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约(短篇小说)
2021-02-04盘文波
盘文波
工作不好找,找好工作更难。滕清凉在迈斯公司招聘合约上写完自己的名字,顿感头晕、目眩、恶心,急忙跑到走廊外呕吐。只是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迈斯公司在桂城很有名,是每年应届毕业生争夺职位的热点。迈斯公司提供的这个职位,有五百人争抢,到第三轮公司还保留了五十名入围者。滕清凉不占绝对优势,面试完后几乎没抱希望。她自认为能杀入五十强就已经很优秀了。两天后,当她目光盯上另一家招聘单位时,迈斯公司人力资源部却来电话告诉她,她被录用了。滕清凉迷糊了半天才缓过来,相信好运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这个职位,有一个条件,就是需要到公司对口支援的西藏日喀则地区一个偏远的县工作三年,三年后考核合格,才可以回公司正式上班。对一些求职者来说,到西藏工作是道难题,但公司开出的条件又特别优厚,所以竞争者很多。对于特别优秀的求职者,只会把这个职位当作一个备选,别处求职不成,才会考虑这个。滕清凉没有更好的备选,她各种条件一般,能进迈斯公司她已非常满足。
离四月份毕业论文答辩还有两个来月,她的论文已上交给指导老师,老师基本满意,不需要修改。除了论文答辩,学业上已无其他事。在最后的关头,她仍然需要像以前那样到处兼职挣学费和生活费。同学们各自忙碌,找工作或者疯狂玩。滕清凉打两份工,一份在旅馆当服务员,一份在酒吧做招待。后者工作晚,但收入相对高。大学四年,大部分学费、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挣的,父母指望不上,一个瘫痪、一个病弱,农村老家那点田地父母都对付不了。
在酒吧上班的这天晚上,经过同学赵瞄引见,滕清凉认识了刘凡奇。这家酒吧不太出名,滕清凉在这里兼职工作了差不多三年,第一次遇见同学来消费。赵瞄家在桂城本市,高干子弟。父亲官至副省长,仍在位上。她家里条件太优越,滕清凉躲着她。赵瞄倒没有一些官二代那种居高临下的臭毛病,对农村来的同学还算比较尊重。但赵瞄还是交不到关系要好的同学做朋友。理由是同专业的同学,大多来自农村,来自城里的也不过是县城,与大都市里长大的赵瞄差距大,都自卑地躲着。赵瞄有自知之明,她尊重同学的选择,自觉在专业外交朋友,或者在社会上发展朋友。
礼貌地跟刘凡奇见过面,坐了一会儿,滕清凉借口忙离开了。刘凡奇目光追随忙碌的滕清凉。赵瞄还带来另外几个朋友,他们大都是富家子弟,消费起来不眨眼。
滕清凉对刘凡奇没在意。刘凡奇接连三天来泡酒吧,酒吧老板对滕清凉说:“那是个财神爷,他这几天都是冲你来的,还跟我说好话,要我对你好一点。”
滕清凉回答说:“唐老板你一向对我不错。”
第四天,刘凡奇恳请唐老板放滕清凉假,陪他泡酒吧。两人谈了条件,唐老板答应下来。坐在桌上消费,滕清凉不习惯,三年来,她第一次成为消费者。刘凡奇好酒不贪杯,人干净清爽有礼貌,很有教养。关于她的情况,刘凡奇从赵瞄那里获得了许多。
