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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我国纺织服装企业众生相

2021-01-26

中国纤检 2021年1期
关键词:棉价原材料订单

全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格局正发生重大变化。而“当前中国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我国纺织服装企业势必需要适应这种变化并谋求创新,才能行稳而致远。

2020年国庆节之后,我国纺织原材料价格开始快速上涨。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10月中旬与10月上旬相比,棉花、聚乙烯价格大涨11.2%。然而,进入11月中旬以后,棉纱、坯布、面料走货逐渐减缓。部分棉花及其纱线产品的报价随即便阴跌不止。在风云急变、步履维艰的日子里,又遭遇原材料价格波动不断,我国众多的纺织企业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疫情下的“煎熬”

2020年初,当我国纺织行业还在纠结2019年“不亏就是赢”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到2020年二季度,纺织行业虽然已经陆续复工,但是由于受到劳动力短缺、上下游产业链不完整以及物流受限等诸多方面的影响,所谓的“金三银四红五月”显然已是风光不再。

到了2020年9月,中国棉纺织景气指数52.58,时隔半年之后再次回到枯荣线之上,整个行业运行呈现出明显的回暖趋势。

2020年10月,和棉花、粘胶短纤并列为棉纺织行业三大原料之一的涤纶短纤期货在郑商所正式挂牌交易。其开盘第一天多个合约便集体涨停,其后6个交易日不但连续上涨并且还有4个涨停。与此同时,棉花、粘胶短纤的价格也开始大幅度涨价,至月底国内3128级棉花环比上涨1869元/吨;主流粘胶纤维环比上涨1470元/吨;1.4D直纺涤短纤维环比上涨373元/吨。整个10月份,我国纺织业同比增长9.5%,纱线、坯布、服装、化纤等产品的产销形势普遍好转。

金国万是浙江杭州一家纺织企业的老板,他的工厂有员工200多人,在当地属于中小型纺织企业之一。从2020年年初开始,他就在焦急地等待着复工的消息。然而,2月11日公布的复工企业名单中并没有他的工厂。为此,他立即着手第二批复工的准备,并且按要求进行了申报。

然而,事情并没有金国万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他的员工中有五分之四都是外地人,而生产流水线上少了一个工种都是做不起来的。因此,必须确保所有工种的工人都能回杭州。但是,申请复工的政策是有要求的,所有回杭州人员先要集中隔离14天。然后,一旦复工员工中有一个确诊新冠肺炎,不但要算工伤并且全厂都得隔离14天。同时,隔离期间要求一人一间房,如果纺织厂的集体宿舍不够就得去宾馆包房。另外,隔离期间工人发放基本工资,大约每日每月1000多元。以金国万工厂的200名员工计算,仅基本工资每月就要发放二三十万,这还不包括每天的伙食费、住宿费以及口罩等防疫物资的费用。最让金国万忧心忡忡的是,上下游产业链上的配套企业、物流企业有没有可能和他同时复工。

但是,选择暂时不复工似乎也不可能。因为即便是不复工,工人的基本工资、社保以及企业的贷款利息也是要付的。同时,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订单飞走了,心里也不是滋味,更担心这些订单以后再也拉不回来了。

然而,当金国万痛下决心一定要复工,并且安排行政人员联系员工发放复工证明之后。突然有员工反映,所在地封闭了,村与村都隔离了,出不来……最终,直到3月底金国万的纺织工厂才完全走上正轨。

像金国万的这种中小型纺织企业,面对疫情的冲击,在政府的政策、资金扶持下,总算还是熬到了疫情缓解之后,但数量更多的小纺织厂,家庭作坊式工厂则没有这么幸运。在疫情期间,包括其老板们在内绝大部分工人都被封闭在自己的老家,工厂自然也就关门大吉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这类微小型企业具有船小好调头的优势。很多倒闭的微小型纺织企业,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又纷纷如同雨后春笋般地在各地冒了出来。

有意思的是,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后,口罩成了紧缺的防疫物资,因此各地各种小型口罩厂也呈现出遍地开花的情况。比如说,四川省蓬安县,一个位于嘉陵江边常住人口不足60万的小县城也于2020年3月底投产了一条日产20万只口罩的生产线。但彼时国内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口罩也不再是紧俏物资,售价也从最高时5元钱一只暴跌到0.2元一只。产品想要卖给周边兄弟县区也不大可能,因为大家都有口罩厂,最后不得不由政府兜底采购并向机关、学校等单位免费发放。

2019年11月,原本在浙江桐乡一家丝绸制品企业打工的四川人黎淑芬夫妻受到“回乡创业”号召的影响。在家乡四川省阆中市古城里租了两间铺面,开起了一家手工蚕丝被加工作坊。然而,同样受到疫情的影响,2020年一季度基本上没经营,二季度仍然是游客寥寥,惨淡经营。由于全手工生产蚕丝被,其投入的资金并不大。2020年上半年,主要损失的就只是两人的工资以及店铺租金等。随着国庆节前后,疫情趋缓古城客流量开始恢复,类似的纺织小作坊也逐渐兴旺起来。

