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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兰瑟个人型叙述声音理论微探

2021-02-13董晓烨

绥化学院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女作家权威黑人

董晓烨 蒋 倩

(东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

美国学者苏珊·兰瑟(Susan S.Lanser)是女性主义叙事学的开创人之一。她的女性主义叙事学的独创性在于她区分了作者型叙述声音、个人型叙述声音和集体型叙述声音。其中个人型叙述声音在表达女性权威方面最为不利。原因在于:在男性主导的社会权力中,女性的个人型叙述声音在讲故事的行为或是通过讲述的故事所建立起来的自我形象违背社会公认的女子气质时,她就会有被读者抵制的危险;女性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因为展现自我美德或是缺陷会受到社会诟病;由于男性作家笔下已经建构的女性叙述声音的存在,不可避免地男女作家就谁是女性个人型叙述声音的权威会展开竞争。所以女作家在写作时采用了多种手段表达个人型叙述声音所展现的女性权威。

一、自我缄默之声

在《虚构的权威》这本书中,兰瑟重点分析了17世纪到20世纪欧美女作家作品中的叙事策略。17、18世纪的小说都避免把私人的声音公开化,在书写女性权威方面十分有限,女性公开向大众发出自己的声音那更是不可能的。正如露丝·伊里盖(Luce Irigaray)所言:“有了声音(voix)便有路(voie)可走。”显然这一时期的女性根本无路可走,她们只能成为男权社会的附庸,公开的话语只属于男性,恰当来讲是白人男性。

17、18世纪的小说中女性叙事者几乎被完全消声。兰瑟借助《亨利夫人的书信》重点分析了这一时期的女作家是如何在缄默中表达自己对男权社会的反抗。

从写作形式上来看,这部作品是密友之间的通信,属于私下谈话。但亨利夫人通过书信中的叙述,实际想要表达的是作为丈夫们牺牲品的女性群体的共同心声。这部作品的突破点就在于借私下形式,表达公开的声音。从作品叙事角度来看,亨利夫人的声音从两方面被展现出来。第一,这部小说在写作内容上一反传统爱情情节,把男人们认为的大事写的无关紧要,却把他们认为的小事当成重点描述。第二,以守为攻的叙述策略,比如,亨利夫人在给丈夫的一封信中做出了极尽恭顺的姿态,扮演了一个夸张到荒唐地步的温顺贤妻角色。这种看似无声的叙述声音让受述者强烈的感受到了女性在家庭中受到的压迫。以至于连亨利先生自己在回信的时候言辞躲躲闪闪,语焉不详。对于亨利夫人来说,此时可谓无声胜有声。

兰瑟在分析这部作品的叙事策略时,以叙事学中形式分析为方法,联系文本写作的历史语境和社会主导权力这一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理论,将形式与内容,结构与意识形态分析相联系,揭示出这一时期女作家作品的深刻含义,为文学作品文本分析提供了新的方法,同时也剖析了文学作品揭示的深刻社会性别意义。这种早期以女性个人型叙事声音发表的小说虽然声音微弱,但亦是女性权威的表达。声音代表着权力,女性正一步一步从无声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通过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对作品的分析,我们似乎也看到了女性从无声的压迫者到逐渐觉醒的成长曙光。

二、间接之声

叙事声音不仅反映性别化的女性声音,其目的还在于为女性作家建立叙事权威。[1]社会学认为,声音是权力的一种形态,沉默是一种文化失语状态,发现声音亦成为联合国赋权模式的重要内容。[2]但限于某一特殊时期的主导社会权力,女作家不得不调整她们叙述中的策略来迎对主导社会权利的压制。

兰瑟认为浪漫主义[3]时期的小说是十足的“男主公的文本”。这一时期的小说采用单一的男性叙事,并且叙事者也是文本的主人公。女性成为作品的附庸。女性形象几乎全部都是受压迫的“他者”,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在这一时期男女作家群中,似乎没有以完全采用女性个人叙述声音发表过小说,小说中女性主义叙事声音实际已经消失。兰瑟分析了浪漫主义时期三位具有代表性的女作家的作品:斯塔尔的《柯林纳》,玛丽·雪莱的《玛西尔达》和乔治桑的《莱丽儿》。

浪漫主义时期女性作家创作小说面临两个方面的困难:第一,他们必须取代男性主体,即男性叙述声音的文本中心地位。第二,他们必须用女性的语言重新表述浪漫主义各种寓意。[3](P199)在兰瑟看来浪漫主义时期女性作家创作的小说对男性霸权地位的解构和颠覆微乎其微。但这一时期边缘化的女作家在作品中运用的间接的个人型叙述声音为女性作家表达自我声音打开了一个缺口,提供了一种叙事策略。实质上也是对男性叙述声音独霸文学作品的一次冲击,为女作家树立女性权威开辟了一条道路,较前一阶段缄默的女性叙述声音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进步。同时,也为接下来少数族裔女作家表达权威提供了写作上的借鉴。

