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人类学视域下《维京传奇》中的维京人文化及生存空间探析
2021-01-30王楚昀
王楚昀
《维京传奇》是一部于2013年在加拿大历史频道播出的历史电视剧,主要讲述了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维京人走向鼎盛的历史故事,描绘了公元8世纪维京人的生活环境、文化信仰以及对外扩张的民族形象。该剧使维京民族再一次受到世界范围内的关注和研究。
一、“冰火交融”的极端生存环境
《维京传奇》虽以“传奇”冠名,描述了较为详细和艺术化的人物故事,但从其所阐述的基本故事构架来看,其具备民族志的特征。在第一季中,《维京传奇》通过布景还原了8世纪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维京人的生活环境。
关于维京民族志的资料相对而言并不充足,目前我们研究维京民族的主要文献是《埃达》(包括诗体《埃达》和散文《埃达》)。在该文本的记载中,古代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土地非常贫瘠,是“冰与火”构成的世界,人类生存十分艰苦,这在《维京传奇》中表现得十分明确。首先是剧集中展现的维京民族所处地区的地理和气候特征。主角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维京人族群生活在丹麦群岛,这一地区地面上布满丘陵,多火山,处于海洋性气候带。剧集伊始就着重表现了当地常年不见阳光的天空以及极不平坦的复杂地貌,村落多分散在沿岸峡湾中,同一统治区域的人口被迫分布开来。这一点从拉格纳带着长子拜见领主时必须跨越丘陵中可见一斑。其次,剧集中所描述的拉格纳族群没有自己的农业、种植业,连养殖业也非常落后,日常生活中所需的食物只能依靠自然渔猎的方式获取,剧中维京人多有出海打渔的劳动业务,可见维京人生存极其依赖自然环境。再次,维京人的原始生存区域小,剧集中主角拉格纳等人在最初并不明确海洋的西方是否存在大陆,但是拉格纳第一次西征后带回的英国牧师却明确知道丹麦的存在,并在该区域进行过传教活动,由此可以判断维京人在北欧区域相对比较落后并且生存空间十分有限。
二、“光荣之死”与矛盾对立的伦理观
(一)“光荣之死”的生死观
维京人的生死观念与世界上的各个民族相比更加独特。纵观维京人的历史和记录维京人信仰的神话典籍《埃达》,可以发现维京人面对生命表现出一种残忍和漠视的态度。首先,在《维京传奇》中,拉格纳带领的维京人团体在第一次向西掠夺的过程中成功俘获了一批英国传教士。面对这些俘虏,大部分维京人的第一反应是将之杀死,这是由于维京人生活的地区生活资源十分有限,无法消化在战争中俘获的人口。剧集中唯一被拉格纳宽恕的战俘则被当地人嫌恶,而拉格纳本人也因为留下了战俘而遭到众人的鄙夷。可见,维京人认为生命是缺乏价值感的,这就使得维京人在战斗中更加无畏。
其次,剧中还展现了维京人对于死亡的看法,展现了两种不同性质的死亡。一是在开拓疆土期间维京战士的死亡,剧中描述了在大不列颠的第一次集中入侵过程中,拉格纳对逝去的战士表示出敬畏,并称他们最终成为神的战士;二是因犯罪而被判死刑者的死亡,拉格纳和众人一起唾弃一个因杀人而被判处死刑的村民,并诅咒他死后不得进入“神之殿堂”。可见,维京人对于有价值的死亡持尊重和期待的态度,而对无价值的死亡则持鄙夷态度,这一价值是由战斗效能决定的,与征战直接相关。
(二)矛盾对立的道德观
在《维京传奇》中,维京人的道德观介于原始和非原始之间。相比于早期的维京文明,剧中的维京人已经具备了初步的阶级意识、领地意识和文明婚姻观念。在阶级上,拉格纳虽然有更加显著的才能和领导力,但他还是选择一定程度上服从领主的命令。这一服从性同样适用于部落中的其他人,叛变属于道德唾弃的行为。在领地意识上,由于维京人的土地是依靠承袭和分配得来的,一旦得到承继和分配的土地,该土地则属于个人,因而剧集中拉格纳派遣长子效忠领主也是出于领地意识。但随着拉格纳东行探索更加广阔的欧洲大陆,领主的阻挠和保守逐渐成了维京人向外扩张的绊脚石,因而最终部族内部发生叛乱,推翻了旧领主的统治。该行为不道德,但得到了认可,体现了维京人道德的内部冲突。
在婚姻观念上,维京人婚姻观有走向文明的趋势。剧中拉格纳和妻子拉格特哈一直坚持一夫一妻制度,并且两人是通过自由恋爱的形式相结合的,这与欧洲大陆文明有相似之处。但是维京人对于性的认知仍旧处于原始阶段,例如剧中拉格纳的妻子和拉格纳邀请被俘的基督教传教士参与两人的房事以及拉格纳妻子对传教士的百般色诱等都反映了维京人性观念的原始性。
三、壮烈宿命的神话信仰
