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将军”奥斯汀

南方周末记者　毛淑杰 南方周末实习生　吴文希

当地时间2021年1月22日，美国参议院以93比2的票数，确认由拜登提名的劳埃德·奥斯汀出任国防部长，奥斯汀也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非裔国防部长。新华社

★奥斯汀不仅是美国首位非裔中央司令部司令，还是美军高层指挥系统里少有的非裔四星将军。在美军的指挥和管理地位上，国防部长是仅次于总统的“二号人物”。因而，作为新任国防部长，奥斯汀的政见和态度也受到国际关注。

奥斯汀因与国防部承包商雷神技术公司的关系而受到审查。他持有的雷神股票价值约50万美元，包括股票在内的薪酬总额为140万美元。一些民主党人要求拜登不要任命与武器制造商有联系的国防部长。

“我不再是一位将军，我不再是一名士兵，我是一个平民。如果提名通过，这就是我将领导国防部的方式。”2021年1月19日，美国退役四星上将劳埃德·奥斯汀在参议院听证会上发言。

不久前，他被提名为美国第28任国防部长。根据联邦法律，由于奥斯汀退役不到7年，国会必须授予奥斯汀豁免权以允许他担任国防部长。三天后，美国参议院以93比2的投票结果，确认了奥斯汀国防部长的职位。

奥斯汀就此成为第一位非裔美国国防部长。

“我期待着与他合作，领导我们的军队，重振我们的联盟，并确保美国人民的安全。”美国总统拜登对奥斯汀的任职表示祝贺。

作为担任这一职务的首位非裔美国人，我感到尤为自豪。”1月22日，劳埃德·奥斯汀在个人推特上这样表达自己的心迹。

“电话”军事外交

2021年1月22日就任当天，奥斯汀打出了第一个工作电话，致电对象是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Jens Stoltenberg）。在随后的社交账号推文中，奥斯汀提及这次通话称，“我们重申了美国对北约的坚定承诺，以及对多年来相互合作、共同致力于解决国际事务的盟友关系的感谢。”

据五角大楼2021年1月23日晚间声明，当日奥斯汀先后给英国、日本、韩国国防部长打电话，电话内容围绕着与盟友加强军事同盟展开。

据五角大楼公开新闻稿，在和日本防卫大臣岸信夫通话中，双方讨论了印度-太平洋地区广泛的安全问题。据报道，奥斯汀在通话中进一步确认尖阁诸岛（中国称“钓鱼岛”）适用于《美日安保条约》第五条，美国继续反对任何单方面改变东中国海现状的诉求。

而在与韩国防部长徐旭通话中，双方重申了美韩“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并“就朝鲜半岛和该地区的安全环境交换了意见”。两国防长一致认为，考虑到半岛区域局势，两国的合作较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

在美军的指挥和管理地位上，国防部长是仅次于总统的“二号人物”。因而，作为新任国防部长，奥斯汀的政见和态度也受到国际关注。

奥斯汀的经历，与特朗普政府首任国防部长马蒂斯颇为相似。二人都是四星将军，都曾担任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而且在提名国防部长后，都曾经过国会豁免难关。不过，相较于马蒂斯的高调和强硬，奥斯汀本人很少面对媒体公开发表政见。

在奥斯汀个人社交账号里，最早一条推文是2020年12月21日，推文称“我正在学习如何使用推特”。在他的账号个人介绍中，与政治相关的身份标签只有两个，一个是“爱国者”，另一个是“第28任国防部长”，且排在最后一位。

不过，在1月19日举行的参议院听证会上，奥斯汀曾对美国面临的威胁进行论述，其中明确提出，把中国和俄罗斯视为美国的竞争对手。

奥斯汀表示，在过去的五年中，俄罗斯增加了与非洲国家的接触，以增强全球力量投射，获取原材料，扩大武器销售并破坏西方的影响力。俄罗斯将对非洲的投资视为其全球影响力战略的一部分。“鉴于非洲的政治、经济、社会和安全格局千差万别，很难一概而论……但这些行动破坏了我们在非洲国家为促进平民对武装部队的控制、透明度和责任制所作的努力。”

此外，奥斯汀还在听证会问答中表示，美国在主要战略领域相对于中国和俄罗斯的军事优势持续削弱，仍然是美国国防部必须应对的最重大风险。如果任其发展，这种持续的侵蚀可能从根本上挑战实现美国国家安全目标的能力，并限制美国国防部支持其他美国权力工具的能力。

