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练习

桑飞月

和很多人一樣，外婆家，也是我最初的诗与远方。

外婆勤劳和蔼，她有一个长满蔬菜瓜果的菜园子。夏日傍晚，我常跟着她来这里打牙祭。那时，小姨还没有出嫁，我还有三个温柔可亲的表姐妹。

可是，去外婆家并不是一件易事。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又不会骑车。为了顺利去外婆家，我开始努力学骑自行车。那时的自行车又高又大，短腿小人儿无法像大人那样抬腿飞过车梁坐在车座上，便将左脚踩在左脚蹬上，右脚穿过梁下的三角架，踩在另一个脚蹬上骑。蹬一圈掌握不好平衡，所以只能蹬半圈，咔噔——咔噔——

四年级暑假，我推出家中的那辆自行车，“咔噔”到了外婆家。到外婆家后，我才得知，表姐和表妹竟然都已经会跨大梁了。原来，骑车不在于个头，而在于胆量。她们先用右脚踩左脚蹬滑行，待车子跑起来后，再用左脚踩着左脚蹬的轴，右腿迅速翻过大梁坐到车座上，然后两只脚蜻蜓点水般地相互接应着蹬脚蹬。这个过程，像燕子翩飞。

我也想飞，于是在外婆家所在的村庄，开始了我的飞翔练习。

外婆家门口有条土路，向南伸向田野。就在这条土路上，我飞了起来。然而，就在那令人欣喜的一刻，我突然想到我还没学怎么下车，一慌张，擦着一棵钻天树驶进了路边的沟里。

表姐妹们的欢呼瞬间变成了惊呼，待她们把我和车子拉出来后，我发现我的胳膊疼得不能动了。回家让外婆看后，说可能摔脱臼了，她决定找人帮我看看。外婆带我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里面住着的大爷穿着白夏布衬衫，气质儒雅。他检查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扭，“嘎吱”一下，复位了。最后他用外婆带来的头巾和书本做了个“吊床”，挂在我脖子里，让我的胳膊躺在上面休养。

我并没有因此放弃飞翔练习，就这样在磕磕碰碰中，我的骑行技术被夯瓷实了。

学会骑车后，我开始被委以重任。逢年过节，爸妈都只派我去走亲戚。他们把年果子、红糖或月饼一包一包地包好，装在一个大提包里，由我带着去。

后来，因为学业加重，我去外婆家的机会越来越少。等我的翅膀真正练硬之后，却有了更远的向往。我们飞远了，牵扯出无数根叫作思念的丝，它织成了一个茧，外婆在这个茧中，一天天变老。

再后来，外婆走了，当年的“骑兵们”也不见了，像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一样，消失在了岁月的河中。如今，我的骑行技能被闲置在身体里，像一对蜷缩的翅膀。只是这对翅膀，时常会在月光下的梦里展开飞翔。

偶然摘自《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