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建设中财税政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

2021-01-21王飞党韩金红

天津商务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6期

王飞党，韩金红

1.国家开发银行喀什分行，新疆喀什 844000；2.新疆财经大学，新疆乌鲁木齐 830012

一、引言

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党中央对我国与“一带一路”建设密切相关的18个省、市、自治区的发展定位和对外合作布局进行了重新规划，这无疑给这些地区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与挑战。2015年10月，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发展理念，将创新摆在国家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说明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因此，要促进这些地区的经济高质量发展，必须激发当地的创新活力，尤其是当地企业的创新活力。

创新具有投入资金多、耗时费力等特点，导致企业进行创新投入的动力不足（Holmstrom and Bengt，1989；成力为、戴小勇，2012；孙伍琴、王培，2013），而政府出台的财税政策能够减小企业在创新投资方面的压力（Branstetter and Sakakibara，2002），以期达到政府促进企业创新的目的。然而在现有的文献中，关于财政激励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并没有一致的结论，如陆国庆等（2014）认为政府研发补贴与企业创新的绩效正相关，而且创新补贴的外溢效应非常显著；而吴一平、李鲁（2017）则认为开发区的优惠政策抑制了企业的创新能力，而且财政激励政策并没有对企业产生显著的创新溢出效应。本文以2008-2017年我国18个省、市、自治区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探讨在“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财税政策的实施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检验政府财税激励政策在倡议提出前后的实施效果，以期丰富前人的研究成果，对前人的研究结论进行验证和补充，并为今后政府制定差异化政策提供有益借鉴。

二、文献综述

国内外学者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金融发展、机构投资、管理层激励、政府政策等方面。Hall and Lerner（2010）认为金融市场能够有效分配稀缺资源、评估创新项目以及监督经理人，帮助企业规避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等风险，能够有效降低企业的外部融资成本，起到促进企业创新的效果。Aghion et al.（2013）指出机构投资者在资本市场上不仅是成熟的投资者，还是积极的监管者，可以缓解管理者的离职担忧，从而提高企业管理者的创新积极性。Shen and Zhang（2012）研究发现提高CEO薪酬股票波动敏感度能够促进企业创新投入的增加。Holemans and Sleuwaegen（1986）对比利时的企业进行研究，发现政府补贴会吸引更多的私人投资，即财政补贴与企业研发存在互补效应。Wallsten（2000）对美国数据研究的结论却恰恰相反，显示政府补贴在一定程度上会对私人投资产生排挤，即政府补贴与企业研发存在替代效应。同时，我国的学者研究时也存在结论不一的情况。例如，陆国庆等（2014）认为政府研发补贴与创新补贴能够有效促进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然而，吴一平、李鲁（2017）却认为开发区的优惠政策抑制了企业创新，而且财政激励政策并没有对企业产生显著的创新溢出效应。钟腾、汪昌云（2017）通过实证研究，发现股票市场相比于银行业更有利于促进企业进行专利创新，特别是对创新含量较高的发明专利影响更为显著，股票市场通过缓解外部融资约束来增加高科技企业的创新产出。姜军等（2017）通过实证研究，指出外源融资需求程度与企业创新水平显著正相关，并且当企业创新需求较高、公司治理水平较差时，上述关系更为显著。尹美群、盛磊等（2018）强调高管激励机制中薪酬激励对企业创新投入和公司绩效的关系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效应，尤其是技术密集型行业更为明显。