“根据法律要求，如果得到通过，我将审核NDS（美国国防战略），并在2022年的NDS中对其进行必要的修订或更新。”奥斯汀说。

提名国防部长引争议

其实，在奥斯汀之前，拜登政府的国防部长提名人是另一位呼声很高的女性——五角大楼前高级官员米歇尔·弗洛诺尼（Michèle-Flournoy）。

国会议员杰基·斯皮尔(Jackie Speier)、路易斯·弗兰克尔(Lois Frankel)等7位议员在2020年12月3日致拜登的一封信中，支持米歇尔·弗洛诺尼当选国防部长，称赞她在克林顿政府和奥巴马政府任职期间，展示了自己的领导能力和管理五角大楼官僚机构的能力。

“米歇尔的平民身份可以确保文职人员的观点在国防部占主导地位，使国防部权力掌握在社会代表手上，而不是军事精英的手中。”多位议员在信中表示。

奥斯汀第一次作为提名国防部长出现在媒体报道中，是在50天前。

2020年12月9日，美国特拉华州威尔明顿举行的一场活动中，第46届美国总统当选人拜登正式宣布提名劳埃德·奥斯汀为美国国防部长。拜登在讲话中称赞奥斯汀“在强烈的压力下表现出最高标准的人”。

此前，奥斯汀最为媒体关注的身份是，美国首位非裔中央司令部司令，美军高层指挥系统里少有的非裔四星将军。

奥斯汀于1975年毕业于西点军校，2016年退役。他曾在阿富汗、伊拉克等海外战场上服役，军旅生涯超过40年。不过，因退役时间不足7年，他的国防部长的提名需要得到国会豁免。在美国历史上，仅有两位国防部长通过国会豁免的方式当选。一位是杜鲁门政府的乔治·马歇尔；另一位是特朗普政府的詹姆斯·马蒂斯。

在公开讲话中，拜登和奥斯汀两人都意识到，国会豁免问题将成为他们面对的重要难关。“这项法律有充分的理由，我完全理解并尊重。”拜登在讲话中说，“我相信平民控制军队的重要性，被提名国防部长的奥斯汀也是如此。”

几乎同一时间，拜登在美国著名杂志《大西洋月刊》官网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为什么我选择劳埃德·奥斯汀为国防部长》的文章，解释了任命奥斯汀为国防部长的决定。他用大量的篇幅介绍奥斯汀的能力和品格，称奥斯汀是“经过考验的士兵和领导人”。他表示奥斯汀将军不仅有作为士兵的丰富经验、技巧和策略，还拥有外交能力。

这条政治新闻出现第二天，很快引发了争议。

一些美国政坛的新老政客和智库专家都表达出了“惊讶”和“担忧”，专家们警告说，不要破坏美国在五角大楼的平民领导传统。

民主党国会议员、五角大楼前官员埃利莎·斯洛特金（Elissa Slotkin）发推文说，她深深敬佩奥斯汀将军，二人曾一起共事。但是，选择一名刚退休的将军担任本该给平民的职位，她感到“不合适”。

智库平台“企业美国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军民关系专家科里·沙克（Kori Schake）也表示，国会再次授予豁免权是“错误的”。“一次是一个例外，两个就是一种趋势。”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民主党人杰克·里德（Jack Reed）也表示，马蒂斯将军被豁免通过应该是破例，“一代人不得超过一次”。

除了退役时间外，奥斯汀的非裔身份、对亚洲地区缺乏经验等因素也成为争议焦点。奥斯汀服役40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中东，并指挥过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地面部队。

奥斯汀还因与国防部承包商雷神技术公司的关系而受到审查。他持有的雷神股票价值约50万美元，包括股票在内的薪酬总额为140万美元。

据英国卫报2020年12月9日报道，一些民主党人要求拜登不要任命与武器制造商有联系的国防部长。

面对质疑，奥斯汀在2021年1月19日参议院听证会上表示，他理解为什么有人质疑，任命一位最近退休的将军负责国防部的决定是否明智。“保障我们民主的安全，需要对我们的武装部队进行有力的平民控制，而军事力量要服从于平民。”

奥斯汀表示，他将使五角大楼充分配备有能力的平民，而不仅仅是像他这样的退休指挥官，并确保他们有权力，并将努力平衡五角大楼的平民和军事方面之间的合作。同时他保证，五角大楼将与国务院“密切合作”，支持外交官们的工作。

“隐形将军”，却经常成为“第一个”

奥斯汀出生于1953年，在美国佐治亚州长大。在2021年1月19日的参议院听证会上，他自称，是“佐治亚州托马斯维尔一个邮政工人和家庭主妇的儿子”。1975年，奥斯汀从西点军校毕业，军衔为步兵少尉。随后开启超40年的军旅生涯。

被提名美国国防部长后，奥斯汀在2021年1月12日发布的一则公开视频中表示，这不是他第一次成为“第一个”。

“当我还是一个上校时，我就被任命为第82空降师的指挥官。在此之前，没有一个非裔美国人担任过那样的职位。”奥斯汀在视频中说。随后，更多的第一次出现在奥斯汀的履历里:第一个非裔美国人指挥一支作战部队；第一个非裔陆军副参谋长；第一个非裔中央司令部指挥官等。

