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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微笑之光》中的凝视与对抗性凝视

2021-02-04洪雪花黄皖豫

文学教育 2021年1期
关键词:和解凝视他者

洪雪花 黄皖豫

内容摘要:作为美国非裔女性文学的重要代表,艾丽丝·沃克在作品《父亲的微笑之光》中反映了底层黑人女性的困境。在以黑人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下,黑人母女两代作出了不同选择。在隐匿着权力与欲望的西方传统凝视机制之中,母亲被规训为沉默与驯顺的他者;而面对男性凝视,女儿选择了对抗性凝视,旨在打破凝视中观看主客体的二元对立,颠覆以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同时,建立多元包容的新型性秩序,实现两性的和谐共处和黑人女性的自我救赎。

关键词:凝视 对抗性凝视 他者 自我 和解

美国黑人女性小说家艾丽丝·沃克(Alice Walker 1944-)擅于以美国黑人族群为描写对象,侧重于描述黑人女性的生活困境。其发表于1998年的《父亲的微笑之光》(以下简称《微笑》)以20世纪中后期的美国为背景,讲述了黑人家庭内父女与夫妻之间的矛盾。作为父亲,他们以权力之眼监视着女儿们的一言一行并通过权力的干预让她们言听计从,成为沉默的他者;作为丈夫,他们实施着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后天建构,窥视着妻子并将其驯服为温驯的身体,成为满足男性视觉快感的欲望客体。面对如此困境,作为女儿的黑人女性拒绝成为沉默且顺驯的母亲,选择了对男性凝视展开反抗意味的回望,她们通过女同性恋间的爱与团结,直面男性凝视中的权力与欲望,进行黑人女性的自我救赎。

本文通过分析《微笑》中黑人男性的凝视以及黑人女性的选择:顺从亦或反抗,研究作品中的黑人男性如何通过凝视,将黑人女性置于被观看的客体位置;黑人女性又如何通过对抗性凝视策略,来回应男性的凝视。此外,本文对作品中看与被看主客体关系的转变进行分析,旨在打破凝视中观看主客体的二元对立,颠覆以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并在反抗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描写了父女间的和解,意在和谐共存的基础上建立多元包容的新型性秩序,实现黑人女性真正的自我救赎。

一.黑人男性的凝视

《微笑》中的黑人男性通过凝视操纵权力与欲望,以规训与窥淫的手段压迫黑人女性,使其成为沉默且驯顺的他者。在《西方文论关键词》(Key Words of Western Literary Theory 2006)中,凝视被定义为“一种携带着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法、视觉中心主义的产物,且观看者利用被权力赋予的‘看的特权,来确立自己的主体位置”。 小说中的波琳父亲与苏珊娜父亲鲁宾逊便时刻凝视着家庭中的黑人女性,使其在权力的干预下成为无法言说的属下,并在视觉快感的支配下被定义为驯顺的欲望客体。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美国黑人家庭主妇履行着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的“天职”,并在丈夫的监视下成为沉默的属下。在此,“凝视作为一种观看方式,不仅是目光的投射,也是监视,是视觉的主体施加于客体的一种行为”。小说中,作为家庭主妇的波琳母亲,不仅要在丈夫喜怒无常的目光监视下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生活贫困的家庭,还要“经常被引诱到后面的睡房”,完成生儿育女的女性“天职”。除此以外,由于“任何一个目光都将成为权力整体运作的一部分”,因此,丈夫通过“时常的责骂、恐吓”(86)进行的监视始终携带着父权社会所赋予的支配权力,而被“囚禁”在家庭空间的波琳母亲只能沉默着用身体提供服务,一次次屈从于丈夫凝视中的权力。对此,波伏娃在《第二性》(The Second Sex 1995)中揭示道:“女人的身体被理所当然地当作一个可以出售的物品,性交只是女人对男人的一项服务”。另外,在目睹了暴躁的丈夫在不如意时将“家中的那扇门弄的伤痕累累”(85)后,波琳母亲因内心恐惧而成为“无法言说的且只能被权威所代表的属下”,并像被囚禁在监狱的劳犯般,用身体劳作。即便“每年肚子里都有婴儿掉出来......为了不让子宫下垂,必须在腹部绑上很紧的腹带”(90),她也一言不发,甚至还让5岁的波琳“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捡起来”(90)一同承担起母亲的责任。在此,“女性的身体被视为一种受到权力和支配关系干预的生产力”,而成为一台温驯的生育机器。波琳母亲的身体在丈夫的目光下被权力压制,而“身体被压制的同时,呼吸和言论也被禁止了”,因此在丈夫的监视权力下,用温驯的身体进行劳作的波琳母亲实际上沦为了被禁言的沉默他者。

