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两次北京之行奠定终生信仰
2021-01-25苏峰
苏峰
在百年巨变的历史前夜,在风云激荡的五四运动前后,青年毛泽东两次来到中国政治文化中心北京,迈出选择人生志向的关键一步。也曾彷徨苦闷,也曾碰壁失落,几经寻找和比较,毛泽东终于完成从“思想的大杂烩”到马克思主义者的重大思想转变,坚定了终生为之奋斗的崇高革命理想。
组织潇湘学子留法勤工俭学
毛泽东第一次北京之行,缘于筹备湖南青年留法勤工俭学。
1917年初,蔡元培、吴玉章、李石曾等在北京成立华法教育会,组织国内青年赴法勤工俭学,吸引了一大批致力于救国图强的进步青年。
1918年6月,刚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的毛泽东、蔡和森等人,收到北大教授杨昌济传回的关于赴法勤工俭学的消息,新民学会专门开会讨论此事。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条出路,“应尽力进行”,并派蔡和森去北京打前站。蔡和森到京后各方联络,拜访李石曾、蔡元培等人,两次写信催毛泽东邀集志愿留法者迅速北上,信中特别转达了杨昌济的意见:“师颇希望兄入北京大学”,以打下“可大可久之基”。
8月19日,毛泽东和萧子升、张昆弟、李维汉、罗章龙等24位潇湘学子来到北京。他和蔡和森住在恩师杨昌济位于豆腐池胡同9号的家里。杨昌济此前任教于湖南一师,非常欣赏毛、蔡二人,常在家中热情招待他们。这次师生重逢,相见甚欢。
这是毛泽东第一次来到北京,古老的宫墙、秀丽的后海、幽深的胡同、飞翔的鸽子……古都的一切,都让毛泽东感到新奇和兴奋。
同来的潇湘学子有的住会馆,有的住亲朋家中,往来相聚,颇费周折。不久,毛泽东便和蔡和森、萧子升、罗章龙、罗学瓒等8人,在距北大不远的景山东街三眼井吉安东夹道7号租下两间民房,“隆然高炕,大被同眠”。18年后,毛泽东在陕北保安接受斯诺采访时回忆道:“我们大家都睡到炕上的时候,挤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每逢我要翻身,得先同两旁的人打招呼。”
由于没有做好准备工作,华法教育会先后在北京大学、保定育德中学、河北蠡县布里村、北京郊区长辛店办了留法预备班,接纳一时无法赴法的各地青年学子。在此期间,毛泽东精心起草湖南青年留法勤工俭学计划,交有关方面协调,还为他们筹措路费四处奔走。罗学瓒在一封家信中写道:“毛润之,此次在长沙招致学生来此,组织预备班,出力甚多,他的才智学业,均为同学所佩服。”
在毛泽东主持下,湖南青年留法一事,“所受意外的攻击和困难实在不少,但到底没有一个人灰心的”。1919年至1920年间,全国赴法勤工俭学青年1700多人,其中湖南有430多人,人数位居全国前列。
留在北京,就得解决生计问题。经杨昌济介绍,毛泽东认识了北大图书馆主任李大钊,被安排在图书馆新闻报纸阅览室担任助理员,每月8块大洋,解决了后顾之忧。
北大人文荟萃,又是新文化运动中心。在这里,毛泽东结识了蔡元培、陈独秀、鲁迅、邵飘萍等知名人士,并得到他们的帮助。毛泽东积极参加北大新闻学研究会和哲学研究会的社团活动。新闻学会由校长蔡元培、《京报》社长邵飘萍于1918年10月发起成立,哲学会由杨昌济、梁漱溟等人于1919年1月发起成立。在这里,毛泽东还认识了邓中夏、谭平山等北大学子,并与邓中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919年3月12日,毛泽东因母亲病重返回湖南。当时赴法勤工俭学的部分湖南青年结束了半年预备班学习,准备启程出洋。毛泽东离开北京,转道上海送别蔡和森等人。
毛泽东在红楼听了半年新闻学课程,著名报人邵飘萍讲授的办报经验,使他受益匪浅。邵飘萍讲,“新闻是社会的耳目”,新闻“与社会有莫大关系”,新闻最重要的是“确实”,要摒除偏见、尊重事实。这些都深刻启发了他。毛泽东回到湖南后不久,开始创办进步刊物《湘江评论》。1919年7月14日,《湘江评论》在长沙创刊,毛泽东为主编和主要撰稿人。胡适对《湘江评论》和毛泽东在刊物上的文章作了高度评价,他将《湘江评论》誉为北京《每周评论》的“小兄弟”,称毛泽东的大文章《民众的大联合》“眼光很远大,议论也很痛快”。
领导驱张运动崭露头角
1919年5月4日,五四运动爆发并迅速席卷全国。毛泽东立即投入到这场反帝爱国洪流之中,随后通过《湘江评论》声援各地学生爱国运动,推动本省反帝反封建斗争,焦点是驱逐统治湖南、无恶不作的皖系军阀张敬尧。
1919年12月18日,毛泽东率驱张代表团来到北京,这是他第二次北京之行。抵京后,他住在北长街福佑寺里。
此时正值隆冬季节。白天,毛泽东不顾寒冷,四处奔走,联络湖南在京的学生、议员、社会名流和学者,组成“旅京湖南各界联合会”与“旅京湘人驱张各界委员会”,使北京成为“驱张运动”的大本营。到了晚上,他回到福佑寺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以平民通讯社名义将张敬尧祸湘罪行及各地“驱张运动”消息,不断发给北京、天津、上海、武汉等地报馆,积极营造舆论。