纵观国内外研究，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进行了研究且研究成果较为丰富，然而从政府政策角度去探析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结论不一，并且鲜有学者将“一带一路”建设前后的财税激励政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作用进行对比。因此，本文以“一带一路”倡议背景下的财税激励政策为切入点，探讨“一带一路”建设前后的财税激励政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以期检验政府财税激励政策的实施效果，为政府制定合理的激励政策促进企业创新研发提供依据。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政府干预理论（Joseph Stiglitz，1986）认为，市场对资源进行优化配置的作用并不是绝对的，当出现垄断、外部性、不完全信息等问题时，市场发挥调控资源配置的作用就会减弱，甚至消失，“市场失灵”也由此产生，此时政府就会通过宏观调控来保障市场有效运行。而对企业尤为重要的创新活动，在市场资源配置上存在着严重的市场失灵现象（Arrow，1962），具体表现在创新作为准公共品，其行为外部性的存在而产生的影响不利于创新活动的开展，会进一步减少企业竞争优势，不利于区域经济发展，甚至减缓国家社会经济发展（Arrow，1962）。在此背景下，政府有必要制定相关政策（如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以弥补企业创新行为的正外部性，激励企业的创新行为。

财政补贴主要是以政府直接支付现金的方式增加市场主体的补贴收入，使企业能够直接获取现金以弥补企业进行创新可能产生的资源损失，进而降低企业的创新成本，减少企业创新投入的不确定性和风险（Hussinger，2008），最终达到激励企业创新的目的（Carboni，2011）。同样，企业获得政府财政补贴意味着其创新行为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有助于吸引相关创新活动所需的资源，便于企业开展创新投资（Kleer，2010）。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1。

H1：“一带一路”建设中，政府实施的财政补贴有利于促进企业创新投入

税收优惠政策是政府为减轻企业的纳税负担而给予企业支持的优惠政策，其特点在于灵活性强，既能充分利用市场机制，又能激发创新主体的能动性（崔也光等，2017）。一方面，税收优惠是针对特定行业实行的，政府所给予的税收优惠可以引导和促进多种经济资源流向那些进行创新活动的企业，从而促进企业创新投入的提升，有利于企业创新研发的开展（Kleer，2010）。另一方面，企业是否愿意开展创新研发取决于其收益的多少，企业进行创新活动所获得的投资收益率通常低于社会的平均创新投资收益（陈远燕、高子达，2016），而且创新自身具有高风险、高转换成本的特征（李汇东等，2013），因此，将导致企业实施创新活动的动力不足。而政府的税收优惠政策有助于企业提升创新投资的回报率（张凯等，2017）。同时税收优惠的实施范围更加广泛、信息更加透明，从而能够激发创新主体的能动性，促使其积极参与到创新活动中，不断增加企业创新投入。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2。

H2：“一带一路”建设中，政府实施的税收优惠有利于促进企业创新投入

虽然财政补贴和税收优惠共同作为我国财政激励企业创新研发的重要手段，但二者在激励范围、企业自主性、市场配置程度、反应速度、执行成本等方面存在差异。

相对于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的优势主要表现在：第一，财政补贴的领域和项目经过了政府的严格筛选，很好地规避了企业对创新项目的盲目选择。第二，相对于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的反应速度更为迅速直接，能够快速解决企业的资金困难。第三，财政补贴由政府直接拨款，中间审核程序较少，执行成本相对较低，而税收优惠政策的实施需要多级审核，企业发生真实业务活动后才能按照一定的标准申请优惠。

相对于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的优势主要包括：第一，税收优惠是一种事后激励，而财政补贴表现为事前激励，所以相比财政补贴，税收优惠方式产生的资源配置扭曲程度较低（Kõhler et al.，2012）。第二，税收优惠政策能够激励所有满足优惠条件的企业活动，具有普遍、公平、非歧视等特点，而财政补贴往往事先确定补贴的项目和标准，具有较强的针对性。第三，企业在进行创新活动时，创新项目决定了能否获得税收优惠以及优惠比例，这有利于提高企业创新的自主性，而财政补贴提前规定了补贴资金的投资领域，进而削弱了企业的创新自主性。第四，由于税收优惠主要通过市场配置政府资源，并且信息公开和透明程度较高，更容易被市场监督。而财政补贴政策的监管方是政府，这不利于市场对企业的监督。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一带一路”建设中，政府实施的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有显著差异

四、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8-2017年 “一带一路”建设中我国18个重点省、市、自治区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并且剔除了金融类公司、ST类公司及财务数据缺失的样本，最终得到5039个研究数据。

