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能源企业的国际化路径解析

王冲 李华林 毕竞悦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实施国际化战略、积极参与世界分工体系、由国内经营向全球市场发展，日益成为国内外许多大型企业的发展路径和选择。特别是其中的能源企业多数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企业，行业龙头往往是超大型企业，加上能源类的自然资源在地球的分布极度不均，能源的供应国和需求国差异巨大。这些因素决定了各国大型能源企业基本都要走上全球布局、国际化发展的道路。这既是企业寻求全球资源优化配置、提升规模和业务水平的自然选择，也是国家战路影响力推动的必然结果。

国际化战略分析

盲目无序地推进国际化业务，会造成能源企业巨大的风险和经营压力。通过研究英国BP、法国电力和必和必拓等国际能源企业的全球化之路和国际化战，可以总结出能源企业国际化过程中的一些客观规律和战略路径，为我国能源企业开拓海外市场、布局全球提供参考。综合分析上述企业国际化战，可以看到以下共同点：

渐进式发展战略。相对于一些信息科技企业采取的跨越型和激进型的国际化战略，渐进式的国际化战略更适合能源行业。能源行业投资密度大、项开发周期长、受国际国内政治经济影响大等特点，使得国际能源企业多数都遵循由小到大、由少到多、由本到境外、由一国到多国的渐进式发展战略。国际知名能源企业的国际化大都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程。如必和必拓的前身公司都成立于19世纪80年代，其国际扩张的过程长达一个多世纪。英国BP公司成立于20世纪初，在中东起步，之后的一个世纪中经历了进军北美和北海、以及发展到全球扩张的阶段。法电的国际化从欧洲市场起步，直至今日，英国、意大利和比利时等欧洲国家仍是其海外核心市场。在国际市场扩张方式方面，企业遵循的也是由点及面、由简单到复杂的路径。BP在早期发展阶段主要是巩固对中东石油资源开采权益的控制;中期阶段开始加大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勘探开发，在北美阿拉斯加和欧洲北海的探获得成功后，BP才实现了真正全球范内的跨国经营;在国际化发展成熟阶段，BP方面向产业链垂直一体化方向迈进，另一方面进行复杂程度较高的国际并购，最终完成集闭业务的深度国际化。法电也是自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向这些国家投资和输出工程技术服务，并在2009年并购英国能源，之后投资邻国英国欣克利角核电站等项目，不断巩固自身在欧洲市场的地位。

坚持主营业务，聚焦优质资产，上下游产业链纵向体化延伸。企业在做大做强之后，容易受到多元化发展的诱惑。而全球政治经济的复杂多变、市场与资源价格的大起大落，都会对企业坚持自身长期发展方向和核心业务造成压力。现有的大型国际能源企业多数都经历了国际市场长期洗礼，做到始终坚持聚焦主业。例如，必和必拓始终坚持把石油、金属和煤炭等自然资源开发作为主营业务，并按照资源产业板块划分，向中下游产业链进行垂直延伸发展。BP公司的核心业务从油气资源上游的探和开发，扩展到中游的炼化以及下游的零售服务，一直坚持深耕油气能源领域。法电在国际化过程中紧紧围绕发电工程、电网建设以及销售贸易，同时在天然气、能源贸易及服务领域开拓国际市场，并确保在核电领域的核心竞争力，始终作为一个世界领先的核能技术提供方，参与全球电力市场竞争。

持续提高全球业务协同和管理水平，优化治理结构，服务于企业国际业务一体化布局。企业的管理组织结构及其每一部分的构成，都应当有特定的任务和目标，并应当服从实现企业整体经营目标的要求。当企业目标任务发生重大变化时，组织机构必须

作相应的调整和变革。BP公司在国际化道路上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组织机构的优化调整。法电注重发挥公司各业务领域横向一体化经营的综合优势，强化各下属公司之间的合作。为适应欧洲电力市场开放和能源市场一体化的要求，按照法国政府的要求，法国电力公司对机构设置、经营业务等进行了一系列的循序渐进的改革。

坚持全球化经营和本土化发展，重视全球品牌和影响力建设。在大力实行全球化经营的同时，跨国公司也必须重视实现本土化发展。必和必拓强调环境保护和采竭矿区生态复原，努力做到员工和环境“零伤害”，注意维护与当地社区和居民的关系，为当地居民提供就业机会和社区服务，以获得项目所在地官方民间的支持。BP在长期发展历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全球经验，在全球市场注重与所在国政府和企业形成合作共关系，擅长搭建地方合作网络，以促进公司进入不同国家市场。

我国能源企业特点

以中国石油、国家电网集闭和兖州矿业为代表的我国能源企业的国际化，是在我国经济与全球经济接轨、不断融入国际产业链的大背景下实现的。与传统国际能源巨头相比，我国能源企业国际化方面既有优势又有劣势。

我国能源企业的后发优势。相较于国际能源企业初期阶段。但伴随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经济的强劲增长，以及“走出去”战略、“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我国能源产业加速融入国际市场。国网公司以2007年进入非律宾市场为开端，迄今已先后在律宾、巴西、澳大利亚、葡萄牙、意大利以及香港特区等多地进行国际化布局，将国内建设运营电网、提供电力服务的核心业务延伸到境外四个大洲7个国家。中石油开展国际化经营始于1993年，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已形成中亚、非洲、南美、中东和亚太五大油气合作区，东北、西北、西南陆上油气管道及海上四大油氣进口通道，亚洲、美洲、欧洲三大油气运营中心的战略布局矿集闭20年的国际化发展，通过在澳大利亚的平台，先后进行次重大跨国并购，一跃成为澳洲第一大独立煤炭生产商。