在各方一致声讨下,张敬尧声名狼藉。1920年6月中旬,张敬尧被迫撤出长沙,皖系军阀被逐出湖南。
“驱张运动”是毛泽东独当一面发动起来的第一次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政治运动,展现出他卓越的政治才干和社会活动能力。杨昌济病危之际,曾致信当时的广州军政府秘书长、南北议和代表章士钊,推荐毛泽东和蔡和森:“吾郑重语君,二子海内人才,前程远大,君不言救国则已,救国必先重二子。”
1920年4月11日,毛泽东离开北京去上海,打算同彭璜率领的上海驱张代表团会合,商讨下一步行动。5月5日,毛泽东到达上海。7月7日,他返回长沙,结束了第二次北京之行。
“朝着马克思主義的方向发展”
毛泽东早期的思想发展是多线条、不断扬弃的过程。启发他思考富国救民的第一本书是郑观应的《盛世危言》,他赞同书中所讲“社会要改良”。新文化运动时,受《新青年》影响,胡适和陈独秀成了毛泽东的“楷模”。当时,西方的各种学说在中国形成强大思潮,对广大青年产生强烈冲击。
第一次北京之行使毛泽东的注意力从文化层面更多地转向政治层面,“我在李大钊手下在国立北京大学当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就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1918年11月,毛泽东在天安门前聆听李大钊《庶民的胜利》的演讲,开始具体了解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
这一时期的毛泽东,跟很多进步青年一样,受新村主义影响,试图以和平的、典型示范的方式来建设新社会。他草拟了一份颇为详细的“新村”建设计划,其中的《学生之工作》一章发表在1919年12月的《湖南教育月刊》。
然而,现实政治打断了他的“新村”梦想。《湘江评论》仅出4期就被当局查封,湖南省学联也被强行解散,毛泽东不得不面对“驱张运动”这场实际政治斗争。正是这场斗争,第二次进京的他,对新村式改良道路开始产生怀疑。
毛泽东开始寻找新的出路。他频繁接触李大钊,两人多次讨论赴俄勤工俭学和女子留学事宜。他还与邓中夏、何孟雄、罗章龙等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员密切交流,认真阅读他们介绍的马克思主义书刊。16年后,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说:
“我第二次到北京期間,读了许多关于俄国情况的书。我热心地搜寻那时候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用中文写的共产主义书籍。有三本书特别深地铭刻在我的心中,建立起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我一旦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是对历史的正确解释以后,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就没有动摇过。”(埃德加·斯诺著,董乐山译:《西行漫记》,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131页)
这三本书是《共产党宣言》《阶级争斗》和《社会主义史》。1920年1月4日下午,黎锦熙到福佑寺会晤毛泽东,在毛泽东工作的长香案右侧,他看到了一大堆关于社会主义的新书刊,其中就有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翻译的油印本《共产党宣言》。
1920年7月,毛泽东回到长沙并创办文化书社,传播马克思主义。自开始营业至1921年3月底,书社销售《马格斯资本论入门》《社会主义史》《新青年》等出版物200余种。
8月、9月,蔡和森两次从法国给毛泽东写信,提出要组织共产党的主张。11月,深思熟虑的毛泽东写下这样一段话:要开始“从事与根本改造之计划于组织,确立一个改造的基础,如蔡和森所主张的共产党”。同样在11月,毛泽东应陈独秀函约,创建长沙早期共产党组织。
自此,28岁的毛泽东几经艰辛探索,终于告别歧路彷徨,从思想和实践两个层面,完成了从“思想的大杂烩”到马克思主义者的伟大转变。
毛泽东两次北京之行,正好处在旧民主主义革命向新民主主义革命转变的重要历史时期。第一次恰逢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第二次正值五四运动余波未平、建党伟业酝酿之时。毛泽东经过多次碰壁、反复寻找、总结比较,最终完成从追随西方资产阶级文化到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转变。
(责任编辑:曹晓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