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研发投资比例以及所属行业信息等均来源于CSMAR数据库，并利用Stata 16.0进行数据处理和实证检验。此外，为了缓解异常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均进行了1%的缩尾（Winsorize）处理。

（二）变量定义及模型设计

1.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投入（RD），本文借鉴李翠芝、林洲钰（2013）的研究方法，用研发开发费用/销售额来衡量创新投入。

（2）解释变量：财政补贴（Sub）、税收优惠（Tax）。对于财政补贴，借鉴柳光强（2016）的文献，采用企业年报中每年收到的政府补助并扣除所有的税收优惠后得到的实际补助/总资产来衡量；对于税收优惠，借鉴于海珊、杨芷晴（2016）的衡量方法，用企业收到的税费返还/（收到的税费返还+支付的各项税费）来计算。

（3）控制变量：由于影响企业创新投入的因素较多，本文选择那些被学者们广泛认同和使用的影响因素作为控制变量。参考李常青等（2018）、王姝勋等（2018）、杨道广等（2017）、赵晶等（2016）的研究成果，选取上市公司的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营运效率、现金流量、资产收益率、上市时间、有形资产比例、成长性、股权制衡度、产品市场竞争、市场化程度、产权性质、两职合一等控制变量对模型进行拟合。各变量定义及衡量方法如表1所示。

2.模型设计

为验证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本文构建了模型1：

若财政补贴Sub的系数β1显著为正，则表明财政补贴提高了企业创新投入，假设1通过检验。

为验证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本文构建了模型2：

若税收优惠Tax的系数β1显著为正，则表明税收优惠提高了企业创新投入，假设2通过检验。

为验证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是否有显著差异，本文在模型1与模型2的基础上，将样本按照“一带一路”建设的时点进行划分，以检验假设3。

五、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本文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创新投入RD的均值为0.0438，最大值为 0.256，最小值为 0.0003，说明本文所选取的样本企业的创新投入存在较大差异；财政补贴Sub的最大值为0.0406，最小值为2.40e-05，说明获得财政补贴的企业较少且补贴额度存在较大差异；税收优惠Tax的均值为0.171，中位数是0.0807，这表明少数企业能获得较多的税收优惠。

表1 研究变量定义及衡量方法

从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可以看出，企业规模Size的最小值、最大值、标准差分别为 20.72、25.33、0.931，说明样本企业的规模总体离散程度大。资产负债率Lev的均值、标准差、中位数分别为 0.392、0.197和0.383，表明样本企业有息负债率相对稳定。营运效率Laz的均值、标准差、最大值分别是 1.257、0.847、5.134，表明样本企业运用资产的有效程度存在较大差异。现金流Cf的平均值和中位数分别为0.161、0.135，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别是0.599、-0.0202，这表明我国上市公司的自由现金流量充裕度差异较大。成长性Growth的均值为0.184，最大值为2.174，标准差为0.365，说明样本企业的成长性差距较大，低成长性的企业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有形资产比例Ppe的均值为0.955，标准差为0.0390，说明各样本企业持有的有形资产比例相差不大。市场化程度Ip的均值为0.898，超过市场经济临界水平的60%，表明随着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各样本企业发展良好。

（二）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主要变量进行了Pearson相关性分析。总体上看来，各变量间相关系数均小于0.5，表明均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具体如表3所示。

由表3可知，财政补贴（Sub）与企业创新投入（RD）的相关性系数为 0.250，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税收优惠（Tax）与企业创新投入（RD）的相关性系数为 0.094，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这说明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均与企业创新投入显著正相关，即政府实施的财税激励政策促进了企业创新投入，初步验证了假设1与假设2。由于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系数均小于0.5，则说明本文回归模型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并不严重，各变量的选取较为合理。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3 相关性分析