2003年3月，奥斯汀带领部队率先从科威特飞往巴格达，并因此荣获银星勋章。2008年2月，奥斯汀成为伊拉克第二高级指挥官，并接管了伊拉克的多国联队。在此过程中，他指挥了伊拉克所有地区约15.2万联合部队的行动。

“奥斯汀是一位公认的领导者。”美国退役陆军将军拉里·埃利斯表示，奥斯汀完成了陆军的一些最受尊敬和最具挑战性的任务。“我们需要一个像奥斯汀一样拥有经验和公认领导能力的人。”

在担任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官期间，奥斯汀经常被称为“隐形的将军”，这不是因为他缺席，而是因为他避开了媒体的关注，并且不公开谈及军事问题。

奥斯汀因害羞于大众媒体而出名，不过当谈到渴望接受的挑战时，他却常常显露出自信。2013年，奥斯汀被任命为中央司令部指挥官，他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也许有人更有资格，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多年后，奥斯汀再次成为第一个担任国防部长的非裔美国人。对此，他同样表现出了一贯的低调。“对此前破除壁垒者作出的付出和牺牲，我深表感谢……但我不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位。有了他们的肩膀，我得以今天站在这里。”奥斯汀在一次视频讲话中说。

2021年1月22日，奥斯汀通过五角大楼向国防部所有员工发布了就职首日问候。美国媒体SOFREP的主编JW Sotak撰文称，“内容简单，直截了当，和本人很相似”。

除了战场上担任指挥工作外，奥斯汀也关注士兵权益。在担任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期间，他曾关注陆军士兵自杀问题、性侵事件等。即使在2021年1月19日的参议院听证会中，奥斯汀也提到要为军人家庭服务，为消除性侵犯而奋斗。

“和拜登家族的交集”

据公开报道，奥斯汀和拜登在伊拉克战争中交集颇多。

拜登在奥巴马执政时担任副总统，2009年起，他被委任协助监督伊拉克事务，直至2012年大规模美军撤离。在此期间，拜登频频前往伊拉克访问，向伊拉克高层传达美国政府的最新信息。

2010年8月，美军正式结束在伊拉克的战斗，时任美国副总统拜登主持了美伊军方代表参加的交接仪式。原指挥官雷·奥迪诺（Ray-mond Odierno）将军离任，而剩余的5万名美军的新任指挥官正是奥斯汀，那时他刚刚晋升为四星上将。

除了和拜登本人有紧密的联系，奥斯汀和拜登已故的儿子博(Beau Biden)也相识多年。

2008-2009年，博·拜登在伊拉克美军中服役，奥斯汀正是博所在部队的指挥官之一。

《华盛顿邮报》2020年12月9日援引一位了解拜登决定的官员说，奥斯汀在被派遣伊拉克期间与博建立了私人关系。两人都是天主教徒，他们几乎每个星期天都一起参加天主教仪式。“他们有深厚的关系，甚至在博退伍回来后还见过面。”这名官员谈到奥斯汀与拜登儿子的互动时说。

拜登也在2020年12月9日表示：“我知道博为能在奥斯汀将军手下服役感到多么自豪。”奥斯汀也称赞拜登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是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好朋友”。

美国退役陆军将军埃利斯在近日发表的文章中提及，奥斯汀的经历不仅局限于军事领域。他经常参与军事指挥链之外的事务，以便与国会、民政机构、外国政府和军事盟友合作，还会经常与国会接触，就预算、采购和优先事项进行谈判。

拜登在阐述为什么选择奥斯汀担任国防部长时也表示，奥斯汀将军不仅有作为士兵的丰富经验、技巧和策略；他还拥有外交能力，与伊拉克和该地区的伙伴建立关系。“他曾担任政治家，以荣誉和尊严代表‘我们的国家。”

奥斯汀是为数不多的几名获得上级军事指挥权的黑人之一，并且成为第一个指挥整个战区的非洲裔美国人。奥斯汀的成功提名将使他成为五角大楼的第一位黑人领导人。

《华尔街日报》2020年12月16日报道，媒体对于“黑人的命也是命”的重视，使得美国社会对黑人政治地位的主张非常突出，要求在拜登内阁中实现所谓的平等。

虽然奥斯汀国防部长的职位在1月22日获得了确认，但仍然有不少人对于他的上任持反对意见。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奇·麦康奈尔在1月22日表示，参议院应“暂停并反思”国会已批准的拜登政府国防部长的事实。

“平民控制军队是我们共和国的基本原则。我们坚决不希望高级长官成为国防部平民领导职位的隐性前提。”麦康奈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