我国能源企业的后发劣势。与已经建立稳固全球市场地位的国际能源企业相比，我国能源企业作为后来者，进入的国家和地区多为政治风险较高的资源国，获得的资产质量也无法与西方老牌能源企业相提并论。在国际化程度方面，中外能源企业也有差距。以石油行业为例，西方国际石油公司的海外资产占比均处于较高水平，海外资产均超过总资产的一半。反观“三桶油”，中海油的海外资产占比最高，其数值也仅为39%。可见，无论是在全球经济范围内还是在能源领域，中国能源企业的海外资产规模都落后于平均水平。在全球化背景下，本土化已成为衡量国际化程度的最重要指标。国际石油公司的海外员工占比均超过50%，而中国石油公司的海外员工占比还处于不足10%的低水平。除海外资产占比不足之外，我国能源企业还在技术水平以及跨国管理水平方面与国际企业有较大差距，在信用评估、汇率风险控制、全球现金管理服务等方面发展较落后，综合服务能力无法与发达国家跨国企业相匹敌。

明确发展路径

针对我国能源企业的优势和国情，应明确和推进相关的国际化战略路径。

国际化战略的制定，要以国家战略为指导纲领。作为关乎国计民生和国家经济命脉的重点行业，我国能源企业不仅有资产保值增值、创造经济效益的本职，更肩负我国能源资源安全保障和经济稳定运行的使命。因此我国企业有必要响应国家“走出去”战略，通过对外直接投资或者国际合作等方式，对国际资源和国际市场进行开发和利用，促进我国经济实力和全球影响力的提升。“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中国开启新一轮全球化指明了方向，成为中国开启全球化发展新时代的关键谋划。中国能源企业尤其是大型中央企业应抓住这次国家重大战略发展机遇，再次发挥示范作用，率先转移对外直接投资重心，注重与“一带路”沿线国家的发展对接和优势互补。

国际化发展战略应围绕主营业务，循序渐进，深耕产业链上游、中游和下游纵向一体化。国际化初期，注重项日经验的积累，稳扎稳打，寻求主营业务产业链发展所需要的资源、技术和市场等要素，定位清，紧紧围绕主营业务深耕产业链上下游，进行纵深发展;围绕主业进行国际化，提高主营业务产业链上关键环节的竞争力。国际化中期，注重搭建国际化平台，改革体制机制，吸引国际化人才，提高主营业务产业链的竞争力。国际化成熟期，在并购过程中，要注重本土化，注重并购之后各项业务和管理的整合、协作提高主营业务产业链上的话语权和控制力。由并购、整合到协作，在国际化过程中，并购重点是要把握整合与协作，积极推动企业转型，并在技术、人、品牌和企业文化方面充分融入国际化发展战略。

取长补短，多方合作，不断提升企业国际化程度。与发达国家跨国企业相比，中国跨国企业具有成本优势、后发优势、市场优势等，特别在我国这样一个具有“全产业链”的国家，要积极发挥这些特殊优势。同时，要注重整合全球资源，吸引全球的优秀专业人才，寻求国外一流合作伙伴，将其转化为自身的竞争优势。在国际项目上采用灵活多样的合作模式，采取合资、合作联盟等多种合作模式与国际同行和资源国企业联手合作开发和投资项目，以降低独资或控股带来的风险，提高项目质量。

建立健全风险控制体系，防范和应对国际政治经济风险。完善的风险控制体系能够帮助企业有效地规避风险，减少投资损失。由于逆全球化背景下，我国行业领先企业国际化路径存在的问题及意识形态的差别，若要照搬本国的风险防控体系往往会使企业陷入困境，需要根据不同国家的文化、制度等方面的特点，建立完备的风险防控体系，才有利于企业防范风险，提高自身的竞争力。在海外业务拓展过程中，我国能源企业要始终把风险防控作为重中之重，本着实事求是、科学客观的原则，有效识别、防控项目各种潜在风险，不断强化全过程风险管控水平。同时企业还要做好针对逆全球化的预案。当下中美摩擦日益加剧，国际上逆全球化潮流涌现，在此背景下，企业要提高对国际环境的预判能力，并基于自身的实际情况，积极做好受到打压和制裁的预案。

重视企业形象和影响力建设，积极履行社会责任。能源企业在国际化过程中，要积极与各方建立利益互惠共享机制，才能使企业长期更好地融入当地社会经济发展，保障長期、稳定和可持续的商业经营开发。国有能源企业关国家安全稳定和国民经济命脉，推进国有能源企业走出去步伐，加快我国能源企业国际化，是我国参与经济全球化的必然要求，是提升我国能源领域对外开放水平的必然选择。企业制定和执行正确的战略，是国际化成功的基础。我国能源企业开拓海外市场、进行全球布局才刚刚起步，相信随着我国国际地位及话语权的不断提升，一定会带动能源企业国际化进程走深走实。

王冲：浙江外国语学院特教授、外交与国际关系智库察哈尔学会高级研究员

李华林：国家能源集团技术经济研究院宏观政策研究部主任

毕竟悦：国家能源集团技术经济研究院宏观政策硏究部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