在长此以往的男性监视下,黑人女性被权力所规训,从而将之内化为自我监视,成为父权权力的合谋者。在丈夫这一男性权威的监视下,在目睹暴力后的恐惧支配下,波琳母亲无法回应监视者的凝视,从而被这种幽灵般无形的监视“在高效规训的过程中逐渐转化成个人日常的内在监视”。实行自我监视的波琳母亲甚至肆意将凝视权力的效果伸入到女儿身上,与丈夫一同对其实施压迫。小說中,为减轻生活负担,波琳父亲擅自将为波琳选中的结婚对象带回家中,波琳母亲不仅不予反对,反而与丈夫一同规劝波琳“温斯顿给你带来了这么好的一袋番薯......他对你很温柔,你为什么不能待他更好一些”(91)。在规劝无效后,父亲便在波琳15岁,尚未懂得女人是如何怀孕的年龄,以庆贺生日为由将她灌醉。喝醉后的波琳躺在房子中央的沙发上,发现自己处于被绝对观看的位置,“他们全都怪怪地瞅着我”(94),连母亲也只是和父亲、温斯顿站在一旁,一起盯着少女波琳直到她醉晕昏睡。醒来后,波琳便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对此,除了怨恨父亲的权力操纵,波琳还尤为感到自己被同为黑人女性的母亲所背叛。乃至于后来母亲“连问都不问”,还一直监视波琳,看她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并亲自教导她“有丈夫在身边是多么有福”(95)、“结了婚的女人必须做丈夫想要她做的事。谢天谢地,他没去街上泡妞,他只要你”(97),以此逼迫波琳甘心遵从女性结婚并成为家庭主妇的“天职”。 至此,被温斯顿娶(取)走的波琳在凝视权力下,被迫服从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后天建构,从而成为了父权社会的“一个绝对的他者”。

作为凝视权力下的他者与合谋者,波琳母亲最终以温驯的生育机器身份死于难产。临死前的她仍无法认同女儿为逃离男性凝视权力而离家出走的行为,反而“责怪波琳遗弃了她”(118)。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波琳母亲至死都未摆脱内化于心的男性监视与自我监视,未认清其中毫不掩饰和审慎的权力。因此,她在丧失自我意识的状态下不自觉地参与了对自身乃至其女性同胞的戕害。而这种戕害不仅使黑人女性无法自我言说,还使其在男性凝视下成为“被观看的景观”,继而在投射的欲望中沦为他者。关于凝视与欲望之联系,戴锦华曾指出:“凝视还是一种欲望的投射,是一种于想像中获得欲望满足的过程”。《微笑》中苏珊娜的母亲兰莉和苏珊娜在丈夫的凝视欲望下,被物化为满足视觉快感的欲望客体。

