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以来安徽诗歌的爱情书写

李 桦,姚国建

蚌埠学院安徽省诗歌学会理论研究中心， 安徽蚌埠,233000

爱情是人类特有的最具吸引力、最美好的情感表现，也是诗人歌之不尽的永恒主题。人类因为有神秘美好的爱情，生活才变得诗意葱茏，美妙无比，充满前行的动力和浪漫气息。诗人因为歌咏爱情，诗歌才散发出生命的热度和心灵的光辉，给无数读者送去爱的温暖和光明。诗也因此成为传世的精品，滋养着人类的灵魂，激励人们从中汲取爱的力量，迎接各种人生的挑战，热爱生命，拥抱生活，在自己的舞台发出自己的光亮，创造自己的精彩。中国是诗歌大国，无论是古典诗歌还是现代诗歌，都曾产生过无数感动人心、脍炙人口的爱情诗章。安徽是诗歌大省，进入新时期后，更是以敢为人先、大胆探索、勇于创新的精神，开创了安徽诗歌的黄金时代。其中在爱情书写方面，安徽诗人同样不甘人后，勇当先锋。从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陈所巨、梁小斌开始发表爱情诗到如今，安徽都有不少诗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爱情诗章。其中白梦、金肽频、王妃等人还一度深耕爱情诗，专门出版了爱情诗集，为探索爱情诗的写作，提升爱情诗的精神广度和艺术创新度做出了突出贡献。可以说，新时期以来，爱情书写在安徽诗歌创作中占有较大比重，也取得显著成就，是安徽诗歌创作的一个亮点。这里，我们就目前所能掌握的诗人诗作情况，对这一时期安徽爱情诗的写作进展、意蕴拓展作出初步的梳理、探讨和论述，以便读者更好地了解和阅读安徽爱情诗，提升安徽爱情诗的社会影响力。

1 新时期以来安徽爱情诗的写作进展

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安徽诗人的贡献是巨大的，这不仅有胡适的开创之功，还有汪静之、朱湘、方玮德等人在爱情诗写作上所起的先锋作用。特别是汪静之，在他还是浙江第一师范学生时，就与冯雪峰、潘漠华、应修人，在杭州西子湖畔成立了湖畔诗社，并成为这个诗社影响最大的诗人。他从1921年开始根据自己真实的爱情经历，大胆写作、发表爱情诗，并于1922年出版诗集《蕙的风》。这是中国新诗史上第一部以爱情为主体的诗集。这部诗集的出版得到当时文坛领袖的大力支持，朱自清、胡适等人为其作序，鲁迅为之做过修改，宗白华为之大力褒扬。诗集的出版，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受到封建保守势力的攻击，鲁迅、周作人等人还专门写文为之辩护。汪静之也由此“以第一个爱情诗人进入了现代文学史”[1]。可见，安徽诗人开创了中国现代爱情诗写作的先河。只是到了“文革”时期，爱情被列为写作禁区，文学一度陷入荒芜。十年岁月，爱情诗一片空白，安徽也不例外。直到粉碎“四人帮”后，诗人感受到春天的来临，率先突破爱情写作禁区以及以往僵化的写作套路和立意模式，让爱情回归本真书写,开创了爱情诗写作的新阶段。爱情诗也由此获得新生和发展的机遇。以舒婷的《致橡树》、林子的组诗《给他》等为代表的爱情诗，一经在《诗刊》发表，便震动诗坛，受到广大读者热爱，成为传诵一时、流传极广的经典之作。林子还因此被称为“中国的白朗宁夫人”。这标志着爱情诗以全新的精神面貌和艺术姿态，跨入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安徽诗人在爱情诗的写作上也毫不落后。生活、工作在桐城的陈所巨，和舒婷一样参加了中国首届“青春诗会”。当舒婷于1979年4月在《诗刊》发表《致橡树》时，陈所巨紧随其后，于1979年10月在《诗刊》发表《一千双眼睛和两双眼睛》。同样参加了首届“青春诗会”、在合肥工作的梁小斌，在稍后一点的1980年连续写出了《你让我一个人走进少女的内心》《纽扣》《片刻》《真实的亲吻》等爱情诗作，而且他在爱情诗的写作角度、写作主题、写作手法等方面都呈现出别开生面的个性特征。特别是《真实的亲吻》完全颠覆了传统爱情诗的感受和写法，产生了陌生化的令人惊异的效果。这都说明，从新时期的开端，安徽诗人的爱情书写就先声夺人，令人瞩目。接下来，陈所巨在80年代还先后发表了《她们的爱情》《我爱她》《八十年代，关于结婚的注释》等爱情诗作，成为在当时热情讴歌乡村爱情的代表性诗人，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安徽省文联于1984年在合肥创办了全国第一份大型《诗歌报》，以“青年性、探索性、公正性”为办刊宗旨，积极推进诗歌观念更新，大力倡导诗歌写作的先锋性、个性化、多样化。自创办的第一期始，就非常重视刊发爱情诗，辟有“爱情诗”栏目。还举办“首届爱情诗大赛”。后来还专门编辑出版“《诗歌报》首届爱情诗大奖赛获奖作品集”《禁果》，由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1987年1月，在安徽蚌埠市怀远县，有一位原《诗刊》编辑、退休后居于故乡县城的老诗人刘钦贤，以过人的胆识和奉献精神，主持创办了全国首家民办诗刊《淮风》。这份诗刊受到冰心、臧克家、贺敬之、张锲、谢冕等名家的大力支持和好评。该刊以倡导“中国的现代诗、现代的中国诗”为宗旨，注重发现和推举年轻诗人诗作。从创刊起就高度重视推举爱情诗，举办爱情诗大赛，还用大量的篇幅集中推举女诗人诗作。其中有不少女诗人至今仍活跃在中国诗坛。与此同时，刘钦贤也积极创作爱情诗，出版了《爱难忘》等诗集。其代表性长诗《是你又让我年轻一次》，更是诗人有感而发，真情书写，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这些都充分说明安徽诗人敢为人先，大胆突破爱情写作禁区、写作模式，主动作为，采取多种方式提振爱情诗，为推动中国现代爱情诗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在20世纪80年代，根据自己真实的爱情体验，大量写作爱情诗并取得突出成就的，是生活和工作在桐城市的女诗人白梦。她的诗写作时间跨度之长，涉及爱的精神层面之广，对爱的思考之深，特别是在诗中暗流涌动的那种虽九死而不悔的苦恋之情，都是十分罕见的，令人读之无不动容。她的《无声的暗河》《倒流之河》《献祭》《坚守》《我愿受万箭穿心》《相知》《隔河相望》《我愿消隐了躯体》等都是深受读者欢迎的爱情诗作。她的爱情诗写作一直延伸到90年代，并于2000年出版了《白梦真情诗选》。她的全部爱情诗书写的核心主题都是在为一个真爱而追求，为一个真知而坚守，为一份真情而奉献。她用诗塑造了一个值得倾心相爱的偶像，也用诗塑造了一个值得敬重的诗人形象。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也可以说白梦的爱情诗堪与林子、白朗宁夫人媲美，她在特定的年代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为难得的纯情真爱的诗歌文本。

