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然 立于不定之上
2021-02-09在安
在安
丝绒衬衫、格纹长裤、格纹衬衫均为Giorgio Armani 玳瑁平光眼镜 Lindberg
白衬衫、藏蓝色衬衫、灰色大衣、黑色阔腿裤作五分裤、皮鞋均为Louis Vuiton 2021早春系列
撕边织锦面料超大POLO衫ACNE Studios 短裤 Alexander McQueen 白色POLO衫、短靴均为Tods
荷叶边缎面衬衫AMI Alexandre Mattiussi 波点丝巾Lanvin Vintage
卡其色拼皮裝饰风衣、红色针织polo衫、T logo腰包、短靴均为Tod
解构拼接大衣、马术风格短裤均为Maison Margiela 红色针织POLO衫、短靴均为Tods
“现在我站在38层楼的天台,距离地面100米,按照9.8米/秒2的重力加速度,4.472秒之后我将会和这个世界告别。”创业青年魏晋北在最近一次失败后,于心中这样默念。若是那一刻风吹得更劲,也许下一秒他就将如飞鸟,坠入稀薄的空气。
“嘭”的一声,香槟塞冲出瓶口。欢快的泡沫还没未得及跳完一整支舞,刘吴然便接到了作品将延后播出的消息,“你们是在逗我吗?”这句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然后他看着身旁的人,懵了。
魏晋北去了云南,在一个闭塞的山村里守着咖啡树和伙伴,静待开花结果,一住三年。香槟没喝进嘴的夜晚,刘吴然拨出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就是疑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回忆道。后来,在复盘整个工作的时候刘吴然才得以释怀,他说:“这些事情再来一遍我也改变不了,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就算了,不想了,把明天过好就得了。”
他描述自己“不是一个太过悲观的人”,并且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他认为传递欢乐,展现出阳光的一面是很要紧的,不好的情绪他选择留给自己。可演员与角色的相遇是奇妙的,这也是让诸多从业者为之着迷的部分原因——彼此关怀。魏晋北和自我的交战、拧巴,在刘昊然心里也或多或少存在着。
于是,一早便立在风口的刘昊然,在不停寻找风口的魏晋北的故事里,得到了内心的舒缓。
混乱有序
“你最严重的内心交战发生在什么时候?”
在过往的采访里,他鲜少提及这些。
刘昊然回答:“拍《九州缥缈录》的时候,在剧组9个月,时间太久了。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在剧组待过那么长时间,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事情,风险很高。”他形容这个行为就像牌局里的“All in”,巨大的压力来自不确定性。事实上,压力也同时转移到了刘吴然团队的身上。时间像一张细密的网,团队不得不尽可能地将其抻开,在难得的缝隙中将那些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塞进去。
在边陲过着少年英雄生活的刘吴然,依旧能接收到来自现实世界的消息。“假如一个不错的机会找到我,等一两个月还可以,但我在剧组里要待9个月,其实等于放弃了这9个月里的选择权。”一边尽全力完成创作,一边眼见错失掉若干机会,刘吴然说那段时间里自己对“压力”这件事的感知,超过了之前的设想。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说出来的所有话都是废话,不要轻易地往外说,很少有人可以真正地、特别好地抵抗现实。”
在内心的拉扯和某种无能为力中,刘吴然愈发明确了自己职业的实质。“我一直觉得演员的本职工作就是表演,在拍摄过程中努力完成。之后呢?以自己的行动或者号召力告诉大家,我拍了一部戏,现在它要上映了。之后就是宣传和路演,除此以外,都不是演员本身能够决定的。”刘吴然的释怀也正来自于那9个月里,实实在在完成的每一个镜头。
2020年的现实状况,打破了刘吴然惯常的工作方式。入行这些年,他一直遵循着从前辈身上习得的规矩。在正式进组前的时间里,他会完成阅读剧本、向导演提出自己想要了解的具体问题,彼此沟通交流等工作,平均需要花费半年,最少的也要四五个月。但刘昊然回想2020年,用了“过上了只想今天不想明天的生活”来形容。
“越来越多的不确定和偶然性出现了,许多工作安排都是很突然的。我之前的工作方式相对比较传统,猛然这样一个变化,刚开始真的不太适应。”原本计划在大年初六开拍的作品,不出所料叫停了。刘昊然与家人相伴,尽管“胡吃海塞”,但难得在一起的日子,劉昊然过得倒也安稳,只是偶尔会觉得憋闷。
心灵港湾
暂时忘掉人物小传,抛开缜密的思考和设计,完全放松地投入到现场和伙伴间的碰撞中。虽还算不上得心应手,也并不能确定之后是否还会沿用,但对于刘昊然来说,至少在“混乱而有序“的一整年里,有许多改变正在发生。
其中,也包括他正式完成了本科的全部课程,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
“突然很慌张。”刘昊然形容。他一直把校园当作自己“心灵的港湾”。“我之前并不是全年都在拍戏,总会有一段时间是可以完全待在学校的。那个时候会觉得,即使不拍戏,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甚至会把它当作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如今,我成为了一个完全社会属性的人。其实之前每次杀青我还蛮开心的,但现在,在家休息的时候会突然一下子情绪很低落。”
生活不再是轨道上笔直前行的列车。
从11岁起,集体生活便是刘昊然最为熟悉的生活方式之一。某种程度上,这是他安全感的部分来源,这也是剧组生活无法取代的。他说:“在剧组,日常生活不是绝对规律的。比如每天开工的时间都不一样,即便休息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各自也都还在担心着明天的工作,更何况这样的相聚也不是每天都有。可是在学校,上课很有趣,下了课还是很好玩。常常一帮同学去打球、吃烧烤,哪怕知道第二天都还有课,依然会享受当下聚在一起的时光,而且大都住在一个宿舍,一直在一起。”
有一些概念,是自小在他心里就根深蒂固的。2020年9月8日,他正式成为中国煤矿文工团的一名演员,“刘吴然考编成功”的消息迅速登顶热搜排行榜。