聊天时,刘凡奇不经意地介绍自己。今年研究生毕业,不用找工作,直接进父亲的清莲公司。那是家制药公司,滕清涼听说过,也是响当当的私企。滕清凉学的是通信工程,专业不对口,没办法参加清莲公司的招聘。这一夜的长谈,滕清凉对刘凡奇印象良好。第六感告诉她,刘凡奇喜欢上了她。果不其然,接下来,刘凡奇对她展开一拨紧似一拨的进攻。一个月后,滕清凉的心被他捕获,发自内心地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幸福来时,躲都躲不掉。毕业季时刻,工作、爱情双丰收。论文答辩也顺利过关,坐等拿毕业证了。
刘凡奇带滕清凉回家,刘家隆重欢迎,在大饭店宴请至亲。他们对滕清凉全都认可。刘凡奇母亲还给滕清凉打了个三千元的大红包。滕清凉推不掉,然后用微信转回给刘凡奇。他说:“你多少要点嘛,给我老妈面子。”他给她转回来六百六十六元。她欣然收下。
滕清凉带刘凡奇回农村老家,那是离桂城一百八十公里的偏远农村。村里通了水泥公路,一栋栋无人居住的洋楼矗立在村里。刘凡奇开着车,农村人不识豪车,只要是开车的人,在他们眼里都是有钱人。家里只有父母,姐姐和弟弟还在学校。姐姐比滕清凉大两岁,弟弟比她小两岁。姐姐高考三次才考上大学,与弟弟是同一届的大学生。三个孩子同时上大学,给这个贫困的家庭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今年滕清凉大学毕业,家里经济压力才有所缓解。但三个孩子上学的贷款,是一笔很大的数目。滕清凉家是国家登记在册的贫困户,县水电局郑局长是帮扶干部。扶贫干部尽心尽力,但滕家缺劳力,无法种养脱贫。眼下都是靠国家各种补助,解决温饱。凑巧郑局长下户,郑局长就当起男主人招待刘凡奇。“能与著名企业董事长的儿子交男朋友,滕家祖坟冒青烟了。”郑局长笑呵呵地说。更何况刘凡奇不是纨绔子弟,躺在床上的滕家父亲听了,笑得口水长流。
对于刘凡奇,她父母没什么意见。能有什么意见呢?女儿大了,她做主。
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刘凡奇、滕清凉面临滕清凉要去西藏工作的现实问题。
“这不是问题。”刘凡奇说,“与迈斯公司解除合约就是了。”
滕清凉不同意。
“我们付迈斯公司违约金。”刘凡奇说。
滕清凉不同意。
“你希望到西藏工作,寻找灵魂?”刘凡奇问。
“那里高原缺氧,其实我想起来有些害怕。”滕清凉说。
“那为什么坚持呢?”刘凡奇问。
“我签了合约,不能违反。”滕清凉说。
“每年有多少撕毁合约的毕业生,你只是其中之一。”刘凡奇说。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没有充分的理由违约。”滕清凉说。
“你是想成为典型,上报、上电视吗?”刘凡奇开玩笑说。
“我不想成典型,如果他们要树典型,我也管不着。”滕清凉说,“但是他们想树典型树不着,我只是代表迈斯公司完成援藏任务,这是他们必须完成的工作。”
两人再到刘凡奇父母家。刘凡奇的父亲已经开口,滕清凉可以在清莲公司挑选任何工作,只要她自己认为干得来的,选择不上班也行,刘家养得起。滕清凉说:“要是认识刘凡奇在前就好了,可是合约已经签了呢。”
“你知道西藏条件的艰苦吗?” 刘凡奇母亲问。
“知道。”滕清凉回答。
“你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西藏工作,多艰难吗?”
“知道。”
“你听说过你们学校魏教授第二次援藏时,突然在拉萨机场去世的事件吗?”