在欲望投射的男性凝视下,黑人女性作为被看的客体而存在,并于想象中“成为了看者欲望的反射体而被占有”。小说中,兰莉与丈夫鲁宾逊早在婚前便立下约定:绝不碰孩子一个指头(26),但婚后的鲁宾逊却因苏珊娜的姐姐偷尝了禁果而对其进行鞭打。愤怒却无力阻止的兰莉选择了拒绝满足丈夫的性欲望。但这一拒绝并没有令鲁宾逊反思,他想方设法求得妻子原谅,因为不能跟她做爱,简直快把他逼疯了(27)。在小说的序言中也写道:“他打完女儿后立刻向妻子忏悔,其实是担心妻子对他性冷淡,他只能借助于性统治获得虚幻的成就感”(iii)。对于鲁宾逊来说,兰莉只是他可以彰显欲望并实现性统治的战利品。甚至于在参加完兰莉弟弟的葬礼后,面对陷入悲伤的妻子,鲁宾逊却表现得极度兴奋,因为在他看来“悲伤中的女人最为脆弱,也最容易屈服于他的男性性征”(27)。因此,他凝视着兰莉在镜子里打量她自己,打量他,打量床。镜子里的他,西服笔挺;镜子里的她,赤身裸体,只穿着一双靴子(29)。在此需要指出的是,“眼睛和男性生殖器之间存在一种替代性关系”,所以兰莉对镜中自己身体的打量实际上是一种他者凝视,镜中的她实则为丈夫凝视下的想象他者,亦为丈夫男性性征的欲望对象。最终,在丈夫这一欲望主体的盯视下,兰莉未能保持自身独立性,屈服于其男性性征,用身体满足了丈夫的性欲望,“让他重新拥有了兰莉”(30),从而沦为了廉价的男性欲望客体。

作为男性凝视下的欲望客体,女性在男性的窥淫中总是作为他者和所指对象而存在,而男性则在想象中获得了视觉快感的满足。小说中,同母亲兰莉一样,苏珊娜也成为了满足丈夫彼得罗斯欲望和视觉快感的战利品,并陷入了“被窥视、视觉快感所驱动的凝视”中。两人结婚后,彼得罗斯带着苏珊娜回到自己的家乡,晚上他“特别喜欢在小时候睡过的床上跟她亲热.......儿时的他好像还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寻欢作乐”(50)。想象中儿时的自己在窥视着与妻子的性生活,并从中得到征服性质的观看快感。从中可以看到,这一行为显露出“使他人从属于有控制力的、好奇的目光之下”的窥淫癖特性,且男性在窥淫的过程中,“他的性满足只可能来自于窥视那些被对象化的他者”。因此,彼得罗斯通过窥淫满足了其想像中的欲望,而苏珊娜则被当作了欲望客体。在此,男性/女性,主体/客体的对立,“使男性视觉和阳物快感对立于女性的失明和对女性的侵害”。苏珊娜在男性窥淫下受到对自我的侵害。甚至于在苏珊娜感到烦躁之时,彼得罗斯只想到用性爱去抚慰她,而这种抚慰方式说到底也只是他想要满足自身欲望的借口。由此可看出,苏珊娜与其母亲兰莉一样都被男性欲望主體贬为纯粹的身体符号,并被置于客体位置,从而迎合男性主宰一切的父权意识。对此,劳拉·穆尔维提出:“在这样一个被性别不平等所支配世界里,看的快感已被分裂为两个方面:主动的/男性的和被动的/女性的”。因此,在男性主动的窥淫癖的作用下,女性被男性欲望的视觉快感所支配,成为被动的他者。

要而言之,在黑人男性的凝视下,黑人女性成为权力下的沉默他者和欲望下的客体对象。其中,作为母亲的黑人女性甚至在长期的规训下将男性凝视内化为自我凝视,不仅成为父权权力的受害者,也成为压迫黑人女性同胞的父权帮凶。

二.黑人女性的对抗性凝视

面对黑人男性凝视,不同于母亲的沉默与顺从,作为女儿的黑人女性选择采取对抗性凝视策略展开主动的回望,实现自我的救赎。因为“那种企图压制我们黑人的注视权利的做法只能在我们心中产生一种想要注视的强烈渴望,这是一种反叛的渴望、一种对立的注视”。但是,由于在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自我“不可避免地与权威之眼联系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她的自我形象都是为他人而存在的”。因此,为了摆脱这种为他人存在的自我,黑人女性选择用对抗性凝视策略这一“对抗性的,挑战权威的,带有叛逆的欲望的‘黑人观看方法”实施主动的反抗,因为“通过对抗性凝视,他者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观看对象,而是观看主体,这个主体不仅看,而且‘想用我的看改变现实”。《微笑》中,由于在沉默且驯顺的母亲那里得不到支持,在“被父权社会包办的强制性的性政治——异性恋”(iii)中被视为欲望客体,波琳和苏珊娜选择以女同性恋的生活方式改变被权力规训的温驯身体,并实现被欲望快感所剥夺的性自由,从而颠覆以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对此,李银河也指出:“通过选择女同性恋生活方式所进行的实践,是为了摆脱异性恋的压迫制度”。