年轻的诗人海子在80年代也写出了不少有着广泛影响的爱情诗。海子短暂的一生经历了三段爱情，并为这三段恋情留下了美丽、动人而又悲伤的诗篇。从1985年2月到1986年10月，海子先后写出《你的手》《中午》《写给脖子上的菩萨》《半截的诗》《幸福》《给你》《海子小夜曲》《葡萄园之西的话语》《给B的生日》《泪水》等爱情诗，这些爱情诗记录了他与第一个女友B从相恋到分手的心路历程。从1987年2月，海子为第二位女友S写出《献诗——给S》《长发飞舞的姑娘》《美丽的白杨树》《月光》《北方的树林》等爱情诗篇。但由于两人“在感情发展方向上出现了新的问题”[2]234S 显然要以结婚成家为目标，但海子“却显示了他已经发生了倾斜的价值观，比之以结婚成家为宗旨的这种凡俗的爱情来，他的诗歌事业具有无可置疑的重要性。”[2]234后来他又给另一位女友A写了《十四行：玫瑰花园》《十四行：玫瑰花》等爱情诗篇。这些诗表达了青春时期海子对爱情的追求、体验和思考，极大地丰富了他诗歌的精神世界。同时，我们还可以从中看到爱情对海子的人生及其悲剧命运所产生的深刻影响。

进入90年代，白梦的爱情诗仍一发不可收，显示出强劲的创作活力。其中《三十岁的女人》《错误人生》《埋葬》《心从不孤单》《检点自己》《相思》《相爱的过程》《献祭》《坚守》《一往情深》《隔河相望》《痛疼》《最痛的伤》等，都从不同维度揭示出爱的执著、爱的艰难、爱的痛疼，进一步拓展和深化了爱情诗的精神内涵。此外，姚国建的《你踏着月光向我姗姗走来》《我却想逃避你如水的柔情》《在没有月光的晚上》《在岁月的河边 我等待你》《在你目光的柔波中》《现在 我闭上眼睛》等，也以真挚的感情和独特的声音，加入了这一时期的爱情歌唱，其中《现在 我闭上眼睛》还收入适民主编的《中国青年爱情诗选》，由新加坡热带出版社出版。

