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自己为什么这么难?
2021-02-24李卫华
李卫华
“决心”的失败
早晨7点,起床困难的莉莉对室友小张真诚地说:“小张,我要改变自己,不想再熬夜了,今晚你监督一下我,我11点前一定睡觉!” 夜晚10点半,小张洗漱完毕,对仍在玩手机的莉莉说:“莉莉,快睡吧,你不是说从今天开始不再熬夜了吗?肝脏11点解毒,内分泌系统12点以后要休息,神经系统长期紧绷着,会导致心神紊乱的。” “好的,好的,小张你说得对!我一定在11点前睡,谢谢你!”莉莉冲小张笑了笑,眼睛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凌晨1点半,小张起床上厕所,看到莉莉的床头依然闪闪着微微荧光,她想说点什么,又咽回去了。
“老师,您说得对!精力有限,我应该断舍离,舍掉一些社团工作,专心做学术,争取1月份把实验数据整理完毕,明年1月前,一定把论文发表出来!” 12月初,小李对着导师拍着胸脯说。1月到了,导师询问小李论文的进展,小李面有难色:“老师,我现在的实习单位有一个大项目,得先忙过这一阵,我答应您,一定赶紧写。” 2月,小李主动给导师打电话:“老师,我正在弄数据,这两天社团有活动,推不掉,我一定尽快写!”3月,小李的论文还没写出来。有一个晚上,在结束了一个活动的组织工作之后,他盯着空白的word 文档,疲倦不已,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为什么我还是有这么多工作,不是说好要断舍离的吗?我这是怎么了?”小李对自己发出了灵魂拷问。
上面那两个场景,大家是不是感觉非常熟悉?如果不熟悉,请看下面这些话: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买这么多没有必要的东西!”
“从今天起健身!看书!我再也不要看到我过去的样子!”
“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这个毛病一定要改掉啊!”
“我在‘王者‘吃鸡上花的时间太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何总是知易行难?
每一句铁骨铮铮的保证,都饱含着不满的现状,与过去划清界限的决心。但我们面临的挑战不是“知”的改变,而是“行”的改变。
很多时候,我们低估了从“知”到“行”的距离。“认知”的改变,只是大脑皮层一个小区域的改变,而“行为”的持久改变,则需要一个人观念、情绪、意志、人格,甚至生理的系统改变。拿莉莉来说,她在“认知”上是赞同早睡早起的,而且有较大的动机去改变。但是莉莉有一个过去生活习惯所养成的生物钟节律,这个节律系统犹如一个巨大的机械组织,在铿锵有力地运转,想让它停下来,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莉莉只是准备了一个改变的观念,并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力量去抵挡这种巨大的节律,“行为”的改变当然会失败。
小李“断舍离”的失败,并非由于他缺少“断舍离”的意识,而是在小李的人格特征里,“多”能带给他最基础的“安全感”。在小李过去的情绪反应模式中,一旦失去某些机会,一旦不能面面俱到,他就会经历剧烈的焦虑和恐惧,这种极其强大的情绪反应模式犹如滔滔巨浪,牵连着小李的全身心反应。小李尽管在“观念”上有了小小改变,但如果情绪反应系统还是旧有的,以小小的观念改变去撼动巨大的情绪系统,无异于螳臂当车。
一个不愿意改变的人
小芙品学兼优,又很漂亮。她有个小烦恼,她的男朋友有很多异性朋友,经常与她们做出超出普通朋友界限的举动,而且还与前女友藕断丝连。男友甚至向小芙坦白:他很爱她,但也希望她能够接受他与其他女生保持亲密关系。小芙因为此事经常与男友大吵,而男友也毫不相让,双方恨不得要拿全世界最难听的话来骂对方。小芙非常委屈和痛苦,常向闺蜜哭诉。闺蜜们都劝她分手。但是很奇怪,一年多了,两人还没分手。小芙和这个大家口中的“渣男”争吵不断,几乎每天都要哭一场,小芙找到人就想哭诉一番。面对这种“祥林嫂”式的倾诉,她的朋友们起初还能耐心倾听,到后来越来越“恨铁不成钢”,以至于每当她要开始倾诉时,朋友们总是借故躲开,或者想办法岔开话题。小芙失去了倾诉的树洞,只好来到咨询室接受专业的咨询。
咨询师发现,小芙的前任男友对她就很专一,但是她主动跟这个男生分手了。问及原因,小芙说每当有男生对她特别专一时,她总感觉到不真实,总是害怕突然有一天发现男生不专一,从而会特别失望。小芙的状况其实源于她的幼年,那时她父亲的一次出轨,让母亲变得终日心神不宁。这些在她幼小的心灵施下了诡异的“魔咒”——要想方设法防止“父亲”的三心二意,改变“父亲”,使他回到家庭。于是,在这种执念的驱动下,成年后的她对“渣男”带来的痛苦关系常常无法挣脱。因为与“渣男”分开,就意味幼年创伤修复的失败。她只能将与“渣男”的关系一直维持下去,并且以“受害人”的角色,以异常愤怒且委屈的方式控诉曾经伤害她的人,从而在心理层面完成她母亲早年未完成的任务——通过愤怒的斥责,使得男人改过自新。“渣男”改过自新那天,多半是小芙与之结束关系之时。
在这个案例里,我们看到小芙一直陷在某种模式里,幼年经历形成的这种人格模式,使得改变变得困难重重。
改变的悖论
男生小欧,每次写作业时都分心。他痛恨那些从脑子里冒出的滔滔不绝的杂念,为了抵抗杂念的产生,他几乎使尽浑身解数:设置闹铃、暗示、转移注意力、冥想等等,但都收效甚微。小欧的学习效率仍然没有提高,一次一次的失败使得他既焦虑又暴躁,极度失控的他常拿起小刀就给自己手臂上割一刀。等他妈妈把他送到咨询室时,手臂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咨询,小欧不再伤害自己,学习效率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他妈妈惊异于心理咨询的神奇效果,对咨询师千恩万谢,追问咨询师用了什么方法。咨询师回答道:“我對他做的事,恰恰是不要求他变好。我用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的时间,让他接受‘我可以有杂念,我可以不改变的观念。”
这位妈妈不能理解这种方法何以能够有“疗效”。咨询师接着解释:“当您的孩子不能接受那些杂念,不能接受任何分心时,就会逼迫自己一定要专心。但这样他就处在一个非常不自由的状态,一个不自由的人是不会有自主的能力的,当然反过来也无法从杂念里解放出来。这是改变的悖论:要想改变,就要能‘不改变。要给‘不改变以足够的空间。” 这位妈妈听完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无论是“决心”失败的莉莉和小李、无法分手的小芙,还是苦于分心的小欧,他们都有改变的动机,但他们并未看到“改变”背后的心理成本和作用机制。莉莉低估了生物节律的阻力,小李没有觉察到改变背后的情绪阻力,小芙没有看到那些阻碍自己发生改变的人格机制,小欧忽视了做出改变所需要的自主力量和自由的空间。对于渴望改变的人来说,第一步不是“改变”的口号和决心,而是“觉察”自我。
责任编辑: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