“听说过。我害怕去西藏。”滕清凉说,“但我必须去西藏,因为我有合约。”
都是著名企业家,刘凡奇父亲自然认识迈斯公司的华董事长。刘凡奇父亲约华董事长喝茶,明确说明此次聚会目的。
“就不要违约了吧?”华董事长说,“对我们公司而言,滕清凉难得。你知道,我们公司援藏任务重,好不容易选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援藏人员。再说,日喀则那边点名要个女大学生呢。”
“请华董高抬贵手,帮帮忙。” 刘凡奇父亲说。
“第一,我不同意解约,希望你们别劝她;第二,如果滕清凉自行违约,我们公司毫无办法,能做的事只有索赔一万元违约金。”华董事长说。
“我希望此事不影响我们的朋友关系。” 刘凡奇父亲赔着笑脸说。
刘凡奇给滕清凉传了话。滕清凉能理解他父亲的行为,当即打电话感谢他父亲。刘凡奇父亲高兴地说:“刘凡奇眼光就是好。”
滕清凉踏入迈斯公司,她第一回进公司,那次紧张难忘的招聘是在外面进行的。华董事长听说滕清凉求见,他中断会议,专门接待她。
招聘最后一关,华董事长在场,只有这个职位,他亲自拍板。当时紧张的滕清凉没看清台上面试官的脸,每一个台上的人面目都是模糊的。因此现在见到华董事长,就是个陌生人。
“你来是交违约金的吗?”华董事长笑着问,“哦,不对,还没到报到时间,逾期不报到才算违约。”
“你怎么看?”滕清涼问华董事长。
“我希望你成为我们公司的员工。”华董事长说,“你是五百里挑一,我亲自参与挑选出来的。我不希望我们的工作白费。”
“要是没有非去西藏工作这个条件限制,我恐怕得不到这个高薪的职位,也就不可能有将来在公司的发展,比我优秀的应聘者有很多。”滕清凉说。
“的确是这样。”华董事长说,“但是,并不是每一个想去西藏工作就去得了的。”
“我对去西藏工作好奇又害怕,但凡我有选择,也不会签这个合约。”滕清凉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处境。你是个真实的人。”华董事长说。
从迈斯公司出来不久,滕清凉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父亲到桂城了。“你们怎么到了桂华园小区?”这个小区离学校不太远,滕清凉知道。滕清凉赶到桂华园小区七栋一单元十一楼一号房,父母在那里,刘凡奇也在。
“从今往后,伯父、伯母就住这里了,你也住这里了。”刘凡奇说,“别奇怪,这是我们家的一套空置房。”
“小刘还说了,等你姐、你弟明年大学毕业,都帮安排好工作。”滕清凉母亲说。
“我们欠的贷款、借的私款,小刘都帮还清了。”躺在移动床上的父亲接过话。
“你做得太多了。”滕清凉叫刘凡奇到一边说。
“我有责任为你扫清所有障碍,解除所有后顾之忧。”刘凡奇说。
“你在逼我,你是断我后路。”滕清凉说。
两人在房间小吵起来。刘凡奇有委屈,滕清凉也有委屈。刘凡奇做得没错,可滕清凉就是堵得慌。吵着吵着,滕清凉哭起来。她第一次在刘凡奇面前哭。刘凡奇认为她没有理由哭,应该笑,应该感动才对,她还哭,刘凡奇被彻底激怒了。刘凡奇甩门走了。
屋里所有设施都是新的。前两天,刘凡奇的母亲参与房间的布置,从选择床、床上用品到铺设,她全程参与。一切看上去很温馨,可在滕清凉眼里一切又是冷冰冰的。
“今天晚了,明天我送你们回去。”滕清凉对父母说,“房子不是我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别人的。”
第二天,滕清凉联系了好久,终于找到来自老家那边的一个务工人员。他有一辆人货混装的车,他愿意送滕清凉父母回老家。女儿如此执拗,父母感觉到步子迈得太快,太把刘凡奇当女婿了,实际上还差得远呢。父母脑子逐渐清醒。父母想,只有回到自己的穷窝,才过得踏实。滕清凉跟车回去,一路上父母欲言又止。“以后,没有我的安排,或者姐姐、弟弟的安排,谁的话也不要听。”滕清凉告诫父母。
开车的老乡心眼好,他不收滕清凉的车费,油费过路费也不收。他说他趁机回老家看看。他说谎,因为他前天才回过老家。他在桂城混得还不错,买了商品房,父母也接到城里生活。他父母受不了城市的喧闹,每次来,住不了多久。“农村老家才适合我们,属于我们。”他父母嘴上时常这样说。