进入21世纪，伴随着社会的发展、诗人思想观念及艺术观念的更新，安徽诗歌创作进入一个新的高峰时期。爱情诗的写作，也同样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在这一时期，白梦于2000年出版了《白梦真情诗选》，较集中地展示出她爱情诗的写作成果。

与此同时，出生于安徽萧县，当时在蚌埠工作的陈忠村在诗歌写作、绘画等方面都取得显著实绩。他在《诗歌月刊》《诗选刊》《作家》《诗潮》《安徽文学》《世界诗坛》等期刊发表了较多诗作，并先后出版诗集《红信封》《蓝港湾》《黄月亮》，这三本诗集都收入了不少爱情诗作，尤其《蓝港湾》更是以爱情书写为主体。他的《你把黑屋里的灯照亮》《姑娘的心像朦胧诗篇》《蓝衣风韵滋润我的心田》《在幸福中祈祷爱情出现》《恋之爱》《平凡的一天变成节日》《我们正在爱情的边缘徜徉》《我朝思暮想的只有你》《我需要你的爱情》《无字无声的语言叫思念》《爱情即将来临》《爱人，我欠你一条金项链》《爱人，你是一株美丽的牵牛花》等，都是融入了个人的爱情体验、具有感染力的爱情诗篇。

在这之后，以王妃、金肽频为代表的年轻诗人闪亮登场，以其突然爆发的令人惊异的爱情书写引起诗坛瞩目。他们以新的视角、新的观察、新的体验、新的思考和新的表达方式，开辟了爱情书写的新疆域，刷新了爱情诗的精神内涵。

在安徽桐城长大，从小接受桐城文化熏陶的王妃，上高中时就自主组建文学社并担任社长，开始尝试诗歌、散文写作。她在大学时期开始发表散文。但工作后却中断写作。直到2008年才开始重新写诗。也许是经过了较长时间的生活积累与艺术沉淀，王妃的写作虽起步较迟却出手不凡，以大量贴近生活、贴近心灵、极富个性和才情的诗歌作品赢得读者的青睐。她的作品也较多地刊发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人民文学》《西北军事文学》等全国重要文学期刊，引起诗坛广泛注目。就爱情诗写作而言，王妃更是独辟蹊径，以多视角、多层面、低姿态、接地气的爱情书写，开创了爱情诗写作的新格局，使爱情的呈现与表达更具现实感和人间烟火味。她的《告别》一诗入选《2009年爱情诗选》。她在2010年发表了近百首诗歌，有11首诗入选《诗选刊》《2010年中国诗歌年度大展特别专号》等。其中《与夫书》入选《2010年爱情诗选》。2012年她出版诗集《风吹香》，其中收入一些爱情诗。2017年她出版爱情诗选集《我们不说爱已经很久了》，更是集中地展示出她爱情诗写作的新收获。其中《我们不说爱已经很久了》《那个字》《相思》《爱情》《与夫书》《致爱人》《姿势》《钉子》《当我老了》《项链》等，都充分体现出诗人对爱情的新感受、新发现、新思考，为当代爱情书写提供了新的写作视角和写作路径。

在安庆生活和工作的金肽频，是海子的同乡诗人。他参加过第十七届《诗刊》社主办的“青春诗会”，出版过《圣莲》《花瓣上的触觉》《金肽频诗选》等多部诗集，其中《金肽频诗选》还获得《诗刊》社评选的2008年“优秀新诗集奖”。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著名诗人吉狄马加认为“他的诗写得精致、有力，有一种大诗的气息洋溢其中。”[3]他于2016年出版了以爱情诗为主体的诗集《夜修辞》。其中《你是天堂里千万匹水》《期待它，随风而响》《爱情秘境》《爱情有多宽》《侧面的欣赏》《睡在你的侧面，该有多么美》《没有到老的“爱情”》《正午短章》《第一次为心爱的女人哭泣》《如果·爱》《仰望爱情天梯》《夜修辞：原谅他，亲爱的》《两只手的爱情》《中午的怒放》《燃烧的泪水》《这样一种爱感》《当爱醒来》《千年之后》等，都在爱情书写方面取得新的突破，受到读者和诗评家的好评。此外，姚国建的《酿酒》《你的名字》、陈桂生的《爱情演义》、张丽萍的《致爱人》《我是你午夜的新娘》、赵子云的《爱的风波》等，都从不同的层面拓展和丰富了这一时期的爱情书写。

2 新时期以来安徽爱情诗的意蕴拓展

新时期以来安徽在爱情诗写作方面虽然取得了累累硕果，但检验它对爱情诗写作有何建树、对推动中国爱情诗发展有何贡献，首先还是要看它在诗的精神意蕴上有何突破，有何拓展，有何提升。根据这一判断标准，我们认真研读这一时期众多代表性诗人诗作，认为这些诗人诗作敢于突破传统爱情诗的取材方式和立意模式，大胆拓展新视野，不断发掘爱情诗的新意蕴，极大地拓展和提升了爱情诗的精神含量。可以说，纵观这一时期安徽诗歌的爱情书写，在精神意蕴的发掘上是处于全国的先锋地位。具体而言，主要在如下几个方面有较大的拓展和表现。

