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别业对风景园林发展的思考

樊玟君 龙岳林

摘要：辋川别业位于唐长安城附近蓝田县南约20公里处，是王维晚年居住的别墅，由于此地溪谷水流似车辋环辏，故名辋水，辋川也因此得名。辋川别业是唐代自然园林式别业的典型代表，也是中國园林史上一座著名的私家园林。通过文献考证和复原分析，对这座私家园林的历史沿革、基本布局及造园手法进行探讨，并引出辋川别业对于风景园林的要求与启发以及对当下学习的思考。

关键词：辋川别业 风景园林 文人园林

1 历史沿革

唐代的文人园林充满了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情调，由于长期的社会混乱，使士大夫阶层因理想破灭，无法实现转而追求田园生活，希望融入到自然山川中过一种隐居生活，文人们有闲情逸致，钟情于艺术创作，并热衷于叠山理水、组织景观，为自己营建寄托避世、出世之遐思的居所，而辋川别业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辋川别业是一座天然山地园，有着湖水之胜的风景式自然山水，因植物和山川泉石而著称，有峻岭山冈作背景，宅明村秀，自然环境优美。

辋川别业在陕西蓝田县辋川谷，此处山水秀丽清雅，山岭环抱，有河自南山穿谷而出，向北汇入濡水。唐朝初期时，宋之问在此修建“蓝田别墅”，王维晚年仕途失意，购得此处作为自己晚年的安身之所。王维对于辋川别业按照其天然山水的自然风貌对其进行了整治和重建，并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园林规划，将当时衰败荒废的别业打造得井井有条，建成后的辋川别业令他十分满意，常常邀请好友前来赏游。结合史料分析辋川别业的历史变迁可知，清初时，别业中二十景中的很多景观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一些其他的景物所取代并融入到了当时的环境之中，总体来说，环境宁静而优美，清中叶之后，由于气候、地震、人口剧增和外来物种入侵等自然和人文因素使得辋川别业的生态环境不断恶化，从而渐渐衰败。

王维（公元701～761年），字摩诘，汉族，河东蒲州（今山西运城）人，祖籍山西祁县，精通音乐，擅长书画，是盛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人物，有“诗佛”之称。据《旧唐书·王维传》载：“（王维）晚年长斋，不衣文采。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别涨竹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萧咏终日。”王维曾邀请好友裴迪在此小住，结伴同游，每到一处景点便赋成诗，共40余首，20个景点，收录在《辋川集》内，并且王维为之作了一幅《辋川图》，描绘了园中二十余处景点，被后人誉为“江乡风物，靡不毕备，精妙罕见”。早年王维仕途顺利，由于目睹朝政的黑暗腐败，于是采取一种半官半隐的生活方式，并于此时开始经营蓝田辋川别业，修习佛道。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王维因安史之乱受到牵连，被迫接受伪职，后虽获得宽大处理，但接收伪职一事却一直令王维自责，晚年的他淡泊名利，辞官回到辋川，在别业中焚香拜佛，舍庄为寺，死后安葬于辋川，并将此赠予秘书监。

2 园林布局

辋川别业是一座天然山地园，位于终南山山谷中，此山谷绿障环绕，有小湖相伴，湖光山色，清静幽雅，有山、岭、岗、坞、湖、溪、泉、沜、濑、滩以及茂密的植被。辋川别业园中融宅居、亭馆，有峻岭山岗做背景，自然环境优美，其整体布局以天然风景取胜，局部园林化则采用各种树木花卉大片种植成林或丛植成为景点，建筑物不多，形象朴素，布局疏朗。

辋川别业内多以自然景观为主，著名的林园有华子岗、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辛夷坞、漆园、椒园、柳浪、白石滩、宫槐陌，建筑有孟城坳、文杏馆、竹里馆、临湖亭，还有茱英沂、南垞、歌湖、栾家濑、金屑泉、北垞等著名景点。有观点提出，辋川别业的二十多处景点是以欹湖为中心建造的，欹湖湖面开阔，荷花盛开，湖畔建有临湖亭，可在亭中观景赏荷。

孟城坳位于山坳中，四周有围墙，是辋川别业的入口处，王维诗云“新家孟城口，古木余衰柳。”孟城坳背依华子岗，山冈丛林密布，并建有几栋悬山房屋，是整个辋川的最高点，王维常与好友登高，欣赏辋川夜景。

文杏馆位于华子岗附近的另一山冈，是别业中招待客人的地方，文杏馆以文杏木为梁，香茅草铺顶，是园内的主要建筑。馆南面有山岭峰峦，名叫“斤竹岭”，岭上翠竹遍植，有一条小路从竹林中通往远处的山林，名叫“木兰柴”。

鹿柴是木栅栏围起来的森林地段，用来放养野鹿，而鹿柴的一边是“宫槐陌”，一边是“北垞”。宫槐陌建在谷地，有“仄径荫宫槐”句，谷的另一边是“茱萸”，因盛开山茱萸得名。南垞和竹里馆位于北垞的湖对岸，南垞湖边有白石遍布成滩，名曰“白石滩”。由南垞向上是“竹里馆”，旁边有“椒园”、“漆园”，在南垞和北垞之间是一片夹山面湖，临湖建亭，泉水自开的山湖水景，“南山北宅下，结宇临欹湖”。为了更好地观赏欹湖的景色，建有一座“临湖亭”，而沿湖的堤岸上种有一排柳树，名为“柳浪”，柳浪往下是水流湍急的“栾家濑”，向南走入山中有一口泉，名为“金屑泉”，山下谷地便是南垞。此外，景区中还有辛夷坞、辛夷、木兰的别称，辛夷坞就是种植辛夷的山坳。