（三）回归分析

1.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检验

为了更好地检验财政补贴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本文对全样本、建设后的样本、建设前的样本依次进行回归，具体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由表4可以看出，首先，在2008-2017年的全样本回归中，财政补贴Sub与企业创新投入RD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政府实施的财政补贴政策促进了企业的创新投入。其次，本文对“一带一路”建设前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进行对比，发现建设后的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能力的回归系数1.312大于建设前财政补贴的回归系数0.921，而且通过Chow检验（Chow检验的检测值为3.6，且在10%水平上显著），说明“一带一路”建设后比建设前的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更加显著，因此，假设1得到检验。

从主要控制变量看，企业的规模越大市场化程度、营运效率及股权制衡度越高，创新投入就越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越高，进行创新的投入就越少，这与本文预期一致；企业的现金流越多创新投入就越少，这是因为现金流充裕的企业多是成熟型企业，通常市场占有率和边际利润率较高、成长率较低，从而创新动力较弱（钟腾、汪昌云，2017）；企业的上市年限越长创新投入越多，这是因为企业上市时间越长，其与有关各方建立的联系就越多，持有的资源也越多，承担创新的抗风险能力就越强，越有动力进行创新，这与李常青等（2018）的研究一致；企业的成长性越高创新投入越少，这可能是因为成长性越高的企业为了扩展市场份额所投入的资金就越多，陷入资金链断裂困境的可能性就越大，从而进行创新的动力减弱、创新投入减少。

2.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检验

为了检验税收优惠与企业创新投入的关系，本文首先对样本进行回归，并在回归之前对样本进行1%的缩尾处理，具体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4 “一带一路”建设前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

由表5可以看出，首先，在2008-2017年的全样本回归中，税收优惠Tax与企业创新投入RD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税收优惠促进了企业的创新投入。其次，本文对“一带一路”建设前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进行对比，发现建设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回归系数0.024大于建设前税收优惠的回归系数0.015，而且通过Chow检验（Chow检验的检测值为4.11，且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一带一路”建设后较建设前的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更大，因此，假设2得到检验。

表5 “一带一路”建设前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

3.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差异性检验

在保持控制变量不变的情况下，本文所做的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差异性检验均是在表4和表5的基础上进行的，为避免重复，因此不再罗列相关检验结果。

就全样本而言，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财政补贴的回归系数是1.190，远远大于税收优惠的回归系数0.0214。表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比税收优惠发挥的作用要大。

就建设后的样本而言，财政补贴、税收优惠与企业创新投入均在1%水平下显著正相关，表明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在促进企业创新投入方面均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然而，财政补贴的回归系数是1.312，远远大于税收优惠的回归系数0.024，表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比税收优惠发挥的作用要大。即在“一带一路”建设后，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有显著差异，从而假设3得到验证。

（四）稳健性检验

为使研究结论更加可靠，通过更换创新投入的衡量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借鉴娄祝坤、郭萌迪（2019）的研究，对创新投入采用研发支出总额与企业滞后一期总资产的比值进行衡量。在变更创新投入的衡量方式后，财税激励政策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

就财政补贴而言，首先，在2008-2017年的全样本回归当中，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政府实施的财政补贴发挥了激励企业创新的作用，从而促进了企业投入。其次，本文对“一带一路”建设前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进行对比，发现无论是建设前还是建设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均显著，但是建设后的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较建设前更大，假设1再次得到验证。

就税收优惠而言，首先，在全样本检验中，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这说明税收优惠确实发挥了促进企业创新投入提升的作用。其次，本文检验了“一带一路”建设前后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可以看出建设前与建设后的税收优惠均与企业创新投入影响显著，且建设后的税收优惠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更大，假设2再次得到验证。

由表6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首先，在全样本中，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均对企业的创新投入产生了促进作用，但基于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回归系数0.637远大于税收优惠的回归系数0.015，表明在全样本中，财政补贴对企业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较税收优惠发挥的作用要大。其次，就建设后的样本而言，虽然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的创新投入的影响均为显著正相关，但是财政补贴的回归系数0.702远远大于税收优惠的回归系数0.017，表明在“一带一路”建设后，财政补贴与税收优惠对企业的创新投入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假设3再次得到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