帮扶干部郑局长到村委办事,见到他人影,滕清凉叫停车,跳下来过去打招呼。郑局长说:“你们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滕清凉说:“什么事也没发生。昨天我父母就不该去桂城。”
“决定长住老家?”郑局长问。
“决定了。至少三年内都在老家。”滕清凉说。
“我还以为我的扶贫工作轻松了呢。”郑局长自嘲地笑笑说,“还没嫁人,就享受媳妇的待遇,步子的确迈得太大了点,你做得对。”
“问题不全在这里。”滕清凉说,“我的工作签在迈斯公司,但要援藏三年。刘凡奇反对我援藏,要我解除合约,所有损失都帮我承担。”
“刘凡奇都是为了你,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郑局长说,“援藏是大事,你不去我不去,对不起西藏人民。”
滕清凉捋一捋头上的乱发说:“问题也不在这里。援藏干部多如牛毛,热心援藏的内地人也多如牛毛,不差我一个。问题在于,我已答应迈斯公司,签了字,不能反悔。”
“这个问题你和刘凡奇都对,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嘛,我不作评价。”郑局长说,“既然你父母回来了,我仍然会按照扶贫工作标准执行。”
离开村委,回到车上,滕清凉父亲说话了:“你跟郑局长说话,我听清楚了。你做得对,答应的事情不能改,老话常讲‘答应了的事,就是一泡屎也要吃下去。”
“好好跟刘凡奇解释,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滕清凉母亲说。
“事实上,他全家对我都不错呢。”滕清凉说。
“三年。”开车的老乡插话,“西藏。够久的。等你从高原回来,人都变形了。如果我是你,我就毁约。合约算什么?太认真你就输了。也许你赢得了声誉,但你牺牲了青春啊,错过了好姻缘啊。”
“你不懂的,我们不讨论。”滕清凉笑着说。
“我的确不懂,很不懂。”开车的老乡摇摇头,他加大了油门。
村里人听说滕家父母回来了,都过来看热闹。昨天才离开,昨天离开得很坚决呢,所以成为新闻。家里养的九只鸡昨天送人了,猫和狗送人了,还没收获的庄稼也拿来抵债。现在尴尬又被动。但是村里人善良,等到弄清原因,都还回来。用来抵债的庄稼也被送回来。那人是滕清凉的一个堂伯,他捧来一个西瓜。他借给滕清凉家一万三千元。昨天地里的庄稼折价六千元,另外七千元,刘凡奇当场转了账还清。
“庄稼我还回来,还的欠款我也还你。你继续欠吧。”堂伯对滕清凉父亲说,“你家是贫困户,允许你们继续欠,村里别的人不行。”堂伯笑着看旁边的老六。老六欠堂伯五千元,一直不主动还,堂伯趁机敲打老六。堂伯家里经济搞得好,一儿一女大学毕业后又在城里工作,家庭条件是附近一带最好的。堂伯种豆角、种辣椒、种药材、养鱼,一年收入三四十万元。都说他家有钱,所以都爱来借钱,借了钱就找各种借口赖着不还。现在堂伯不随便借钱了,他的名声越来越坏,背后骂他的人一天天增加。堂伯以前还爱为村里做公益,但他花了钱、出了力,却填不满村里人的欲望。“你到城里生活吧,不要生活在村里了。要生活在村里也行,你每年少种植经济作物,能满足基本生活就行。做个穷人或者普通人你们的生活就清静了。”堂伯儿女劝他。堂伯听不进,他觉得没有这样的道理,他能做,他把事业做大了,身体条件又允许,怎么能停下呢?他的豆角、辣椒、药材做成了产业,每天都有固定老板上门收购,村里人、附近村的人都被带动起来。其实许多人都受益呢。要是他停下,这个产业可能就会萎缩,影响全局。有人明白,有人根本无法理解。
滕家不只是欠堂伯一个人的,还欠好几个人的,还有扶贫贷款、助学贷款,累加起来好大一笔呢。昨天刘凡奇都帮清了零。他背后的这些快速行动并没有换来滕清凉的惊喜和真心感动。堂伯大致明白了滕清凉“事件”的前因后果。
“清凉,我支持你。人讲话要算数,讲话不算数,不如一只狗。”堂伯说,“刘凡奇家有钱又怎么样?就要骑在人家头上拉尿?就可以随便对人指手画脚,安排别人的生活?”