3 意匠分析

私家园林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盛行，至唐朝时，私园更加兴盛，士大夫们对园林的造诣也更高，园林在文人雅士的生活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公卿近郭皆有园林，以致樊杜数十里间，泉石占胜，布满川陆。”文人园林兴起于唐朝，其中，山水画对园林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王维寄情山水热爱自然的诗画对后世影响巨大，其造园理念也直接影响了后世园林理论的发展和造园实践的探索。

3.1 写意山水

中唐之前，园林建造多采用写实手法，而王维的辋川别业则以写意自然为基本的艺术宗旨。辋川别业的空间布局形式与山水建筑等各种景物的组合反映了他的风格，王维的主观鉴赏情趣深化了园林的意境，使得辋川别业从众园林中脱颖而出。

王维在经营别业期间十分用心，通过道路、溪涧、山谷的组合，将不同的景点相互联络，山水馆园相间相成且相得益彰，使山貌、水态、林资、馆形、屋体的美更加突出地表现出来，使得整个林子成为一个内部结构完整而统一，景色空间变化丰富的空间。入园后，可见林中树木苍翠，山林野趣尽显，意境悠远，也能表达出王维内心的清淡素朴、纯净单一的审美意趣。

3.2 意境悠远

王维将自己对自然山水的感受融入了诗歌与画卷的创作，《辋川图》卷中描绘的是一幅淡丽清雅的山水画卷，只是可惜原迹早已消失，现流传下来的是临摹版本。王维的水墨山水画自然淡雅，与辋川别业的表现形式相同，而别业中的各种风景与建筑又为后期诗歌书画的创作提供素材。辋川别业、《辋川集》和《辋川图》均出于王维之手，它们的出现从侧面反映出了山水园林、山水诗和山水画之间的密切联系，为后人对山水园林的考察起了重要作用。王维的诗画受佛教思想的影响，清静无为、不染凡尘，追求淡泊自然的生活情趣，庄园中的一草一木，一池一滩都如同书画一般。佛家思想讲究空灵，对王维的诗画创作影响极大，进一步反映到山水园林的创造，从而使得辋川别业的意境更加悠远。

3.3 崇尚隐逸的造园主旨

晚年仕途失意的王维选择归隐山林，对隐逸生活向往是王维造园的主旨，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对大自然的观察上面，勾勒出了自然山水丰富多彩的面貌，展示出了清丽动人的画面。他把对山水诗、画的造诣注入了山水园林营建之中，王维的水墨山水画色泽自然、淡雅、朴素，与辋川别业的艺术风貌一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出尘的性格，而辛夷坞中的玉兰花同样表达了诗人追求心性高洁之意，在寒意料峭，百花未放之时盛开，而当大多数花开，争相斗艳之时，她却寂寥无声，这些，均表达了王维心中的一个“隐”字。

4 对风景园林的启发与要求

《四部丛刊续编本》中《茗斋集》卷十六，清代彭孙贻《和摩诘辋川庄序》说：“自古园林胜游无限，流诵艺林者，惟会稽之兰亭、季伦之金谷、摩诘之辋川、晋卿之西园、阿瑛之玉山，岂非以高人胜士文藻风流掩映一时乎？兰亭以书，金谷、玉山以诗，西园以画，辋川则兼而有之。”王维的辋川别业与《辋川集》、《辋川画》共同组成了山水田园的典范，将园林与诗、画结合，作为诗和画的依据山水胜景辋川别业，随着历史的变迁而湮没，但是随着诗和画的传世，辋川别业也成了人们欣赏和向往的地方，“辋川“也被视为高雅闲逸的隐逸生活的经典代表，也是文人们经常引用的典故。

王维是第一个将园林融入诗画的文人，通过对园林景观的赋诗与绘画使其不再只是景观，更具有艺术性与纪念意义，形成了以“写意”为核心思想的山水园林，将园林与诗画相结合，形成了文人园林重要的指导思想，当诗画与园林融合时，园林就拥有了灵魂，因此，辋川别业即使随着时间的变迁消失了，但我们也可以从当时流传下来的诗画中复原当时园中情景，为中国园林史的发展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自辋川别业始，文人的意境之美成为中国古典园林设计中最为核心的设计思想之一。王维之后的白居易、卢鸿一等营建私园，均效仿王维诗画造园的营建理念。

我国现代景观设计中不仅要满足园林的功能性要求，还要满足形式美的要求，进行现代景观设计时不仅要满足大众物质上的需求，还要考虑到人们的文化需求，增加其品位需求。陈从周先生说，造园与作诗文无异， 从诗文中可悟造园法，而园林又能兴游以成诗文。对现在的风景园林设计师来说，我们做设计的时候不能够只追求视觉上的美，还要表达景观的意境美，中国美学首重意境，可以用许多不同形式的艺术手法表达同一意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园林景观就是一幅画，是整体的，人们置身画中所看到的景观和体会的感受都需要由设计师来赋予，但是现在的设计师往往存在于追求局部景观的精细化，忽略了整体的统一性与其意境美。另一方面，现代园林景观普遍强调对称与轴线，为了方便管理与美观，植被的选择单调统一，且修剪整齐，失去了原本的生态性与自然性，導致很多景观做出来千篇一律，失去了“虽由人作，宛如天开”的意境，更有甚者不遵循因地制宜的设计准则，随意堆山凿池，将别处做得好的景观案例抄袭照搬，这些都是不对的。我们可以效仿辋川别业的营造理念，将场地与自然风景完美融合，为景点精心设计主题，营造意境美，做到“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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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樊玟君（1996.09—），女，汉族，湖南常德，在读硕士研究生，湖南农业大学，风景园林与艺术设计学院，研究方向：风景园林规划与设计研究方向

（湖南农业大学风景园林与艺术设计学院 湖南 长沙 41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