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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岁史努比,一只网红狗的生活哲学

2021-02-04许晓迪

风流一代·经典文摘 2021年1期
关键词:史努比舒尔茨露西

许晓迪

很多年后,当第一批“90后”回忆起那些一天三顿麦当劳,只为集齐开心乐园餐玩具的日子,还会一阵心潮澎湃。

那是1998年,麦当劳推出史努比世界之旅,全套28只。那是一场轰动全国的抢购,有人为了全店最后一只史努比大打出手,登上了社会新闻。

这就是史努比的魅力。从它诞生至今,70年“网红”依旧。这只黑白相间的小狗,铺天盖地地出现在衣服、包袋、卡片、手机壁纸、微信头像上,说着“幸福是一只温暖的小狗”之类的治愈话语,温暖而乖巧。

然而事实上,作为《花生漫画》(以下简称《花生》)里的配角,它以一狗之力,从主人查理·布朗身上夺走了主角光环,凭借的本是这样的不羁画风:

查理·布朗问:“报纸上说正在办狗展,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呀?”

史努比内心吐槽:“怎么参加?我一只狗都没养。”在漫画里,史努比从未把自己当作一只狗。

一只特立独行的狗

史努比的原型,是舒尔茨13岁时养过的一只小狗。那是一只个性小狗,喜欢坐汽车兜风,能够理解50句以上的命令,什么都敢吃,甚至是大头针和刮胡刀片。

1950年10月4日,史努比在《花生》中首度登场。那时,它还没有名字,只是携带着一枝鲜花,跑了一回“龙套”。渐渐地,它开始了从“四足着地”到“两脚行走”的进化,想象着自己像雄狮那样捕食,希望自己变成犀牛随便撞人;模仿麋鹿,扮成鳄鱼,羡慕袋鼠;陶醉在自我世界里,时常爬上屋顶,思考“狗”生。

到上世纪60年代,史努比已然喧宾夺主地成为《花生》中最受欢迎的角色:它携带打字机在屋顶上写作,留下了著名诗句“这是一个漆黑的暴风雨之夜……”它化身“一战”中的王牌飞行员和“红色男爵”战斗。它戴上头盔、穿上宇航服,登陆月球,作为历史上第一只登月的小狗,迈出了自己的一小步,狗类的一大步……

它一次次地扮演英雄,骨子里却是存在主义式的身份危机,就像舒尔茨所说:“狗的日子可不好过,为了活下去,史努比需要偶尔逃避到幻想世界,不然它只能过着单调又悲惨的日子。”

它从来不仅仅是一只长得可爱的小狗——有时,它是我们的人生导师;有时,简直就是我们的自我镜像。它可以治愈地告诉你:“如果你微笑,世界会跟你一起微笑。”又很快话锋一转,致郁地告诉你,“但如果你搞砸了,他们只会把你赶出门。”

最长的漫画

1950年10月2日,舒尔茨开始连载《花生》时,他根本没想到史努比会登上月球,没想到“幸福是一只小狗”这句口头禅,会引出其他好几百句类似的格言。

1922年,舒尔茨出生在美国明尼苏达州,父亲是一位理发师,母亲是一位家庭主妇,后来,这也成了史努比的主人查理·布朗的家庭设定。

小时候,他就立志以画漫画为生,一遍一遍地临摹《大力水手》。他也喜欢毕加索、爱德华·霍普这类经典画家,所以史努比的狗窝里,也挂上了梵高的画作。高中毕业后,他边打零工边创作漫画,试着向杂志社投稿,不过收到的全是退稿通知。

“二战”爆发后,舒尔茨被美军招入装甲师参加欧洲战场。作为12.7毫米口径重机枪队的班长,他的部队几乎很少真正作战,有一次而且是唯一的一次,在战场上与敌军交锋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忘了装子弹。

这段经历,莫名地契合《花生》里种种“得不到”的梗:所有的棒球赛都输掉了,所有的考试成绩都很差,“南瓜大仙”从未出现过,而橄榄球总是被人抢走。

战争结束后,舒尔茨回到明尼苏达,在一所艺术学校执教,爱上了会计部门的一位红发女郎。他向她求婚,可她却选择嫁给一个消防队员。这位红发女郎后来成了《花生》中查理·布朗的单恋对象。

