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刚的一次:22岁当后妈,斗赢亡夫一家
2021-02-26琲琲
琲琲
嫁给大自己17岁的徐海洋,武汉女孩舒心不图钱,也从没操心过钱。可丈夫的意外早逝,却让她不得不面临跟钱有关的各种魑魅魍魉……
以下为舒心的自述——
22岁成了后妈:“小爸爸”引领前行路
第一次见妞妞时,她12岁,读六年级了。去逛街,我帮她挑选白色毛衣和格子短裙,配上帆布鞋。“心姐姐,”妞妞叫我,“你太有品了!不像我爸,只会买童装!”我笑嘻嘻地答:“可不是,你爸就是土老帽!”那是2005年底,我22岁,妞妞她爸徐海洋39岁。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我叫舒心,武汉市人,从武汉一所大学的金融专业毕业后,做了保险经纪人。入职首月,除了卖给我妈两份寿险外,我一无所获,就拿了800元底薪。
8月初的烈日下,我坐在江汉路星巴克靠窗的小圆桌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又燃起斗志:“早上拜访的李阿姨,要是买份寿险,这月任务能完成一半!”我正想着晚上再打电话催下,忽然有人问:“你好,这边位子可以坐吗?”是个中年男人,清爽短发,穿着白色POLO衫,笑容很干净。
我望了望店内,只剩我对面一个空位,点了点头。男人坐下后,边喝着咖啡边翻杂志。我想,要不要跟他也推荐下保险?我拿出几份产品资料,故意占据了桌面一大半,拿笔假装在本子上写东西。男人果然拿起一份资料翻起来,问我是不是做保险的。我抬起头,装作天真:“是呀,您需要吗?”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我帮他给女儿挑选了两份保险。当天下午,男人去公司签了合同。我这才知道,他叫徐海洋,是一家公司的老板。
和海洋在一起,我背上了跟爹妈恩断义绝的风险。我爸跳着脚吼:“只比老子小5岁,我是喊女婿还是喊弟弟?”我妈拎着我的耳朵:“我们从小教育你,女孩要独立靠自己,你怎么能为了钱嫁个老男人?”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海洋从不让我乱花钱,还要求我每个月必须存钱。海洋说,学会生存才不会恐惧和迷失。他就像我的“小爸爸”。
海洋介绍了不少朋友跟我买保险。半年后,有一个月我拿了6218元工资,给海洋买了条1000多元的皮带。海洋唠叨了我几句。几杯红酒下肚,他人微醺,摸出一个亮闪闪的钻戒,要我嫁给他。
海洋前妻去世于一场车祸,当时,妞妞刚满百日。海洋跟前妻是青梅竹马,他颓废了一两年,直到妞妞渐渐长大,才慢慢活了过来。
与妞妞的见面让我心安。小丫头对妈妈没有记忆,反倒因为我能跟她分享很多女生话题,而与我特别亲。不过,亲近是一回事,当后妈又是一回事。更何况,我自己在爸妈面前也还是个孩子。所以,面对海洋的戒指,我手足无措。海洋说:“相信我,你会是个好妻子和好妈妈。”我彷徨地点点头。
海洋去我家提亲,给我爸的两条中华烟和两瓶飞天茅台酒,给我妈的LV围巾和兰蔻的套装,外加20万彩礼,这敲门砖敲得我爸妈心里舒坦。他们对我说:“看得出来他是爱护你的,只是有个女儿。后妈难当,你才22岁,想清楚,别后悔啊!“
2006年6月,婚后我带着几件衣服就搬去了海洋家。妞妞改口喊我心姨。海洋想让她读私立中学,说方便以后出国。我反对:“才12岁的女娃,丢到寄宿学校一周回家一次,没人疼没人管,你可真狠心!别人不知道的,还当我容不下妞妞。”海洋听了我的。事后,妞妞悄悄对我说:“心姨,我真怕你也要我去住校。我想住家里,跟你和爸爸在一起。”她柔弱得像只小猫,我心疼地抱住了她。
2008年,我当上主管。海洋公司也越做越大。这年,我怀孕了。海洋说希望是个儿子,我和妞妞都说他偏心。海洋笑眯眯地说,家里再有个男人,长大了才能更好地保护我和妞妞。
我果然生了个男孩,取名叫冬冬。为此,海洋又买了一套300多平方米的别墅。休完产假,我想辞职带娃。海洋说,女人不能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我不太理解:我有这么好的老公,家里又不缺钱,为啥我不能相夫教子?不过,我很快就沉迷工作了,业绩越做越好。