2.1 回归纯真的爱情表达

爱情诗写作要想获得成功，关键是要回归纯真的爱情表达，以纯洁、真挚的感情去拨动读者的心弦，获得强烈的共鸣。从《诗经》中的爱情诗篇，到汉乐府《上邪》、陆游与唐婉的《钗头凤》，再到国外的《白朗宁夫人十四行》等等，莫不如此。这里所说的“回归纯真”包括如下几层内涵：一是指安徽诗人大胆突破爱情禁区，回归纯真的爱情世界；二是指安徽诗人摈弃过去那种“革命+恋爱”“劳动+恋爱”等取材模式和立意模式，回归爱情的生命体验；三是指安徽诗人极力避开那种靠虚构或“真实+虚构”的任意拔高的立意方式，回归以真人真事为主体，表达本真的爱情诉求、爱情感应、爱情发现、爱情体验等，全面回归爱情的真实书写，回归个体对爱情的独特体验及本质理解。

从安徽爱情诗的发展看，这种回归的起点就是1979年、1980年陈所巨、梁小斌的爱情书写。例如陈所巨的《一千双眼睛和两双眼睛》，率先突破20世纪50、60年代那种概念化的写作套路和立意模式，让爱情诗回归纯情书写。全诗将静谧的夜景与动人的爱情联系起来，形成相互映衬、情景交融的诗的意境：天上有“一千双晶亮的眼睛”，“河里有一千双眼睛”，都在“偷窥着两双美丽的眼睛”，而这两双眼睛此时都“流溢着蜜一般的爱情”“那爱的火焰在闪耀”，夜的眼睛甚至“看见了一个迅速而热烈的吻”。此时，人物微妙的动作出现了：“她投出了一个石子，/河里的眼睛慌忙躲闪，乱撞乱碰;/他指了指天空，/那里却还有许多眼睛。”这个动作细节，将人物心理刻画得惟妙惟肖。全诗通过创造优美的意境，将一种大胆、热烈而又几分羞涩的乡村爱情表现得生动形象，含蓄动人。它是春回大地之后，诗人冲破极“左”思潮、僵化模式的桎梏，让爱情书写回归人性美、真情美、生命美的一次积极探索和成功尝试，进而从根本上改变了爱情诗的写作宗旨和写作路径。在其后的80年代、90年代、21世纪以来的较长时间里，更多的诗人都在秉持和强化这种回归。这就坚守了爱情诗写作的根本，维护了诗的精神品性，使得安徽爱情诗写作独领风骚，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

其一，围绕着真实的恋爱对象，表达发自生命和灵魂深处的纯真爱情。例如，老诗人写作长诗《是你又让我年轻一次》，是源自他与一位年轻女诗人的相遇相爱。女诗人白梦的爱情诗，是写给一位心灵相爱但却无法走进婚姻殿堂的著名诗人的。海子的爱情诗，是写给他先后相爱却又因种种现实问题不得不分手的三个女友的。陈忠村和王妃的爱情诗，有的从题目中就可以看出是写给自己爱人的，如陈忠村的《爱人，我欠你一条金项链》《爱人你是一株美丽的牵牛花》，王妃的《致爱人》《与夫书》等。金肽频的爱情诗，其“创作灵感都是来自他真实的情感经历和独特体验，蕴含着爱情发生的秘密及爱的真谛……”[4]等等。这就确保了爱情诗写作既源自真实具体的恋爱对象，又发自自己的生命，有着生命的气息、血脉和温度，避免将爱情诗概念化、泛情化，变成纸做的花朵。

