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你别哭

付小方

黄昏，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庄笼罩在缥缈的烟雾中，像是人间仙境。小树正在帮妈妈烧火，晚饭已经快做好了。

“妹妹呢？”小树忽然停下来，自言自语道。

小树找遍整个院子，却不见妹妹卷耳的踪影。他沿着村里的街道寻找，一路找到村外的田野。暮霭渐渐浓重起来。远远地，小树看见山坡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卷耳！卷耳！”他叫喊着跑过去。

卷耳正在抹眼泪。

“你怎么了？”小树握住妹妹的手，發现她的小手凉凉的。

卷耳抬起泪眼，勉强朝哥哥笑了笑，然后用手语表示她没事。卷耳三岁那年，因一次突发高烧，治疗不及时，成了哑巴。

小树心疼地看着妹妹。卷耳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但因为她不愿说出心里话，小树并不知道妹妹为什么哭。于是他就猜，可总是猜不对。他只能握住妹妹的手，不停地安抚她：“妹妹，妹妹，你别哭！”

小树和卷耳手牵着手回家，夜空中挂起了一轮满月，星星们亮晶晶的。小树唱起了山歌，他有一副好嗓子，卷耳喜欢听哥哥唱歌。听着听着，卷耳的心情慢慢好了。快到家时，她冲哥哥一笑，用手语道：“我很好，你放心。”

晚饭后，小树为妹妹读故事书，直到她沉沉睡去。整个村庄万籁俱寂，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的叫声。

小树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一直在想妹妹今天为什么哭。他希望妹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如果我知道妹妹在想什么，那该多好啊！这样就可以帮助她了。”小树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小树的眼皮开始打架，蒙蒙眬眬中，小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花海，各种各样的小花亮闪闪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阵风吹来，花儿随风起伏，发出细碎、悦耳的“沙沙”声，像是花儿们在交头接耳时低低的笑。花海的正中站着一个小女孩，小树走近一些仔细看——哦，是妹妹卷耳。

“卷耳，卷耳！”小树朝妹妹招手。

卷耳转过身，脆声喊道：“哥哥！”

小树忽地停住脚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哥！”卷耳又喊道。

小树的心头一阵狂喜！啊！卷耳会说话啦！他一蹦三尺高，朝妹妹飞奔而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树问卷耳。

“我在这里种心情花啊。”卷耳微微一笑，指着一朵天蓝色的小花说，“这是一朵忧伤花。你听，它会告诉你它为什么忧伤。”

小树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小花。花瓣微微颤动，像有一阵微风吹进耳朵，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小树却听到了，它是因为桃花的凋谢而忧伤。

“还有快乐花，”卷耳走到一朵红艳艳的小花面前，“它是因为听了哥哥的山歌而快乐。”

卷耳指着不远处一朵洁白的小花说：“那是安宁花，它喜欢倾听流水声、四月的风声和“沙沙”的竹叶响。”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心情花，多么奇妙啊！“这朵呢？”小树指着身边一朵黑色的小花问。

“哦，这是悲伤花，”卷耳的眼神变得黯淡，“因为它不会说话。”

“卷耳，这些心情花是用什么种出来的呢？”小树问妹妹。

卷耳指指自己的眼睛：“是用我的眼泪种出来的。当我开心时，会流下快乐的眼泪;当我伤心时，会流下悲伤的眼泪;当我感到生活平静美好时，会流下幸福的眼泪……在月圆之夜，将我的眼泪洒进泥土里，就会长出心情花。”

小树刚要说话，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小树，卷耳，快起床，吃饭了！”他睁开眼睛，发现窗外天已大亮。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吃早餐时，卷耳向小树打手语：“哥哥，昨晚你好像到我的梦里去了。”

“你还记得昨晚你做的是什么梦吗？”

卷耳歪着头想了半天，摇摇头。

过了两天，卷耳又哭了，小树依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妹妹，妹妹，你别哭！”小树轻轻为妹妹擦拭眼泪。

忽地，小树想起自己那晚的梦，顿时心里一动。他悄悄把卷耳的眼泪存进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收了起来。

夏天到来时，小树已经收集了一整瓶卷耳的眼泪。在一个月圆之夜，小树来到自己的“秘密小巢”——田野里一片隐蔽的小树林里，然后将眼泪洒进了泥土里。月光映得大地一片皎洁。夜空中的星星们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个十二岁的男孩种下妹妹的眼泪。

当晚，小树睡在了一棵桃树上。到了后半夜，小树忽然醒了。他看到不远处，就在他洒下妹妹眼泪的地方，一片亮闪闪的、五彩缤纷的小花正摇曳生姿。小树赶紧跳下树，飞快地跑过去。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小花。天啊，它们真的和那晚梦中看到的心情花一模一样！

小树趴在地上，靠近其中一朵深蓝色的小花，因为它看起来最柔弱。小树想，它或许能告诉自己妹妹最近一次哭是因为什么。

依然是微风般的触感，依然没有声音，但他听到了这朵小花的话：“卷耳伤心是因为别的小女孩有满天星发卡，她却没有。”

到了周日，小树带上自己所有的零用钱，来到十几公里外的县城，为妹妹买到了满天星发卡。当他把发卡放在卷耳的手里时，卷耳又惊又喜，小脸都涨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哥哥。”妹妹用手语问小树。

“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小树笑道。看到妹妹这么开心，他心里也乐开了花。

这以后呀，小树总能知道卷耳哭的原因，然后想方设法满足她的愿望。

“哥哥简直就是一个神仙！”卷耳用手语对别人说。因为有这样一位“神仙”似的哥哥，卷耳哭的次数越来越少，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小树经常能看到她灿烂的笑脸，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快乐。

终于有一天，小树向妹妹讲起了那些心情花。他们一起来到小树林，那里已全部是快乐花、安宁花、幸福花，再也没有黑色的悲伤花。

温暖的阳光下，小树和妹妹手牵着手走在明亮、鲜艳的花丛中。他们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光彩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