这期间,舒尔茨继续不断给报纸投漫画稿,终于在1947年于当地的《明星论坛报》和《圣保罗先锋报》获得了每周连载漫画《小家伙》(Li'l Folks)的机会。

1950年,联合报业集团看中了舒尔茨的作品,以更高的价码与他签下合同。编辑将漫画的名字从“Li'l Folks”改成了“Peanuts”,意为报纸中间歇息逗乐的漫画小段子,就像吃花生那样轻松又香喷喷。舒尔茨认为这个名字糟透了,无奈人微言轻,只能让步。

无论如何,在舒尔茨28岁这一年,《花生》横空出世。那段时间,世界面临两极格局的“冷战”,美国参加了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国内的民权运动高潮迭起。

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来自明尼苏达州的一点点安慰”,史努比成为美国人的吉祥物。在一系列漫画中,史努比回到它的出生地——雏菊山小狗农场发表演讲,站上讲台时,底下有人扔过来一只碗。在下一小节,史努比被人投了催泪瓦斯。而在最后一集,那些参加抗议的“军犬”都被送往越南,没有再回家。

上世紀60年代,《花生》“破圈”爆红。1965年4月9日,史努比和《花生》其他主角一起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巅峰时期,《花生》同时连载在全世界70多个国家、2600多份报纸上。

1968年,马丁·路德·金被暗杀。这一年,舒尔茨创造了第一个加入花生大家族的非裔美国人——富兰克林。另外,个性像男孩一般硬朗的露西对男女平权的呼吁,“为什么要安于做第一夫人?我怎么就不能做总统了呢?”也为漫画增加了许多社会议题的探讨。

1999年,舒尔茨因为中风,视力、记忆力开始衰退,却仍坚持画着,直到2000年1月3日,病重无法创作。那一天,史努比在屋顶,用打字机敲出了告别信。两个月后,舒尔茨去世。

从1950年到2000年,舒尔茨一共画了17897张漫画,成就了史上单个艺术家完成的最长的漫画。

“不会老的,是心态”

在《花生》中,成年人几乎从未出现过。即使有,也只是出现一双腿。而在动画中,他们偶尔讲话,发出的声音如同鹅叫,根本听不清。但正如文学家翁贝托·艾柯所说,查理·布朗等孩子,以孩童心态对现代人的精神困境的轻描淡写,反而给成人带来了触动。

查理·布朗是一个365天都倒霉的家伙,邮箱永远是空的,从来没收到过情人节礼物,没成功放飞过一只风筝,作为投球手,从来没碰到过球。

舒尔茨这样解释为什么从不让查理·布朗碰到他的球一次:“因为查理·布朗必须是一个失败者。他是普通人的讽刺画像。我们大部分都谙熟失败,而非成功。”

查理·布朗的朋友们,也都有各自的失败。

露西,一位严肃、尖锐的小学生,爱抱怨、盛气凌人。她单恋施罗德,因此陷入了忧郁:“如果妇女解放组织的人知道我这样追男人,会取消我的终身会员资格的。”

莱纳斯,失意苦恼的知识分子,经常完成各式神奇操作或发表哲理言论。但他缺乏安全感,只要拿走从不离手的小毯子,他就会变得幼稚慌张。

还有史努比,在一次次的幻想中,折腾着“生而为狗”的无奈人生。

《花生》里的故事,舒尔茨沿用多年,读者却从不厌烦。这些再三重复的情景,呈现了人生的悲哀和徒劳,但在舒尔茨笔下,却注入了一丝诗意、幽默和温暖。

就像查理·布朗,知道身边的人不喜欢他,就在嘲讽的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活着太难了,他说是的,“所以我信奉一种新的人生哲学,每天只难过一次。”

就像莱纳斯,总会微笑着轻轻拍着一群小鸟的脑袋,即便被人说是傻瓜。

就像露西,纵然施罗德说:“我不会娶你的,除非你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女生!”她也会抓住是“除非”而不是“即使”的微妙,“那我还是有希望的!”

就像史努比,投稿遭拒、文思堵塞、开篇失败、结尾落入死胡同,都不会让它偏离追求文学的神圣目标。

2017年,香港作家蔡澜写了一篇《JOE YOUNG》。梦里,主人公“我”走进了一个小镇的理发馆,遇见了70多岁的查理·布朗。查理·布朗和戴眼镜的玛茜结了婚,依然守着父亲留下的“布朗理发室”。露西终于嫁给了钢琴家施罗德,随着他到世界各地演奏。莱纳斯在大学当教授,少女学生挤满教室。

而史努比,还是住在木屋里,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漫画人物真是好,没有老过。”

这时,史努比的头上出现了气泡,里面写的是:“不会老的,是心态。”

(摘自《环球人物》2020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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