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浅析我国粉丝文化现象
2021-01-21曹潇丹
曹潇丹
1 《理解大众文化》结构概述
1.1 约翰·费斯克大众文化研究的理论来源
大众文化作为20世纪的时代产物,西方学者对其系统性理论研究与批判均成果颇丰,尤以法兰克福学派立足于精英知识分子角度推崇精英文化、完全批判排斥大众文化的批判理论和伯明翰学派为大众文化给予一定程度上的肯定态度和研究热情为传统研究视野。而约翰·费斯克则立场鲜明地提出了不同于此前两大学派观点的个人主张,他试图扭转法兰克福学派对于大众文化全盘否定的研究视角,以较伯明翰学派更为纯粹的乐观态度给予大众文化以肯定,建立颠覆传统研究思路的第三种大众文化观。同时,费斯克自身丰富的社会活动经历,让他的学术研究“视界”拥有了尽可能多元化的可能性。
费斯克作为一位大众文化理论全新研究视角的开辟者,其理论主张的形成除个人的学术洞见外,更离不开诸多优秀学者经典理论的重要影响。
第一,费斯克接受了斯图亚特·霍尔的“编码与解码”理论,并在此基础之上提出了自己的电视经济理论和生产者式文本的观点主张。他认为文化产品在文化经济的流通过程中,受众能够发展其自身具有主动性和创造性的解码能力,从而生产出与编码者传播意图相悖的意义,并能够从中获得主观快感。
第二,法国学者德塞图“抵制理论”对费斯克深刻影响,他在《理解大众文化》文本中多次引用并明确指出:“大众的日常生活,是资本主义社会相互矛盾的利益不断得以协商和竞争的空间之所在。德塞图便是思考日常生活的文化与实践方面最精深的理论家之一。”[1]此外,费斯克还吸收了德塞图“符号游击战”的理论思想,认为“强势者是笨重的、缺乏想象力的、过度组织化的,而弱势者则是创造性的、敏捷的、灵活的”[1],因为大众可以使用战术例如游击、偷袭、诡计等方式对抗宰制者的力量。费斯克运用这些力量对购物场所中类似于“游击队员”的无产者行为进行解读,试图来以此说明日常生活实践中包含着丰富且值得研究的大众文化资源。
第三,约翰·费斯克“大众的生产者式”文本理论的提出则是源于对法国学者罗兰·巴特的文本理论和符号学思想的借鉴与再解读。此外他还在巴特符号学思想中所提出的“狂喜”与“快乐”区分基础之上提出了自己的符号抵抗思想,并强调大众可以通过阅读文本而产生的躲避式或生产性快感,这种快感并非外部传递。通过巴特的理论,费斯克对麦当娜现象,海滩文本、电子游戏、西尔斯大厦等大众文化实践进行了具体案例解读。
第四,巴赫金“狂欢理论”为费斯克解读电视文本文化提供重要力量支撑。费斯克主要通过民间狂欢节的三种重要文化形式入手来分析《摇滚与摔跤》节目,通过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费斯克全方位解读出电视转播摔跤比赛等日常生活实践中所蕴涵的文化意义、快感意味以及权力因素。
总体看来,费斯克不断“截取”其他各领域学者的理论主张和学术观念,灵活地借鉴了包括布迪厄在内的多人理论资源,为构建和开辟自身大众文化理论研究提供作证和基础。
1.2 章节结构评述
根据《理解大众文化》中费斯克个人化观点阐述与理论建构,笔者将书中七章内容划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对应第一章。约翰·费斯克力求说明普罗大众对资本主义商品化的主观排斥以及对个体自我权利的首肯,他从牛仔裤的“破旧性”入手重新解读了这种无阶层差异化的商品的出现与流行是作为普通受众自己主观意愿的选择与生产,同时被纳入到商品使用者即大众的亚文化范围之中。
第二部为第二至四章。这部分费斯克探讨了在创造意义中产生主观精神层面的快感的方式手段,并指出:一个文本要成为大众文化,必须同时包含宰制力量和反驳宰制力量的机会。进一步明确论述了其中大众作为动态性群体在文化生产领域虽然处于被宰制的从属性角色,但这种被宰制力并非绝对化、彻底性地,大众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拥有自主构建自身群体文化的能力和动力。