其二，注重揭示爱情发生的秘密，展现追求的过程与相爱的美好。好的爱情诗不仅追求以情动人的效果，还融入了诗人丰富独特的人生感悟和爱情体验，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包孕着爱情发生的秘密、追求的历程、盈盈流动的相思、炽烈燃烧的恋情以及悠远绵长的回味与沉思，能唤醒人们对爱的向往，带给读者美的享受和爱的启迪。从安徽爱情诗的写作成果看，这一类爱情诗占有较大的比例，是爱情书写的主体。例如白梦的诗就注意揭示爱情发生的秘密：“我们像子弹一样相互击中对方/一瞬间比永久还要漫长/此后漫长的岁月/再不能像瞬间一样短暂”(《疼痛》)“被你唤醒的感觉如新鲜草莓/在遥远的记忆里越发红火/那些夜晚星河如梦/真情的奉献不是诱惑/祝福如神光照亮前额/在巨大的河床上进化为鸟/我相信诚心能换取一切”(《第六敏感区》)“我从你的眼睛里重新认识自己/生命因你而具有意义/……只要能陪你哪怕在梦境/我愿所有白天都是黑夜/愿太阳闭上眼睛”(《我愿消隐了躯体》)“这是爱情悄悄诞生/剔除了所有外部因素/用一种形而上的眼光/相互欣赏”“真诚的爱一次/用全部生命做代价/不问结果/只求过程”(《相爱的过程》)……从中可以看出，她的爱情诞生的秘密，在于两个生命的相互吸引与欣赏、两颗灵魂的相互唤醒与照耀，超越了一切世俗因素。为此，她愿意不惜一切为代价(包括生命)，去争取爱的幸福：“愿以我的幸福换取你的幸福/愿将我的生命换来你的生命/愿替你承担所有的病痛/愿跌倒在你跌倒之前”(《祈祷》)“就这样让我拥着你/成为化石/成为琥珀中的风景吧”(《返航》)。

海子最早写的爱情诗《你的手》就暗示出初恋的发生及其带来的温暖与光明：“北方/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就是两盏小灯”。在《幸福》一诗中，更是为我们展现出一幅背景辽阔、人物单纯、无限美好的热恋场景：“当我俩同在草原晒黑/是否饮下这最初的幸福 最初的吻//当云朵清楚极了/听得见你我嘴唇/这两朵神秘火焰//……我们合着眼睛共同啜饮/像万里洁白的羊群共同啜饮”。

姚国建的《在你目光的柔波中》也写到了爱情的发生：“你的目光是一湖秋水/纤尘不染 碧波荡漾/流向衰草 衰草也发芽/流向枯树 枯树也开花”/“当你的目光掀起万顷碧波/一浪又一浪地淹没我/我仿佛听到一种美妙的仙乐/在我的心房萦绕飘荡/我的手热切地握住你的手/刹那间走进了辉煌的宇宙……”/目光的神奇相遇与手的瞬间相握，竟催生出一个美丽迷人的爱情世界，这是对爱情密码的意外破译。他在《现在 我闭上眼睛》中，则聚焦夜晚相会的动人情景，通过一些富有情味和意味的细节以及触发的微妙感受，抒写出爱情带给人的陶醉感、幸福感、完美感：“现在 我闭上眼睛/把画一般美丽的夜景/紧紧地关在我感觉的门外/我们就这样肩熨肩地坐着/相握的手 像一股股暖流/传递着无言的心声/只有你身上那股幽香的气息/像柔曼的白雾笼罩着今夜笼罩着我的心/我因这神奇的笼罩而静静的羽化/羽化成一个超然的酒仙”/“让尘世远离我们/让苦难遗忘我们/在飘香的旋律中/让我们尽饮这片刻的柔情/在细斟慢饮中 我久久回味着/一种销魂的醇香 甚至那一道道/我在寻觅你的途中/被世俗的目光划在心灵上的伤口/也在这醇香的滋润下梦一般愈合/从我睫毛上结出的每一颗泪珠/都搂抱着一枚今夜的圆月”。

金肽频《正午短章》的开头就揭示出爱情诞生的秘密：/“一道阳光裂开 沁入我的肌肤/你在车内猛一回头 我的一切就源于/这一道太阳。银白的道路源于你轻轻地点火 发动/在你脚下延伸你的路”/“一年中的秋天/一生中的恋爱/需要这正午强烈阳光的照射。”

爱情产生的秘密竟然是源自对方在车内的“猛一回头”，这是对“一见钟情”式爱情的具体印证，也足以说明爱情的神秘性源自生命内部信息的相通和相应。它可悟而不可解，可遇而不可求。此外，他的《从天堂涌来的千万匹水》《侧面的欣赏》《睡在你身旁，该有多么美》《这样一种爱感》等，都写出了相爱的过程及美好。