选择黑人女同性恋的生活方式使自身在异性恋霸权的社会中保持独立性,并使女性自我具有可见性。在以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下,“同性情欲仍是一个必须被生产出来以便被压抑的欲望”,所以“女同性恋面临着被边缘化的问题,且具有着‘不可见性”。这一点在小说中也有所体现,苏珊娜的丈夫彼得罗斯在餐厅第一次见到老板波琳时,便认定她为雄性雌化的同性恋者,对其极为厌恶,甚至觉得她厚颜无耻,把胃口全倒了(123)。但一旁的苏珊娜则被波琳的大胆着装和“不淑女”的谈吐所吸引,她喜欢波琳不顾男性的目光,“叼着一支假冒雪茄烟,对着门口玩扔烟头游戏,并厚颜无耻地打量别的女人”(94)。并在与波琳的互相倾诉中明白波琳为何如此不符合男性眼中的天使形象:“我就是那样的人,喜欢同性恋,喜欢粗鲁,但那是温斯顿在卧室把我逼出来的”(99)。从这句话可看出波琳对异性恋压迫的极为不满,以及她想要通过“同性恋”、“粗鲁”来保持自身独立性并找回真正的自我。对于波琳来说,母亲因为担心怀孕而从未享受过真正的性愉悦,这是女性的身体沉默着顺从于传统男性霸权的表现。对此,她斥责道:“全世界的女人都被洗了脑,她们认为性生活不是给她们,而只是给她们的男人带来欢愉”(117)。在带有叛逆欲望的黑人观看中,黑人女性敢于直视并质疑性欲的所有权,挑战并摆脱异性恋社会的男性性霸权。

黑人女性通过女同性恋的生活方式进行对抗性凝视不仅是为了摆脱性霸权、争取性自由,更重要的是为了改变男性凝视下被权力和欲望支配的他者地位,找到真正的自我。在以男同性恋为主导的同性恋领域,苏珊娜和波琳的同性恋关系应被理解为les-being。因为les-being是一种用来归纳五花八门的女同性恋实践的方式,其中,“being”表示“过程”,通过“les-being”,女同性恋实践的本质可以看作是活动而不是范畴。而她们正是在对抗男性凝视的实践过程中进行自我救赎。此外,鉴于“女性朋友是作为黑人女性的另一个自我而存在的”,苏珊娜与波琳从les-being中找到了自我。在女同性恋情中,两人的身体不再是丈夫窥淫下的欲望符号,她们找到了属于女性的欢愉,懂得了什么叫性高潮,并在意识到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它时感到“至少在那一个领域变成了自由人”(118)。除此之外,波琳还教会苏珊娜“为啥只有男人才可以享乐?”(94),以及“喜欢性生活的女人不一定是坏女人”(114),以此否定了父权社会强加在她们身上的顺从天使和淫荡魔鬼的客体化定义。波琳的爱(性欲及非性欲的)使得苏珊娜不再像之前和丈夫在一起时那样“心里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空虚感(37)”,因为“被波琳这样的女人爱过,你对当时幻想过的爱便会有新的认识”(98)。而对于明白性高潮不是男性的专属快感这一点,胡克斯也指出:“通过拒绝在异性恋歧视的框架内姑息男性对女性的情欲统治,女性可以有力地瓦解父权制的淫威”。苏珊娜和波琳用女同性恋(les-being)中的性自由和找到的自我颠覆了以男性为中心的性秩序,瓦解了男性凝视对女性身体进行操纵和物化的欲望权力。