“这是我从小被灌输的一个念头,就是很传统。因为我小的时候不像现在,在我们的观念里,主角都是属于在剧团或者有十几二十年职业经验的前辈演员。突然到我毕业的这一天,环境变了。当然,转变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产生的。我很幸运地赶上了一个风口,一些角色开始向年轻演员倾斜,我又运气很好地进入到被选择的行列里。但考进院团是我从很小就设定的目标,也没那么容易动摇。所以毕业之后能考上一个不错的文工团,于我是个很好的选择。”
面试时的紧张感被“云考试”削减了几分。向来习惯了考试的刘昊然,面对着手机另一端的考官,一下对自己的表演迟疑了。他说:“我毕业答辩就是视频形式,讲完之后就觉得怪怪的。这次考试同样,就是你看不见老师,手机放在那儿,相当于空场演。”刘昊然觉得有些遗憾。
直面风险
考编是他在毕业前一年便确定下来的。在毕业论文接近尾声的同时,刘昊然也比照着同学们的意见和筛选结果,最终确定了目标。“我说不清楚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也许我的选择,能够给大家带来不一样的想法吧。”刘昊然说。
网络上关于他考编成功的讨论,刘昊然一清二楚。事实上,风口上的他不再只是单纯地体验着高处的辽阔,也开始懂得明辨风向。他自陈年少入行,直到现在也仅仅只将自己的身份圈定在演员上,既然是演员,他希望自己可以得到更多的认可,仅此而已。
“文工团的工作并不需要我每天坐班,它是依照每年的表演任务安排工作。而且,我现在确实就是一个刚进团的新人,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明天我就挑大梁演主角了,这是不可能的。”
依照进阶规则,刘昊然极有可能跑起龙套,不停地在后台抢装。他觉得若真是这样,自己会很开心,因为那已经是他在影视表演范畴内,不再拥有的机会了。刘昊然说:“好像一下子回归到小时候,重温了对表演的敬畏心,我从小信服传承二字,无论是在北京舞蹈学院附中还是中央戏剧学院,我知道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属于当下那个自己的角色。”
他害怕丢失掉对职业的敬畏心。跳出舒适区意味着承担风险,刘昊然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想和做之间,需要十足的能力和勇敢。
“在一部作品里,角色有趣新颖,制作团队成熟等一些先决条件是很难被兼顾的。前些年遇到过比较尴尬的问题就是青年导演在制作上有比较大的压力,可能就不会选择我。于我而言,这种尝试的压力也同样存在。当然,这是前两年的一个状态,随着近期自己在工作方面的成熟度越来越高,自主性越来越强,可能接下来面对这样剧本的时候,我会更从容一些。因为之前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承受得住这样的压力和风险。”
刘昊然发觉,这几年影视作品风格越发多元化,观众的视野愈发开阔,对于具体作品的感受力也越来越敏锐。这一点,他在观众对于自己作品的评论中深有体会。他认为作为创作者是不能有半点松懈的,因为是否真的尽力,有没有花心思研究角色,观众会在第一时间察觉,“而且比前几年更刁钻,更准确”。
“不僅要保证自己一直在成长,同时还要保证这个速度比观众的成长速度更快才行。”他说。
返璞归真
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观众的感受。作为演员,刘昊然自己对于作品的评判和审美也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他说:“我发现自己真正喜欢的片子中,纯粹靠演员表演支撑的作品,可能不再入列我的喜好。”刘昊然看中作品的一体化。
不仅是从自身出发判断其他作品,面对自己的表演上,从过往到现在也已经形成了他独有的起伏线,刘昊然尝试用“返璞归真”来总结。他坦陈,刚入行时年纪小,大多是在靠着本能演戏。但随着经验的积累,想法、专业眼光和演员思维便逐渐形成,且被运用到了实际的拍摄中。“在刚开始的阶段某些演说其实是很不错的锻炼方式,但慢慢这种风格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之后,就又要开始尝试其他的方法。尤其是当作品比较多、角色比较密集的时候,就更要尝试着去变换一些表演风格了。”
刘昊然并不能确定,这样的进步或变化要依赖什么才得以产生。许多时候,这份职业里那些不可被量化的转变,让他觉得虚无缥缈。它并非来自于对陌生人形态抓取的积累,也并不一定是因为阅片量上去了。日常作为观众观影,刘昊然不喜欢做分析,他只希望纯粹地感受故事。或许只有当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才会意外地在脑子里留下什么。
“演员这份职业里的许多事情是由时间解决的。比如进入一个角色,再从角色中走出来。比如大一的时候不理解的东西,可能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去钻研它,但过两年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生活经历带给演员的。做演员天赋当然很重要,但一定要经历时间、经历生活,所有的快乐、悲伤、意外,所有的情感波动都是演员可以获得成长的地方,天赋决定的是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究竟收获了多少。”
刘昊然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特别是创作时他提出的意见被采纳,带来的不是满足,而是害怕。他有时候会问自己,难道我二十出头就已经想通所有事情了?他愿意和曾经合作过的导演再度同场创作,也是因为有他们在身边,他能找到那个最初的自己。
他说几年前的自己在外界眼中大概还是个孩子,是个学生。伴随着毕业,不仅自己从心态上有了转变,随之而来的也定是更为严格的、来自他人的要求和审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没有代价的。”刘昊然说,“我时常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没入行多久的人,起码在我的认知里,在演员这条路上我还要走很久,所以不着急。”任何一个全新的起跑点,都会由刘昊然自己选定,这是不确定中,唯一可以确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