2.2 超越世俗的苦恋情怀

在安徽诗人的爱情书写中，还有一类苦恋诗，写的是两人真心相爱，但这种爱，却与人们习以为常的传统观念和爱情认知格格不入，有的甚至为世俗所不容，但他们依然响应内心的召唤，敢于挑战世俗，虽历经种种艰难坎坷，心灵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煎熬，也依然一诺千金，忠贞不渝，执著追求，苦苦相恋。读这类爱情诗，常常感受到诗人为爱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付出自己生命的决绝姿态和献身精神，使诗歌不仅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也增添了一抹悲壮的色彩，大大增强了诗歌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如老诗人刘钦贤的《是你又让我年轻一次》，不仅写出爱情突然降临的惊喜，也写出了由于年龄悬殊等因素，使诗人陷入矛盾、困惑、犹豫、担忧等境地：“当你偎依在我的身旁/我的心跳得很急/情愫难解难分/无法调整你我心的距离/……/此时你的眼睛像两道剑光/一下穿透我的心灵/可我的双腿像被磁石吸住/总也迈不开一步/我想说：我爱你 我爱你/但想说的话只在舌尖上拥挤/……/瞬间我又从梦中醒来/好像一切我都不该充分享受/只有沉默是最好的韵脚/为我们的爱情押韵”。但即便如此，诗人也没有放弃，仍然以非凡的勇气去奔赴这场超常的爱情：“我知道我爱过了你 就会面临着/一场足以毁灭我生命的暴风雨/但我仍选择了这条爱你的道路/即使我变成了一个情感的乞丐/即使我变成了一片废墟/我也心甘情愿 爱你无悔”。再如女诗人白梦用她的全部青春岁月爱着一个人，也用她手中的笔为一个人写着爱情诗。她明知这份爱将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怎样的磨难，但她依然飞蛾扑火般地为之付出。正如诗人陈所巨所指出的那样：“她酷烈的、百折不挠的爱的宣言与经历，它掺合在无数黄昏和清晨，融合在无限甜蜜与最深的痛苦之中，乃至超越了生死的界定，其至真至诚至浓至烈真是无可比拟。”[5]在《痛疼》中，她写到了爱的绝望，爱的痛疼：“从两条路上走来的人/在这里不期而遇/四周包裹无处不在的寒冷/我在绝望中已等待多时/心情比天空还要晦暗/厚厚的冬衣下遍体鳞伤”“生存是一种旷日持久的战争/爱情 比死亡还要痛疼”。作为对爱情特别敏感的女性，她随时都能感受到爱的危机：“当你无望的眼睛偶然和我相望/有无声之雷响彻环宇”但她依然忠贞不渝，执著坚守，勇于献身：“纵使有利刃高悬/纵使咒语毒于蛇蝎/我愿受万箭穿心/只求其中一支/曾经沾过你的血”(《我愿万箭穿心》)面对各种外在的压力和伤害，她毫不妥协，更是决绝地表示：“我心如铁/早已被嫉妒的火焰/锻打成利剑/……/当爱情最终幻灭的时候/我要杀死自己/献祭给你/也献祭给神”(《献祭》)从中处处可以感受到从她内心迸发出的爱的光华，具有一种穿越世俗、洞穿苦难、超越生死的精神能量。在一切都商品化的时代，她用赤诚的爱和真情的诗篇，为我们创造了极为罕见的现代爱情神话。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无论世道人心如何变化，这样的爱情及其诗歌书写总是能唤起读者强烈的共鸣。

2.3 返回日常的爱情书写

从爱情发生、爱情追求的方式看，虽然那种一见钟情、痴心相恋、执着追求、终成眷属的爱情令人神往，更令诗人为之动情歌唱，留下大量优美动人的爱情诗篇。但大多数人的爱情还是像生活本身一样平凡，缺乏传奇色彩，也不属于异类爱情。他们的爱情仍然是生活化、日常化，甚至是世俗化的。如果从诗歌表现的视角看，诗人对这类爱情显然缺少关注，缺少书写。安徽诗人对此有所思考，有所关注和书写。如单勇的《矿工老B的爱情叙事》，就以日常叙事的方式，书写50岁的掘进工老B追求爱情的独特方式以及最终获得成功的故事。诗人善于捕捉日常生活细节，刻画老B看似憨厚、傻帽，但实际上内心藏火，心思缜密的形象。他善于把握爱情契机，也善于玩点心机追求爱情：“他的爱情缘起于一根女人的皮筋/据说，皮筋是在菜碗里发现的/如果按规定举报/矿上可罚窗口200元，奖励就餐人/老B却把皮筋偷偷藏进手心里”。当工友们都说“老B变傻B”时，老B“却从此和窗口的女人聊上了天/老B说：你的头发真好看(女人笑)/老B说：你扎头的皮筋在我手里面(女人红脸笑)/老B说：我要是举报，你会被罚200元(女人感激笑)/老B还说……”随着聊的次数越多，彼此了解也越多，最终在情人节那晚，“老B突然失踪了”，工友们开始为之“彻夜失眠”。整首诗只是不动声色地进行日常叙事，但却通过精选的生活细节，波澜不惊地展现出普通人对爱情的追求方式，让人看到尘世爱情最平凡、最朴实的一面。