转折猝不及防:冷酷亲情痛上加痛
2013年,我29岁,海洋46岁。冬冬上了幼儿园,妞妞放弃留学机会,在武汉一所一本大学读书。
人生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那是一个周末,几个供应商约海洋吃晚饭。夜里11点多,我接到电话,电话那头是另一家公司的老总何毅。他声音发抖:“你快来中南医院,海洋他不太好……”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到了医院,老何在急诊室外拦住我,低声说:“你去看他一眼吧,他不在了……”我拼命摇头,医生让我进了急诊室。我看到海洋躺在铺着绿色床单的病床上,一动也不动,我失神地喊了声“海洋”,就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医生说,海洋死于酒后引发的心梗。
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被人扶着签了很多字,办了很多手续。接下来几天,海洋家人陆续来看我和妞妞。海洋父亲早不在世,母亲84岁了,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按理说,姐姐跟哥哥是至亲,理应帮着操办后事,可他们除了第一天来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客套话外,连帛金都没留就走了。
海洋走后,跟他一起喝酒的几个供应商凑了100万给我。老何和海洋的几个朋友帮我跑前跑后。第三天,老何陪我去看墓地。我选了一座背山临湖的双人墓。老何顿了顿,要我再考虑下。他一定是觉得我还年轻,难免不会再嫁。我望着山下平静的湖面,轻语浅笑依稀在耳,眼泪又流了下来。
3天后,送海洋上山。妞妞捧着海洋的遗照走在最前面,我和冬冬走在她身旁。海洋出事后,妞妞痛不欲生。办完后事,我带着俩孩子回家。和我们一起的,还有海洋的大姐徐英荣和二哥徐連喜。刚到家,徐英荣就开口了:“小舒啊,三儿走了,咱家有些事要说清楚。”她拿出一张清单:“这上面是海洋的遗产清单,我大概列了下,你看看。”
见我没接话,她又接着说:“海洋给你买了这套别墅,还给你买了辆宝马,这些是你们婚后财产,我们不管。但海洋和你结婚前,还买了几套房子铺子,按道理都是我们徐家的,你得把房产证交给我们;还有,就是公司的股份,当年我爸就安排好的,他们二老和我们三姐弟各占25%。这些呢,明天我带会计师事务所的人去公司跟你清算……”
海洋才走几天,他们就逼着我分家产?只提房子股份,对妞妞却只字未提!我又恼又怒。徐连喜跟着说:“小舒,三儿走了,家里和公司的事你可要顶住。该清算的要赶紧办。那些个房产证在哪?你先拿给我,有些手续我还要去跑,可复杂了!”
要不是他半花白的头发提醒我,他是海洋二哥,我几乎要把口水吐他脸上了。就在这时,妞妞大声说:“姑妈、大伯,你们走吧,我和小妈都累了!”
那晚,我才听妞妞说起他们徐家的人和事。原来,海洋是收养的孩子。他的亲生父母车祸双亡,被徐家从远房亲戚家收养时才1岁,那时大姐跟二哥一个18岁,一个15岁了。海洋跟他们关系算不上亲密。海洋考上武大,毕业后创业有了这家公司。前几年,他刚给姐姐和二哥各买了一套房子。
结婚这几年,我从没过问过家里财务状况,反正海洋把一切打点得好好的。我想起家里的保险柜,问妞妞知不知道密码。妞妞摆头,我也摇头。我说:“你爸跟我说过一次,有你、我和冬冬的生日,怎么排列的没记住。”妞妞说:“那就来猜吧。”
试了几次,真试了出来,原来就是我、妞妞跟冬冬的生日日期排列顺序。在一份公司股权书上,清楚写着公司最大股东是海洋,占股92%,另外8%在海洋的母亲(养母)名下。
我松了口气。我知道此刻我要保住海洋的财产,这是我和妞妞、冬冬未来的保障。于是,我连夜收拾,带上重要文件,天一亮就带着俩娃回了我爸妈家。之后几天,我联系公司财务,要她把公章、财务章拿来给我,然后便关了手机。
斗赢亡夫一家:告慰夜空最亮的星