维京人作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原住民,长期以来信仰以壮烈和宿命论著称的北欧神话。剧中,维京人认为在战斗中牺牲的勇士的灵魂能够被瓦尔基利斯带入神之国度英灵殿。因此,在剧集一开始的战斗场景中,主角拉格纳出现幻觉,看到瓦尔基利斯和奥丁将自己死去的战友的灵魂带走,并且拉格纳祈祷希望自己最终也能战死沙场。这样的神话信仰带有极强的壮烈感,其与北欧神话中众神最终战死的故事相照应。此外,这种壮烈感还体现在维京人对于扩展领土的执念上。剧中描述从公元8世纪开始,维京各部落就通过出海劫掠的形式对周边的城镇和村落进行武力抢劫从而获得生存必需品。随着临近居民的衰落,维京人又重新回到了生存困境中。在长期的生存困境中,维京人萌发了向更远处探索的欲望。剧中,拉格纳就是早期的开拓者之一,他带领部族洗劫了当时的大不列颠,并不止步于此,他的军队染指了法国、西班牙等西欧、南欧国家,开启了对欧洲国家长达两个世纪的掠夺。
维京人的神话信仰还带有强烈的宿命论色彩。拉格纳的人物形象是十分复杂的,但最终都归于一种混沌形态之中。拉格纳的复杂在于他游离于和平与杀戮两种抉择之中,一方面他厌恶了家乡的和平生活,另一方面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持续进行海外劫掠。正如剧集开头所暗示的,只有战死沙场的英灵才能看到奥丁与女武神,而最终拉格纳也确实战死沙场,表达了对于个体生命的宿命论情怀。
剧集还体现了作为群体的维京人的宿命意识。北欧神话中,诸神都要接受“诸神黄昏”的宿命,这样的“黄昏”宿命同样影射在维京人群体上。《维京传奇》中,拉格纳去世后,维京人的另一个领袖哈拉尔很快认识到维京人依靠海上劫掠获得的财富即将在这个时代成为泡影,出海劫掠不再是光荣的、可以获得头衔的行为,更无法获得人口资源,维京劫掠正在迎来自己的“黄昏”。从历史与时代发展的角度看,海上劫掠走向衰亡也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四、《维京传奇》对于人类生存空间问题的探讨
(一)物质环境的决定性
《维京传奇》展现了维京民族生活在斯堪的纳维亚的自然环境。正是由于当地贫瘠的自然条件,维京人不得不向外扩展,从而促发维京人探索扩张的民族精神,进一步形成独具特色的维京文化,其中包括以北欧神话为基础形成的生死观、道德观和伦理观,而贯穿于欧洲八九世纪历史的维京人与欧洲大陆的战争也是维京人为改善生存物质空间的需求所引发的。放眼世界,历史上由于生存物质环境而引起民族扩张、形成彪悍民族风格的例子比比皆是。例如早期的马其顿人,其所居住的阿尔卑斯山区域不能满足日益增长的部落人口的生存需求,因此马其顿人南下,与希腊人发生战争,也因此铸就了马其顿人的战争文化。可以说,生存空间中的物质环境是引发古代战争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是民族风格形成的主要诱因之一。
(二)寻求生存空间的人类本能
《维京传奇》表达了一种维京民族的渴望,这种渴望情感基于维京人的生存空间,反映了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原始本能性的追求。在剧集中,包括主角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在内的维京人的一切探索和扩展欲望都是原发性的,这种原发欲望在面对统治者的阻挠时仍旧没有得到压制,甚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纵观人类发展史,生存空间总是伴随着人类自身的自然力和社会力的增扩而增扩、膨胀而膨胀。人类所进行的一切空间活动都是趋利的,维京人的扩张行为与现代人对于生存空间的追求有相似之处。现代人通过劳动获取更大的生存空间,维京人通过武力获取生存空间,都源自于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本能追求。
(三)精神空间的提升与满足
除了上文所述的对于物质生存空间的追求,《维京传奇》还展现了边缘群体对于文明即高层次精神空间的追求,对于更加文明理性的精神空间的追求是人类的另一种生存需求模式。剧中所展现的基督教和欧洲大陆文明对于维京人的同化以及传教士对于回归文明世界的渴望都证明人类对于精神空间的提升与满足有所追求。原始人类于洞穴中所作的岩画并不产生物质创造,却是原始人生活和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维京人、中古欧洲居民乃至现代人来说,精神空间的提升始终是物质生存空间之外的另一个核心追求。
五、结语
《维京传奇》作为一部带有传奇性质的历史传记片,展现了8世纪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维京人的生存状况以及维京人受到生存环境影响后产生的独特伦理观和神话信仰,同时也就8世纪以来的维京人争战史提出了关于民族气质的产生以及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追求的问题,探讨了人类生存空间与民族气质的联系,具有一定的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