在爱情的发生和追求阶段，无论是一帆风顺还是历经坎坷，爱情都是以其美好的一面令人神往，让人陶醉其中。即便有苦有伤有痛，人们也愿意为之赴汤蹈火，诗人更是乐于为之歌唱，并情不自禁地为爱情添上了一层美丽的光环。这是长期以来爱情书写的基调。然而，一旦由爱情步入婚姻，由卿卿我我到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爱情也会渐渐露出其平淡无奇的本相。特别是现代人，都追求独立自主，又都面临诸多生存的压力和内心的挣扎，两个相爱的人在经过一番磨合、相互碰撞之后，有的能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促进，也有的会产生新的矛盾、纠结和冲突，甚至出现爱情危机。可以说，这种由热烈归于平淡、由神化归于常态的爱情，是婚后爱情的常态。但传统的爱情书写，却较少涉及这方面的书写，这也为爱情诗写作留下了巨大的艺术空间。王妃的爱情诗写作，从一开始就直面这一现实，以低姿态、返回日常、贴近生活本相的写作方式，将爱情书写由天堂拉回尘世，使爱情诗散发出浓郁的生活气息，改变了爱情诗的写作取向和感情色彩，丰富了爱情诗的精神意蕴。例如她的《我们不说爱已经很久了》，就一反传统的写作视角和立意方式，果断舍弃对爱情的美好想象和热情讴歌，从体察细微的变化入手，直抵夫妻生活本相：“省略姓氏。有时也会省略名字/直接说嗳或者嗯//争吵，或者不理不睬，但不影响在餐桌边/围坐、就餐、叮嘱孩子……最后，用呵欠的尾气拖出一个长音——/‘睡吧’/省略‘晚安’，省略所有的肌肤相亲。/若是寒夜，就在各自的被窝里想念/空调、电热毯、暖手宝、热水袋……/这些能散发热气的名词，会让冰凉的被窝和身体/慢慢暖起来”。从发觉称呼改变这一细节开始，诗人感到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不仅有争吵和冷漠，甚至连爱这个词也很久都不说了。这里，王妃以自己的体验和发现，解构了传统的爱情书写，直接表现婚后爱情形态、爱情色彩、爱情浓度等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使爱情书写返回日常、返回生命本相，说出了多数人都体验过却没有表达出来的爱情现状，显得真实可信，读后能唤起人们的感慨和反思。此外，她的《姿势》《望》《婚姻》《大风》都是贴近生活、贴近生命的爱情书写。

2.4 直面挫折的爱情变奏

在生活中，爱情的发生、发展并不都是顺利的，有的因各种因素的干扰和冲击，使爱情意外遭遇挫折，最后不得不以分手的方式了结。有的甚至在婚后，由于种种原因，也会遇到新的困扰、矛盾和波折。对此，安徽诗人没有回避，仍以饱含伤痛之笔记录爱情遇到的问题和波折，为我们谱写出一曲曲直面挫折、令人反思的爱情变奏曲。例如海子与第一个女友B真心相爱，但由于家庭出身的不同、对人生的理解和追求的不同，导致他们的爱情遇到难以跨越的鸿沟，最终海子不得不忍痛割爱。他在《葡萄园之西的话语》中记录了他的心情、他的思考、他最终的决断：“也好/我感到/我被抬向一面贫穷而圣洁的雪地/我被种下，被一双劳动的大手/仔仔细细地种下/……涧中黑而秀美的脸儿/在我的心中埋下。也好/我感到我被抬向一面贫穷而圣洁的雪地/你这女子中极美丽的，你是我的棺材，我是你的棺材”。海子坦然面对自己的出身和贫穷，并且在骨子里亲近“这劳动的大手”，自视自己的出身“贫穷而圣洁”。同时，他也决然用“埋下”“棺材”等意象，自我了断这段美好却脆弱的爱情。在后来的《泪水》一诗中，他更是下定决心，进一步终结对恋人的爱情书写：“在十月的最后一夜/我从此不再写你”。王妃的《项链》，则直面婚后矛盾，写项链“在争吵、推搡、挣扎中/断了”，女主人也想过“或许，她该换条新的？”但最后，“她擦掉眼泪，洗净伤口/从一堆碎玻璃碴中/又捡起了它”。通过这些场景和细节，形象地表现出女性对受伤的爱情依然珍惜与维护的精神姿态。赵子云的《爱的风波》，所书写的就是一场由误会引发的感情风波。由于“一页爱情诗稿遗落在床头/妻子捕获了一头巨鲸”，于是引爆了妻子的失望、悲愤、不甘与痛苦：“半瓶洋河浇不熄爆燃的醋意/一包云烟幻化出两个相狎的身影/于是泪流满面/于是秀发散乱/自语和狂笑使整个屋宇颤栗”。夜归的丈夫见此情形“手足无措”，“二十年相爱被判为‘演戏’/任何解释都是徒劳/只得不住赌咒发誓——那就是你/那就是你……”诗人通过书写这场意外的风波，不仅表现出他们彼此相爱的一面，更揭示出爱情需要通过相互信任、相互沟通来维护的真谛。由此可见，即使爱情遭遇挫折、困扰、矛盾和风波，安徽诗人也坦然面对，并将其视为爱情写作资源，及时转为凄美动人的诗篇，极大地丰富了爱情诗的精神意蕴和感情色调。