毫无疑问,我国纺织服装行业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很大。2020年上半年,不论是大型纺织服装企业,还是中小微型企业绝大多数都是在“煎熬”中求生存。根据海关总署的数据显示,我国2020年上半年纺织服装累计出口8800.7亿元,增长6.7%,其中纺织品出口5210.6亿元,增长32.4%,服装出口3590.1亿元,下降16.7%。纺织品出口的增长主要是由防疫物资带动,如口罩、防护服、非织造布、纺粘布、水刺布等。

涨价后的“迷茫”

2020年国庆节之后,棉花市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价格开始疯狂上涨。即便是在棉花行业混迹多年的“业内人士”也很难说清楚,棉花为什么突然涨价,但是,综合分析来看,也不外乎如下这几个因素。

其一,棉价持续低迷导致的恢复性上涨。自从2020年3月23日,棉花期货价格跌破万元大关之后,棉花价格实际上一直都在缓慢上涨。

其二,每年只要一到籽棉上市的时候,新疆地区就会如期上演抢购风潮。同时,由于新疆轧花厂的扩建,2020年新疆地区的棉花加工能力已经远远大于棉花产量。再加上,2020年籽棉虽然产量增加但质量有所下降,市场对于后续产品的产量存在一定的忧虑情绪。

其三,2020年所谓的“超级寒冬”噱头被过度炒作之后的持续发酵。实际上,最近几年一直存在超级寒冬的说法。虽然很难找到此说法的源头以及科学依据,但对于纺织服装行业来说似乎各方都非常乐见其成。

其四,为了满足即将到来的“双十一”“双十二”、圣诞节等订单,产业链下游企业加大了对原材料的采购以及储备力度。

其五,来自海外的一些因素。比如因为海外疫情加重,部分订单回流;美国农业部报告的2020—2021年度全球棉花产量将减少90万包、消费量将增加150万包等。

那么,这一轮棉花价格上涨引发的纺织原材料纷纷上涨,是否让下游的纺织、服装企业都发到了一笔“横财”呢?

在整个产业链上,直面棉花涨价的就是纱线企业,他们面临的问题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首先,纱线厂在八九月份接下的2021年春夏季订单面临大幅度亏损的问题。据说,协商解约或者直接违约可能是大部分纱线厂规避亏损最有效的方式。其次,棉纱价格跟着棉花价格上涨之后,下游的坯布厂、贸易商等显然意见会非常大。因此,纱线企业若要其接受涨价,势必在其他方面,如付款期限、付款方式等上面做出巨大让步。总而言之,纱线企业在此轮棉价上涨中非但没有发到“横财”,可能还会有一定的损失。

在我国棉花价格多年来一直“跌宕起伏”的局面下,纺织企业在对于库存原材料这个问题上早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过去那种仓库里原材料堆积如山的状况,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了。绝大多数纺织企业都养成了快销勤进的习惯,一来原材料库存占用资金,二来利息、仓储成本也高,三是很难预测其后期的走势。据中国棉花协会的数据显示,近3年以来我国中小规模的纺纱、织布企业的原棉、棉纱库存在40天的不到一半,大多数纺织企业的原材料周转期为25天左右。

那么,棉花价格上涨有没有直接受益者呢?当然有,最直接的就是因为棉花引发纺织原材料上涨这一系列连锁反应中,跟棉花、纺织原材料相关的上市公司的股票价格上涨。比如说,棉花概念股“鲁泰A”在国庆节收假后到10月16日股价上涨了超过7%。当然,棉价上涨,辛苦一年的棉农们也会获得一定的收益。但相比其他方面的受益,棉农获得的不过是蝇头小利而已。

那么,棉花价格大幅度上涨对于整个纺织服装行业来说究竟是喜是忧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记得在10年前的2010年,同样出现了棉花价格暴涨的情况,当时笔者也曾经撰文对此进行过分析。2010年一二月份的时候,内地市场三级皮棉带票仅在每吨15000元左右。然而,从10月20日国家储备棉投放顺利结束到月底,三级皮棉的收购价已经涨至每吨27500元。11月,棉价更如同疯狂的过山车,郑棉一度涨至每吨33720元的“天价”。随后,国家宏观政策调控开始,棉价应声下跌。至2020年年底,三级皮棉的收购价维持在每吨28000元左右。

然而,2010年棉花价格暴涨的“后遗症”却困扰了我国纺织服装行业数年之久。比如说,当年棉花价格的暴涨暴跌让至少一半以上的棉花加工企业亏损,因此第二年对于棉花的收购更加谨小慎微。简单地说,就是对棉价的期望值不高。而因为前一年的高棉价,棉农对棉价的期望值又很高。双方这么一僵持就直接导致了2011年棉花成交量极低。再加上棉花价格变化较快,棉花加工企业甚至连10天的棉花都不敢囤。同时,从棉花到棉纱再到纺织服装产品,这一传导有一个较长的过程。因此,很多棉花加工企业对于大单、长单根本都不敢接,因为害怕棉价的变化导致还没纺成纱就已经赔了本。最终,棉价的大幅度波动导致了整个纺织服装行业的产销量下滑。

