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犬吠（组诗）

茶 道

水烧开的时候

放入茶叶

飘出的香味

第一时间飘入山中一只兽的鼻孔

把它从梦中唤醒

而后才进入我的鼻孔

张口饮下去

茶变成了粮食和蔬菜的影子

茶只是幻觉

一直存在于我的大脑中

也许世间，根本就没有茶这种植物

十一月之诗

人的咳嗽

与菊花的咳嗽不同

梅花的香味，半真半假

植物的瑜伽

从一个地方出发

去往另一个遥远的地方

可以是一条斯文人的聚会之路

也可以是一条流窜犯的亡命天涯之路

梅园犬吠

晚来天欲雪

飘浮的暗香

不识主与客

犬识得主人的脚步

陌生人一靠近

所有的暗香就像一块带肉的骨头

桂花树下

土地打扫干净了自己

粮食酿造成酒

慵懒的身体释放掉所有老故事

需要好好休息

一排桂花树热烈开放

一把老藤椅一杯飘香的茶

此时有什么还不能放下？

有什么还使你踌躇徘徊？

有什么门槛挡住了你的脚？

有什么灰暗还蒙蔽了你的心？

季节汇合到此

不需要大声说话

也不需要什么夸张的手势比划

我现在比谁都更加喜欢沉默

灰色的云在天边和季节做最后的交谈

一切慢慢的进入水落石出的宁静中

此刻安坐在花香弥漫的树下

一朵朵比米粒还小的花朵

就是天地之间的一个个大乾坤

故乡的老房子

白墙黑瓦

在河湾边的坡坎上

错落有致地两边排开

春天的燕子早已远去

留下的空巢

仿佛还残留着昨日熟悉的风

秋阳懒洋洋地照在房顶上

斑駁的房梁与墙壁

黑瓦上长满了青苔

正午安静

许多流逝的时间

在某一刻被温暖的阳光唤醒

只是再也听不到曾经的热闹与喧嚣

黄昏时候

所有的白墙黑瓦

像没有声息的潮水

拍岸而来又悄声退去

安静地等待着夜晚的月光

曾经漂亮的白墙黑瓦

就像我们年轻时高高的胸膛

抵拢了天空

如今留在这里的阳光与风

像一排排逐渐掉落松动的牙齿

只能轻轻地蠕动

时间无声地凹陷下去

所有的老房子就是我那衰老的母亲和父亲

唯一不变的是房前的那条石板街

高高低低的石阶梯

镶满了我早年的脚印

任时间风雨抹不去

石板街依然弯弯曲曲高高低低

从两排房屋中间斜穿过去

曾经的喧嚣与眼前的安静

像两页早已被翻卷了边的书

谁还在耐心翻阅？

谁的口中还含着一句生于斯长于斯？

千里之外的夜梦里

一只归家的翅膀是否仍被阻挡于风中？

哦故乡的老房子

屋檐下一串鲜艳的红辣椒

故乡的山影与河流时刻在我血脉里热切晃动

西陵峡访古

江风吹过

时间倒退

倒退回两千年

屈子流放的身影

在岸上的幽兰边

在兵书宝剑峡、崆岭峡、灯影峡

还没有走远

拥挤的峡谷

屈原、昭君、陆羽、李白

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陆游经过的身影

宽阔的峡谷

一下变得很狭窄

古老的峡谷

岸边的每一块怪石

都是风干的千年时间

每一滴溅上去的江水

就像一群消失的猿声

每一朵飞起的浪花

都是早年从峡谷上空飘过的一朵白云

壮观的峡谷

迎着江风

站在缓慢前进的游轮上

仿佛又听到江上

传来阵阵

响彻云霄的峡江号子

下游的三峡大坝

像个巨大的活塞

所有的江水在活塞内重叠挤压

释放出惊人的能量

醉人的峡谷

来了还想再来

楚国的秘密

就像流水的秘密

从流水上经过

就像光着脚板走过楚地山山水水的每个角落

【作者简介】哑鸣，四川人，作品见于《文学港》《雪莲》《星星》《人民文学》《鸭绿江》《延河》《山东文学》《诗林》《鹿鸣》等刊，现居川西小城什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