一周后,我回到公司。秘书说,徐家人每天来闹,要他们交出公章。运营经理也说,公司有个代理商,近两年陆续拿了2000万左右的货,但一直未回款。我问是哪家代理商。运营经理说是广东的一家公司,老板叫徐佳有,是徐总的侄子……
二哥徐连喜的儿子徐佳有,混了个大学毕业,找不到像样工作。海洋让他来公司跑销售。跑了几年,徐佳有提出要开公司,希望海洋把广东的代理权给他。我知道,海洋对家人有求必应。但我真没想到,几年下来,他竟然已经拖了两千万的货款。
我告诉运营经理,马上派人去广东,就住在徐佳有的公司要钱,两周内至少要回款一千万。
没多久,大姐和二哥怒气冲冲地闯进我办公室。徐英容叫嚷道:“你躲起来就完事了?你是想吞掉我们徐家?”徐连喜扮好人:“小舒啊,海洋这些年忙着赚钱,老娘都是我和你大姐照顾。海洋没跟你说过么,他赚钱都是为了老娘和我们哥姐两个。所以啊,该是我们徐家的财产你还给我们,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我一声不吭地听他们嚷嚷完,开口说:“海洋名下所有的资产材料,我全部交到了律师事务所。海洋婚前的财产,按法律规定的继承顺序,我和妞妞、冬冬一起占75%,我婆婆占25%;我们婚后的财产,我和海洋各占一半,海洋那部分,我和妞妞、冬冬还是占75%,我婆婆占25%。这笔钱等做好房产评估,会打到婆婆账户上。至于哥哥姐姐,是没有继承权的,你们不知道吗?”
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才又开始嚷嚷,说他们如何照顾小时候的海洋。我一拍桌子:“二哥,我们还是先来讨论下徐佳有的债务问题吧!他欠公司两千万货款,我派人去要账了,两周内不还钱,咱们法院见!”徐连喜自知理亏,不敢再出声。
这时,徐英荣拿出一份资料:“来,你好好看看,看看我们徐家有没有资格拿回财产!”我一看,这是一份股权分配协议。上面写着,公司由徐海洋、徐英荣、徐连喜共同出资,三人和其母各占25%的股权。我认出确实是海洋的字迹,还盖了他的私章。
我强作镇静:“这份协议我从没听说过,是真是假不确定。既然这样,等律师来查吧。”徐英荣冷笑了一声:“海洋当然不会告诉你。说到底你只是个外人,怪你自己命不好,克死了海洋,还有脸霸占徐家的财产!”我几乎要扬起手一巴掌打过去,想到她毕竟是海洋大姐,硬生生忍了下来。
晚上回到家,我跟妞妞说起这事。妞妞问协议是什么时候写的,我想了想,说是12年前。妞妞安慰了我几句,说爸爸不可能把公司给他们,一定是他们做过手脚。熬过了最初几日,妞妞好像一夜之间长大。
第二天,我跑了一圈律所。得到的答案都是,如果协议确系真实,就具备了法律效应。我感到无力。倘若徐家人拿到公司,只会卖掉套现。
走在街头,深秋的冷风吹得萧瑟。这时电话响起,妞妞在那头激动地说:“心姨,我找到了爸爸回购股权的协议!”原来,妞妞得知股权转让是在12年前,联想到那正是她爷爷去世的那年,便琢磨着这事会不会与爷爷有关。她偷偷去找了奶奶。
海洋母亲回忆:“那年你爷爷快不行了,放不下你姑妈和你大伯。他俩不像你爸,没读过什么书,工作也不行,早早下岗,连社保都没有。你爷爷逼你爸写了股权转让协议,就是想要你爸以后能管着点你姑妈大伯,省得他们老了连个保障都没有。”
妞妞立即告诉奶奶,姑妈和大伯现在以占股大半为由,要拿走公司卖了换钱。老人很震惊:“你爷爷走后没几年,你爸陆续把股份都买回来了呀!现在,你姑妈和大伯没有股份了!”很快,妞妞在房间五屉柜里找到了股份回购协议……
我挂了电话,慢慢蹲下来,掩面而泣。
后来,派去徐佳有公司要账的人要回了500万的货和400萬的款,剩下的钱陆续过了半年总算结清。我把结清的款项全部转给海洋母亲。徐家人再没找过我。我叮嘱妞妞,每周都要回去看看奶奶。
7年后,海洋公司上市,我们请了职业经理人来管理。妞妞硕士毕业,在公司做财务。冬冬上初中了,长得和海洋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我,开了一间小小的书吧。冬日暖阳里,我会坐在靠窗的小圆桌边,捧着一杯热拿铁,回忆那个相识的下午和那个眉眼带笑、温柔说话的人。
编辑/甄友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