毋庸置疑,疯狂的棉价在纺织服装行业内部一旦无法及时消化和顺利传导,无论是棉农、棉企、纺企,还是下游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都将遭受重创。

后疫情时代的“彷徨”

2020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正所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但对于我国传统的纺织服装企业尤其是中小型企业来说恐怕就是“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了。

不过,2020年纺织服装产品通过电商平台“明星、网红+直播和直播+场景化”等新的营销手段,销售数据则比较乐观。据商家自己给出的数据显示,2020年仅“双十一”,其间“波司登”服饰销售额就突破15亿元;“太平鸟”服饰销售额突破10亿元;“伊芙丽”女装成交额突破5.53亿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抖音,它以明星或网红带货的模式,在2020年“双十一”中竟然也达到了187亿元的成交额。其中,服装服饰产品占据了抖音直播间热销商品的第一名。2020年以来,由于疫情影响,各地的农产品、旅游业等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一些地方官员也在利用直播带货的模式推销当地的旅游景点、土特产品,并因此出现了好几个网红副县长、网红副局长等。因此,直播带货这种模式值得纺织服装行业相关各方了解、运用。

然而,电商模式下就要求纺织服装产品具有“小批量、多样化”的特点。虽然这个要求看起来很简单,但真正改变起来却也让纺织服装企业的老板们焦头烂额、举步维艰。

“双十一”“双十二”过后,接下来就面临着最起码一两个月的产销淡季。淡季让纺织企业主头疼的除了发工资、交房租,还有缺少订单。因为,对于目前大多数按照计件来获取收入的纺织服装工人来说,没有订单就意味着收入减少。工人的收入减少,他们很可能要跳槽。而纺织服装工人尤其是熟练的技术工人,一旦流失,到了旺季的时候一般很难再找回来。

招熟练的技术工难,一直是困扰着纺织服装企业的老大难问题之一。目前,这类工人的年龄一般在30至40岁之间。他们对于工资的要求相对也较高,一般来说月工资在6000元以上是最起码的待遇。“小批量、多样化”的产品又让这些熟练的技术“老工人”们很难适应,生产效率因此变得低下。同时,企业主又不得不提高单价来留住这些熟练技术工,生产成本也因此上升。

所以,中小型纺织服装企业的老板,在后疫情时代尤其艰难。一边是千方百计搞来一些订单,一边又要苦口婆心地要求工人好好做,同时还要忍受客户对产品质量、工期的催促,更要接受工人师傅们的唠叨和抱怨。很多时候不得不低声下气,两面讨好。

杭州余杭某工业园一家服装厂的车间里,一边摆放着十几台缝纫机,工人们你做领子、他做袖子,流水作业最后拼成一件衣服。这是一家专门做电商服装的小工厂,2020年受疫情影响,电商生意火爆,往年订单最多往后排半个月,但2020年已经排到了2021年元旦之后。

几年前,流水线工人的工资是每月3000元,现在是6000元;整件车工工资前几年还是每天200元,现在是每天350元。但是,仍然很难找到愿意干的熟练工人。

据了解,2020年下半年以来,国内疫情得到控制,而东南亚等地疫情严峻,外贸订单陆续回流,余杭等地的小纺织服装工厂的订单突然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原材料价格上涨之后,内销的订单更是如同雪片般飞来。同时,下游给出的加工费也有所上涨,女装每件加了5~10元,男装每件加了3~4元。但是,由于绝大多数加工厂规模太小,生产能力有限,很多订单不得不拱手送给别人。

与此同时,人工工资的上涨,原材料价格的上涨都在压缩纺织服装厂的利润。比如说,一件中长款羽绒服充绒量大约180~200克,余杭小服装厂的出厂价一般在每件250~260元。价格与上年相比略有提高,但是2020年羽绒的价格从每吨1.5万元涨到了每吨2.6万元。即便是制作羽绒服所需的胆布,每米也上涨了1元钱。据业内人士测算,今年类似余杭这种小服装厂每生产一件羽绒服的净利润不会超过2元。

2020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很多事。市场上二手纺织机械设备比比皆是,更有一些纺织企业为了活下去,亏本甩卖库存的面料。比如说,某知名大型纺织厂50万米50D缎面雪纺每米仅要2.9元,显然是在亏本出售库存。业内对此举认为是“2020纺织厂最后的倔强”!

全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格局正发生重大变化。而“当前中国处于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时期”,我国纺织服装企业势必需要适应这种变化并谋求创新,才能行稳而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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