堂伯的话引起哄笑。
“你不就是有钱人吗?”有人对堂伯说。
“伯伯,刘凡奇不是那样的人,他家人也不是那样的。”滕清凉说。
“那就好。我也不是有点钱就讲话大声、无理取闹的人。”堂伯说。
村里人全散去后,家里安静了。今年二女儿大学毕业,明年大女儿毕业,好日子就要来了。滕家父亲想着这些高兴事,精神大增。退一步说,儿子明年大学毕业城里找不到工作,回到农村,也能发家致富啊。现在在农村,只要不懒,只要身体不坏,哪里还能不脱贫、不致富呢?
说到儿子,儿子的电话就来了。儿子还以为父母在桂城,因为昨天在去桂城的路上,过于兴奋的父亲把这个特好消息告诉了大女儿和儿子。当时父亲知道离幸福日子不远了,但没想到变化来得如此之快。
“回村了。”滕清凉父亲接通电话后说。
“为什么?”儿子问。
“那里不是我们的家。” 滕清凉父亲说。
“二姐的家不就是你和妈的家吗?”儿子说。
“那也不是你二姐的家。” 滕清凉父亲说。
“我天天叫他二姐夫呢。”儿子说。
“暂时不要叫。以后叫不叫,看情况。” 滕清凉父亲说。
“二姐坚持要去西藏,不解合约了?”儿子问。
“是的。我支持。” 滕清凉父亲说。
“我反对,很强烈。”儿子说,“二姐太自私,他应该为刘凡奇想想,为我和大姐想想,更要为她自己想想。清莲公司是多大的公司啊,能进去,能不费力进去,三生有幸啊。二姐这一闹,我和大姐的好工作就泡汤了。”
“找工作是你自己的事,不要赖你二姐。没工作,老家有。” 滕清凉父亲说。今天他说话太多,很疲惫了,此时脸色惨白。滕清凉接过手机,对弟弟说:“你想多了。想了不该想的事,自寻烦恼。”
大姐电话跟着追过来。她骂了一阵滕清凉傻瓜、迂腐之后,说:“老二你长大了,没人能管得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回到学校,刘凡奇母亲找上门来。她一上来就冷笑,说:“你很强势,谁也摆弄不了你,哪怕设身处地为了你,也摆弄不了你。”刘凡奇母亲说,“刘家最近做了一系列下贱的事,请你原谅。但是你也不要太得意。不要说天下,就说桂城,比你理想的姑娘一大把。”
滕清凉不想跟刘凡奇解释什么,坚持不主动给他打电话。她的拒绝伤害了他,她知道。她希望能接到他的电话,可是没有。她一个人偷偷哭了好一阵。
毕业证下来了,意味着正式离校时间到了。不论找到工作或者暂时还没找到工作的同学,都在做着各种离校准备。滕清凉到迈斯公司报到,时间是早了点,但是人力资源部非常欢迎。一报到就意味着成为迈斯公司的合同制员工。公司有试用期、转正期、成长期,凡是援藏达标的,一回公司就可越过成长期,尽管工作要从头开始,仍然可以获得合理的高薪。华董事长在办公室跟滕清凉谈话,强调两点:一是她是迈斯的人,二是她在西藏所有行为代表公司形象。
“我明白。”
“你是明白人。我相信你,信任你。”
滕清凉选择先从桂城飞到青海,再坐火车进藏,慢慢适应高原。西藏对她充满了诱惑和恐惧,充满了刺激和挑战。公司派车送她到机场,下车后发现华董事长特地来为她送行。董事长为一个小员工送行,在迈斯公司这样的大公司还是首次。
进入大厅,她意外地看到刘凡奇。她昨晚还回想了一下这个人,决定从今天开始把他從记忆中删除。刘凡奇有不少行李,一副出远门的样子。
刘凡奇向她走来。
“我担心你在西藏被别的男人拐走。”他说,“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日喀则那么大,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责任编辑 韦毓泉
特邀编辑 张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