作为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边缘群体,黑人女性个人声音一直被淹没,被异化。美国黑人女性叙述声音历史上有三次互有重叠的运动。这三次运动,女作家几乎都采用了间接的个人型叙述声音来建构女性权威。第一次是《我们的老黑》开创的,小说中个人叙述声音仅仅以蛛丝马迹的形式存在于异故事的叙事之中;第二次为20世纪中叶,黑人女作家小说中出现的私人化的女性叙述声音;第三次是自此以后慢慢出现的公开化的女性叙述声音。由于黑人女性承受着社会性别和白种文化霸权的双重压迫,与黑人男性作家作品叙事和欧洲传统叙事相比,黑人女性奴隶叙事中作家在写作时不得不乔装打扮,因为他们既要面对黑人男性读者,又要面对白人读者。由此可知,黑人女性在小说中是更没有话语权的。所以,西方小说在黑人女性声音方面的缺失就显而易见了。所以起初的黑人女作家在其作品中主要采用了间接型个人叙述声音,比如很多黑人女作家在写作时都倾向于采用异故事的作者型叙事声音来“保护自己”;或是小说开始采用的个人型叙述声音被后面的作者型叙事声音所代替的混杂型叙事策略。这些叙事策略在众多少数族裔女作家作品中也有所体现,比如《华女阿五》中黄玉雪用第三人称叙述来叙述自己的经历,这种策略看似弱化了作家个人声音的表达,实际上却间接地强化了女作家对女性权威的渴望。

女性无论是在社会性别还是在阶级地位方面一直都处于“他者”的地位。所以,在小说叙事方面,女性作家通过她们个人声音来建构的虚构权威仍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间接的个人型叙述声音的采用为其表达个人权威开辟了新的途径,女性声音的出现,就标志着她们开始有路可走,即使道路崎岖,却也充满希望。

三、直接发声

《简·爱》的发表打破了浪漫主义时期沉寂的女性叙述声音的局面,也不同于闪烁其词的间接个人型声音。其可谓是最早以公开的受述者为对象的虚构性自传之一。所以,这部小说在为女性个人叙述声音争取权威方面首开先例。小说中描述的女主人公简·爱冲破对女性叙事权威的羁绊,展现一个“唯我独尊”的叙事主体形象,她的叙事声音中包含一种离经叛道的独立意识。这在表达女性个人叙事声音方面前进了一大步。

《简·爱》的颠覆性主要表现在它对传统家庭女教师叙事作品的改写。首先在传统家庭女教师叙事作品中,叙述者都在自我之外寻求男性权威的扶助,因此,叙述者个人的叙事权威受到了限制。而《简·爱》冲破对女性叙事权威的羁绊,展现一个“唯我独尊”的叙事主体形象,她的叙事声音中包含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立意识。其次,在传统的家庭女教师小说中,家庭女教师的生活大都是沉默的,即使他们对丈夫有任何的不满,也只是通过委婉或间接的声音来表达的。而《简·爱》中的女主人公在各种压力面前保持自己的声音。[3](P210)声音就是权威,所以简爱否定了小说中的男性权威,否定了传统家庭女教师小说中男性至高无上的道德权威,形成了自己的道德标准,构建了自己的权威。小说中,简爱始终以强烈的直接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想法,建构道德自我中心,与传统家庭女教师的发声形成强烈的对比,兰瑟认为:“在那个历史时期,简·爱的声音是对权威的一次与众不同的虚构反抗。”[3](P211)

《简·爱》中另一个反传统的叙事行为体现在叙事者的自我意识方面。传统的家庭女教师也有自我意识,不过这种自我意识是顺从或是自卫意念的间接形式。而《简·爱》中这位女性个人叙述声音在于公开的受述者进行交流时,采取“紧盯住”作者型叙述者的办法,表现得如此坚定不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3](P212)除此之外,小说中的呼语“读者”也是单数,这某种程度上建立起了与读者之间的亲密关系,类似于书信体。兰瑟认为公开的书信体交往方式成了这部小说的叙事形式符号。在小说中,简·爱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话语权,兰瑟认为J E的缩写正是法语“Je”的形式,所以她一直在强调自己,即使她与罗切斯特成婚之后,依然保持着自己说话的权力。正如拉舍尔·布朗斯坦所说:“她的婚姻顽强不屈所肯定的,不是女主人公的改变,而是她仍然是她自己。”从这种意义上讲,这部小说也是对传统婚姻的改写。

《简·爱》大胆的女性声音对男性作家和女性作家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比如《大卫·科波菲尔》及美国小说史上第一部女性自传体小说《莫戈森一家》。由此及后几十年,欧美许多女作家创造出了更为大胆发声的独立女性形象。20世纪80年代,公开的女性叙述声音对于西方白种女性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但这种小说中的女性声音具有明显的排外色彩,即小说中的女性声音只有大英帝国白种女性的声音。

结语

声音是女性主义批评中使用很多的词汇,它往往用来指传达出来有强烈意识形态意味的内容。[4]本文通过对兰瑟个人型叙述声音理论的解读和总结,梳理出在小说中女性个人型叙述声音在小说历史中的发展过程,以及女性作家如何在社会性别和阶级的边缘中努力建构自己的虚构权威。从17,18世纪起,女性作家以书信体为写作体裁,受述者也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即私下受述者。这一时期的女作家用自我缄默的方式默默反抗男权的不公,到浪漫主义时期,占主流的作品以及作品中的个人型叙述声音几乎都是男性声音,女性处于被边缘化的地位。然而,《简·爱》的发表似乎在小说界中开启了一股强大的女性力量,女作家也可以态度强硬的表达自我的独立意识,而不再成为男性的附庸,但是,这一时期小说中女性声音却没有少数族裔的声音,尤其是黑人女性。这种单一的权力再一次成为建构女性虚构权威的危险。所幸,随着历史的进步,人类的发展,黑人女性作家的作品逐渐出现,并伴随着黑人女性的声音呼吁。即使这条女性声音被聆听的道路仍旧充满坎坷,充满质疑,但随着文学和人类的进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作品不分种族,性别,阶级被一视同仁的阅读,分析和评论,小说中女性声音也将会和男性声音一样平等的被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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