第三部分为第五至六章。费斯克集中阐述了能变成大众文化文本的特征,并探讨了影响这一选择过程的关键标准。他指明大众文本过度性和浅白性的主要特征;并通过对大众对文化工业产品筛选的主要标准进一步解读出大众文化得以产生的现实基础与客观条件。
第四部分为第七章政治。费斯克着重探讨了大众文化的政治潜能,通过与先锋艺术在宏观政治层面的作用进行对分析,进一步说明只有在微观政治的层面上,大众文化才通常是政治化的。
综上,在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的理论体系里,“文化”是一个具有自主活力的多元融合体,不可无中生有、不能单一强加;而大众文化作为介于精英文化与庸俗文化之间的独立文化样式,其本质既不是主导性的也不是被统治性的,它是一种不受任何力量宰制的中间文化。
2 约翰·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研究的评价
2.1 主要理论贡献
第一,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最重要的贡献是转换了大众文化研究的传统研究思路。他既反对忽略大众文化本身所存在的政治性,也不认可只强调大众文化中自上而下的统治力量而全盘否定真正大众文化存在的现实性;他主张大众文化研究应采取“双重聚焦”视野,在承认宰制力量存在且不可完全避免的同时也关注到来自大众自主的反抗力量。
第二,费斯克充分肯定了大众的能动性和生产力,并明确指出这种能动性和生产力直接表现在能够生产出属于自己的文本和能够对文本进行创造性使用。这完全颠覆了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家将大众视为毫无辨别能力的同质化的乌合之众的理论观点,更新了大众文化的研究视角。
第三,费斯克对大众文化始终秉持全盘肯定的态度,提高了大众文化的地位也肯定了大众文化的进步性。他从社会变革的两种模式切入,通过大众对文化产品消费过程里产生的自发式反抗热情地褒扬了大众文化的政治潜能。此外,他还努力说明“大众文化就是日常生活”,有效加强了大众文化文本与日常生活之间的联系。
2.2 约翰·费斯克理论主张的局限性
针对费斯克积极乐观的大众文化理论,我们应辩证地分析,在肯定其理论贡献的同时,也深刻理解其理论无法规避的问题与缺陷。
第一,约翰·费斯克及其理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出现在学术研究领域开始即受到了诸多质疑,众多西方学术名派的传统学者、理论家均指责他对于大众文化认知与研究的盲目乐观和理论构建的胡乱拼凑。《理解大众文化》理论分析与观点阐述费斯克都显露出理论“一边倒”的问题,其文化观之所以能有如此多来自普通民众的欢迎和支持,正是因为理论的通俗显浅,能给社会中下层民众以情感安慰与精神麻醉,来掩盖现实社会中源于阶层、身份、文化和权力的诸多不平等。
第二,费斯克对大众文化的乐观肯定态度以及他不断牺牲经济和技术的决定力量将大众的众多文化实践都被他乐观地解读成为大众想统治者主动发起的文化游击战,因此其大众文化观被以麦克盖根为代表的学者批判为是强烈的民粹主义倾向。费斯克刻意忽略客观存在的权力关系,毫不关注社会主流与从属之间的辩证性,使他放弃了知识分子的价值判断直接导致理论的极端化。就如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因全盘否定大众文化而走上极端一样,费斯克对大众文化的彻底的肯定乐观,同样走上另一个极端。
第三,约翰·费斯克自己所坚持的大众文化理论全然忽视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客观现实情况,甚至刻意规避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结构中无法撼动的不平等问题——资本理论凌驾于无数普通受众之上,是绝对的主宰力量。他将资本的权力和来自于大众作为商品文化消费者身份时微乎其微的反抗力量不顾及社会现实、不讨论客观基础地一味当作完全一致、毫无差别的两种权力,就将自身的理论研究重点错放在了大众群体的消费者和一般受众群体的所谓主动式、创造性的反抗与颠覆的实现方面,而这样的着重强调却更让理论的缺陷显得愈发欲盖弥彰。