除此之外,黑人女性通过女同性恋(les-being)所作的对抗性凝视是积极正面的,在对抗中建立的新型性秩序是包容的、多元的以及非中心化的。正如胡克斯所言:“黑人女性将这种正面‘抵抗融入到文本中,借此来消解男性权威,并将黑人男性称为‘同胞”。国内也有研究提到:“女性的自我解放不能停留在反对父权和男性统治的水平上,也要看到男人成长的可能性”。所以,苏珊娜和波琳在通过同性恋情使真正的自我具有可见性,并在父亲认清自己“以爱之名对女儿进行精神绑架的父爱”后,选择了与父亲达成和解。亦如沃克在《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In Search of Our Mothers Gardens 1983)所提到的:“在研究了有关妇女解放的思想之后,我才开始了解并原谅自己的父亲,因为我从中认识到父亲的性别主义只不过是对他置身其中的社会的模仿”。因此,在沃克笔下,波琳在收到父亲的道歉以及想要对其弥补的心意后,试着理解父亲背后的社会阶级压力,并劝慰苏珊娜也尝试宽恕父亲,因为“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最终你还是得向他们敞开胸怀”(117)。在苏珊娜犹豫时,波琳还寄给她一箱“青苹果味果冻软糖”(187),这是苏珊娜父亲小时候为表示他对女儿的喜爱,而常送给她的礼物。波琳想让苏珊娜在软糖中看到其父亲的慈爱部分,并使她可以“从怨恨中获救”(183)。最终,在苏珊娜去世时,“她的一只手里握着一粒绿色的果冻软糖”(203),并在天堂与一直在忏悔的父亲重逢和解。由此可看出,苏珊娜和波琳的同性恋关系并非单纯是肉体上的吸引,而是可被看作“一种广义上的积极的、具有创造性的友谊,它能够使黑人妇女在男性占统治地位的父权社会中保持自立与独立”。

从上述讨论中可以看出,苏珊娜和波琳的女同性恋之爱使两人回归自然的本性自我,并且“两人获得了异性恋中不曾有过的‘主体性复苏,双方可以平等自愿地进行选择,因而创造了一种新的性秩序”(iv)。而在这新的性秩序中,为实践真正的自我救赎,黑人女性选择“热爱其他女人(性欲的或非性欲的),喜欢或偏爱女人的文化和女人的力量”。在处于边缘地位的黑人种族内部,为在父权社会保持身体和自我的独立性,黑人女性在实施对抗性凝视策略的同时团结彼此并视黑人男性为同胞,在和解和谐的状态下始终选择去爱。因为“在选择去爱的那一刻,我们就开始采取行动来反对统治,反对压迫。在选择了去爱的那一刻,我们就开始迈向自由,采取行动来解放我们自己和他人”。

三.结语

综上所述,美国黑人女性在男性凝视权力的干预和视觉快感的支配下,母女两个代际做出了不同选择:顺从与反抗。对于沃克来说,母亲在她的成长中一直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她曾在1989年版的《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The Third Life of Grange Copeland)的后记中写道:“在我現在的家庭中也存在着暴力。似乎我的父亲出于内在需要而力图控制我的母亲以及孩子们,但是母亲(和我们)在言行上坚决抵制这种控制”。但在《微笑》中,不论是兰莉还是波琳的母亲,她们都扮演着凝视下沉默的驯顺者,甚至于父权的合谋者和女儿的压迫者。因此,如汤亭亭的“无名女人”(No Name Woman)一般,相较于曾做出过反抗尝试的母亲兰莉,沃克在小说中并未给予一直处于沉默和驯顺状态的波琳母亲以姓名。对于此安排,可从以下两个方面进行解读:一是名字的缺失意味着波琳母亲话语权的丧失和自我意识的缺席;二是波琳母亲实际上代表了无数男性凝视下的上一代沉默的黑人女性,她们仿佛生来便被铭刻上结婚生子的人生价值。而沃克也通过书写两位女儿所进行的对抗性凝视,与两位母亲的进行了鲜明的对比。在对比中我们可以得知,为对抗黑人男性凝视,新一代的黑人女性选择彼此团结,并在自我救赎的同时,解救他人,从而建立多元包容的新型性秩序。而小说以爱达成的和解也寓示着,在新型性秩序中,身处边缘地位的种族内部既要承认与尊重性别差异,还要在此基础上,以同胞相处,和谐共存,以此确保整个种族的生存与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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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延边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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