2.5 冷静观照的爱情思考

现代爱情诗的写作不能仅仅停留于感情的表达，还要善于用现代人的眼光去冷静观照爱情的各种形态，去思考现代爱情的存在方式、内在逻辑和发展规律，去揭示爱情的真谛和本质，以引起读者对爱情作多维度、多层次的思考，提升对爱情的认识，促进人们树立进步的爱情观，做出正确的爱情选择。正如台湾诗人纪弦所说的那样：“现代诗的本质是一个‘构想'的诗，一种‘主智'的诗，相对于传统诗天真烂漫的抒情，则显得有一种成熟的大人气。”[6-7]台湾诗人张健也强调：“将情感冷藏后表之于理智的反省，这是现代诗的基本精神。”[6]151

在这方面，安徽诗人同样勇于探索，敢于创新，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写作成果。例如小鱼儿的《完美爱情只有十六分之一的可能》，则一反传统爱情诗侧重抒情的写法，以冷静、理智的眼光去多视角、多层次地透视现代爱情，抽丝剥茧、层层深入地揭示出现代爱情的各种形态、呈现方式及其本质。诗一开始，就着眼于爱情的两大选项：“爱情有两个可能/一个已谈成/一个没谈成”，然后进行逐级推论：“谈成了有两个可能/一个生米煮成了熟饭/一个煮成了夹生//熟饭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日久生情/一个日久生厌//日久生情也有两个可能/一个后来结婚了/一个她跟了别人//结婚后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白头到老/一个是中途离婚//白头到老也有两个可能/一个互敬互爱/一个吵架不停//互敬互爱的婚姻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没有感觉成了亲人/一个是她盯你越来越紧//亲人版的婚姻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觉得还行/一个是后悔莫名”。全诗有意消解传统诗歌对爱情的美化甚至神化，也超越个人的爱情体验，以冷静、理智的眼光审视人类爱情，用近似口语的表达方式，逐层展示出爱情形态的变化性、多样性，揭示出现代爱情与婚姻的更多本相，说明它们都是人类爱情的共存形态，真正完美的爱情还是稀少而难得的。全诗所表达的精神意蕴别开生面，读后令人耳目一新，能启发人们对爱情作出新的审视和思考。

再如金肽频的《爱是一个很高的词》，就是透过冷静的审视，深入思考爱的信仰、爱的守护、爱的完善与发展等重要命题。“做她身体内的一滴血吧，循着/无数的毛细血管，她体内的峰峦与沟壑/麦地与树野 春天与夏天/历经漫长的潜行之后/才能抵达她内心这个很高的词”，这里突出了爱的守护、爱的责任、爱的奉献，具有很强的哲理性和启示性。他的《爱情有多宽》则将爱情置于历史、文化以及中外诸多名人爱情的背景下去考察，去探索和思考爱情应有的宽度。他的《千年以后》更是将爱情置于深远的时空背景下，去思考爱情的真谛，以一系列的爱情追问和自我回答，表达出对爱情超越生死的期盼，从而将爱情书写由纯情表达提升到终极思考，拓展了爱情诗的精神宽度。

值得指出的是，新时期以来，安徽爱情诗不仅在诗的精神意蕴上获得新的拓展，同时也始终坚持纯正的诗歌理想，坚守爱情书写的精神品位和美学品位，没有陷入一度泛滥诗坛的“肉望化”“下半身”“性事化”的写作泥淖，没有随波逐流，“用诗去赤裸裸地描写肉体和性事，以‘肉体狂欢’的‘乌托邦’去取代传统的诗歌境界。”[7]从而确保了爱情诗的精神品质和审美品位，容易唤起读者的共鸣，满足读者的审美需求。

综上所述，新时期以来，安徽诗人传承了中国现代爱情诗的先锋精神，率先突破爱情写作禁区以及以往僵化的写作套路和立意模式，大胆追求爱情的本真书写，开创了安徽爱情书写的新阶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涌现出极具代表性的诗人，他们以领异标新、不同凡响的爱情书写，提升了爱情诗的精神品质和艺术品位。在诗的精神意蕴的发掘上，他们既追求回归纯真的爱情表达，也注意写超越世俗的苦恋，既重视写日常的爱情体验，也不回避写突遇的爱情挫折，还注重写冷静的爱情思考，努力从多种视角展现爱情的多姿多彩，揭示爱情发生、发展的秘密与过程，挖掘出全新的爱情体验和审美感受，极大地丰富了爱情诗的精神内涵，为推动中国爱情诗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也扩大了安徽爱情诗的影响，确立了它在中国爱情诗中的先锋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