第四,费斯克在《理解大众文化》中引用了许多学者的思想言论且随意地进行带有主观目的的拼接糅合,从而为自己的大众文化理论做支撑与论证,而完全忽略了他们理论中与自身思想不一致甚至是完全相悖的部分。他这种“权且利用”的理论资源杂糅不仅遭到学界的强烈质疑和批判,同时也严重削弱他自身理论说服力与合理性,导致其理论经不起任何文化实践的验证。
3 费斯克大众文化观之下中国粉丝文化发展与反思
粉丝理论或称作粉都理论,是费斯克大众文化观的核心理论内核,他将粉丝群体作为一种大众化社会的文化现象并明确赞扬其积极性,而通过大众传媒的力量媒介粉丝形象机器话语被鲜明刻画。
伴随网络的普及和新媒体的涌现,我国大众文化样式不断丰富发展,21世纪以来,网络媒介文化与影视文化互相照应,形成娱乐性文化消费主要阵地,逐渐成为关注度不断攀升的亚文化形态。在媒介融合不断增强的传播环境中,受众群体的精神与情感诉求呈现多样化态势,而粉丝文化也衍生出新特点与新问题。
3.1 新媒体环境下我国粉丝文化发展现存的问题
首先,粉丝文化被商业资本严重浸染,造成粉丝文化的商业化。当经济利益于粉丝文化捆绑在一起,偶像的符号价值意义则直接成为其相关文化产品的消费价值,粉丝无形中成为这些文化产品的消费者于大众传媒的市场。就如几年前我国商业电影市场一度出现“肤浅的青春、偶像剧的日常,MV的唯美”审美倾向的“流量电影”,不为电影的艺术追求只为粉丝群体走进电影院贡献票房,而这一切华丽视觉的背后是叙事的苍白影片品质的低劣。
其次,媒介传播的失范,造网络舆论环境的混乱,间接导致粉丝“暴力”家加剧。自粉丝群体出现以来,其影响力日益壮大,对于偶像的行为与表现,有着自己相对独立的观点和认知,而网络平台所赋予大众的话语权使得每个人都有权力发表自己的言论和评价。媒体为博取大众的吸引力会不择手段将炒作行为最大化,造成媒体行为失范,导致媒介伦理问题频发。不但不对粉丝不理智行为和不恰当言论加以正确引导,反而一味地推波助澜,将粉丝不当行为扩大化,严重时甚至会造成网络暴力。
再次,新媒体传播环境造成粉丝个体的迷失。粉丝作为社会个体,因由个人情感喜好自发形成的追星活动与行为使得自身在这一过程中获得精神层面的满足。但在商业性大众文化特性之下,对于低年龄段的青少年粉丝群体而言,在其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均为完全形成和成熟之前,就沉迷于粉丝对偶像的迷恋之中,极易造成自我的迷失。
3.2 粉丝文化发展问题应对策略
首先,树立正确的文化价值观,增强主流文化观的引导。在媒介融合传播时代,亚文化形式不断增多,在日益复杂化的信息环境下,作为精神文化产品的粉丝文化对于当前主流文化的正确认识与正确传播具有重要作用。而针对粉丝文化中所出现的亚文化元素与倾向,主流文化和大众传媒应积极将其进行正确引导,及时纠正粉丝文化发展壮大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这是粉丝文化持续健康发展的先决条件与重要保障。
其次,加强传媒行业的经营与管理,逐步提升相关行业从业人员的职业素养,为媒介信息环节的进一步净化提供人才支持。在如今新媒体生态环境中,一味追求市场经济效益而导致部分媒体失范、媒介文化被解构与异化,传媒价值观发生严重偏离。媒介作为引导公众舆论的重要载体,承担着自身的传播信息的义务,要以客观的态度、严谨的职业道德操守面对所传递的一切信息文本。大众传媒通过对信息的筛选和发布,倡导正确的价值观,响应国家广电系统与文化部门的传播号召,对传播生态的改善具有重要作用。
最后,我们作为大众文化消费的一员都应积极提高自律性,提升媒介素养,在纷繁复杂的全媒体化媒介环境中面对良莠不齐的各类资讯具有理智冷静的判断力和思考力。在享受网络时代媒介所带来高度便捷性的同时,遵守网络传播规范,共建绿色网络环境,为粉丝文化的良性发展提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