的影响,在前人的基础上融合了西方哲学、美学思想对“词真”作出了进一步的论述。王国维认为“词真”主要表现在“真境界”、“真情”和“真景”等方面。王国维在鉴赏唐五代北宋词和云间词时的不同时曾说道:“唐五代北宋之词,可谓生香真色。”[19]他认为南宋词过于追求词的形式,重在字句雕琢,而南唐北宋之词却质朴率真,情感真挚。这样的观点正是继承了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的“生香真色人难学”[20]思想。
除了王国维,清末词学大家况周颐也受到了王士禛“真色”词学观的影响,他曾多次在《蕙风词话》中提到“真”的观点,如“真字是词骨”[21],“由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真也。”[22]在况周颐的词学观念当中,作词应当以个人的情感为中心轴,写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和情感才能予以词作真情,这一点为清词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明确的准则
结语:
王士禛的“真色”词学观对清代词人的影响深远,很多词人在词论作品中都对此有所提及,而且这一词学观也启迪了其后“阳羡”、“浙西”两大词学宗派之理论构建,奠定了清代词学中兴的基础,对于清代词学的发展意义重大。王士禛在《花草蒙拾》中展现的“真色”词学观虽然并不能成为词的唯一创作标准和评价标准,但这样的词学观对于推动中国传统词学的多元化发展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
注释:
[1]转引自:吴晗:《王士禛词学观探论》,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第1期,第93页。
[2]转引自:吴晗:《王士禛词学观探论》,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第1期,第93页。
[3]葛渭君:《词话丛编补编》,北京:中华书局,2013 年,第 548 页.
[4]桓台县人民政府,《历史人物:一代宗师、中国地方志名家——王士禛》,桓台人民政府,引用日期2018-12-22。
[5]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第 673 页。
[6]刘勰:《文心雕龙》,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24页。
[7]钟嵘:《诗品》,何文焕辑:《历代诗话》,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2页。
[8]冯乾编校:《清词序跋汇编》,南京:凤凰出版社,2013年,第18页。
[9]葛渭君:《词话丛编补编》,北京:中华书局,2013 年,第 548 页。
[10]转引自:吴晗:《王士禛词学观探论》. 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第1期,第94页。
[11]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5 页。
[12]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5 页。
[13]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5 页。
[14]转引自:刘红:《王士禛<花草蒙拾>词论研究》,武汉:湖北民族学院,2017年,第15页。
[15]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5 页。
[16]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7 页。
[17]王士禛:《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1986 年,第 677 頁。
[18]严迪昌,《清词史》,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第53页。
[19]王国维:《人间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第 4240 页。
[20]王国维:《人间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年,第 4260 页。
[21]转引自:刘红:《王士禛<花草蒙拾>词论研究》,武汉:湖北民族学院,2017年,第36页。
[22]转引自:刘红:《王士禛<花草蒙拾>词论研究》,武汉:湖北民族学院,2017年,第36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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