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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宋文鉴》的编纂意图与文献价值

2021-01-17刘林丽

青年文学家 2021年35期
关键词:吕祖谦馆阁孝宗

刘林丽

吕祖谦所编纂的《宋文鉴》是宋代重要的诗文总集著作,自宋至清,多次被翻刻、重修。本文试对《宋文鉴》的编纂作以浅析,并通过对《宋文鉴》所囊括的北宋诗文的举例介绍,探讨论述其文献价值。总体而言,《宋文鉴》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

一、《宋文鉴》的编纂与南宋政治纷争

(一)《宋文鉴》编纂意图考论

《宋文鉴》是南宋吕祖谦奉孝宗之命编纂的一部诗文总集,其选材在当时引起一阵轰动,尤其在朝野上下争议颇多。随着理学日益发展壮大,逐渐成为官方“钦定思想”,《宋文鉴》也逐渐为南宋、明清学者所重视。正因如此,《宋文鉴》问世以来不少学者怀揣高度的研究热情,对于其书编纂意图如何,讨论广泛,留下诸多研究著述。

1.“有补治道”说

周必大提出这一说,且流传最广。当时宋孝宗即位,在为政治世上甚欲有一番作为,文学上更是如此。其诏令出版翻修大量典籍,“正国家一昌明之会,诸儒彬彬辈出”。编纂《宋文鉴》的诏令也是此间下达。不满于民间江佃所编《宋文海》,孝宗下诏吕祖谦重新编纂。“文鉴”之名,意在以文为鉴。宋初诸代皆秉“千古治乱之道,并在其中矣”的治书主张,孝宗也是一脉相承。孝宗希望通过此书将北宋以来的诗文编修出版,使其充分发挥治世镜鉴之用。

这一说法也为叶适认同,其促进了“有补治道”之说的可信性、流传度。

2.“党同伐异”说

“党同伐异”说以为吕祖谦意在宣扬元祐学术,为元祐党翻案。南渡以后,元祐学术解禁,理学和馆阁又进入周旋纷争状态。

《宋文鉴》的编纂,是由词臣倡议、由执政大臣经手、由馆阁承担的。吕祖谦作时任馆阁,执行了这项任务。虽然吕祖谦属理学家行列,但是编纂《宋文鉴》一事,却是在馆阁主张之下。所以即使吕祖谦本人并无此意,编纂此书时他也确实卷入了馆阁与理学的纷争。当时其以陈骙为首的词臣群体纷纷发起了对吕祖谦的批判,除词臣之外,湖湘之学的代表张栻也讥吕祖谦“编次文鉴,无补治道,何益后学”。

3.“去取多朱意”说

刘克庄提出这一说,然该说法显然毫无根据。虽朱熹曾对《宋文鉴》深有赞许之意,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记朱熹曰:“此书编次,篇篇有意。……其所载奏议,亦系一时政治大节。”但在吕祖谦逝世后,朱熹多次批判吕祖谦的文学理念,以示自身理学理念与吕祖谦不可并论。此说法颇有矛盾之处,后世认同者也寥寥无几。

(二)《宋文鉴》编纂与南宋政治纷争

《太史成公编〈皇朝文鉴〉始末》详尽记载了吕祖谦编纂《宋文鉴》的经过。其中可得知,吕祖谦始于丁酉即淳熙四年进行编纂,至次年十月完成。吕祖谦在编书期间,不舍昼夜,殚精竭虑,以致积劳成疾,未能及时上奏。到淳熙六年正月时,该书呈奏孝宗御览,孝宗对此本颇为赞许,并予以吕祖谦升任。《始末》一文中记载,“书既奏御,上复谕辅臣曰:‘朕尝观其奏议,甚有益治道,当与恩数。又闻其因此病,朕当从内府厚赐之。已而降旨,吕某编类《文海》,采摭精详,与除直秘阁。又宣赐银、绢三百疋两。’”

然而南宋朝廷党派之争对《宋文鉴》的编纂产生了巨大影响。

起初,不同文学流派大相径庭的观念使得吕祖谦的编纂之路充斥着攻讦之声。南渡之后,王安石新学渐渐式微,元祐学术重新抬头,文章家与理学家的分裂愈来愈深。以吕祖谦为首的理学家认为文章可分高下优劣,反对偏重追逐文辞工巧的选家旧风,认为无理不得为文。而以陈骙为首的词臣却主张注重文辞,认为“有通经而不能文词者,亦以表奏厕其间”。除了在文学上的斗争,这一矛盾也在政治上有所体现。当时陈骙不肯为其起草制词,甚至直言“直秘阁乃清要之选,不可轻与”。

此外,吕祖谦在编纂《宋文鉴》这条路上,不仅有反对他的词臣,其最初的支持者孝宗也未给他提供帮助,其先是命与之理念相悖的周必大作序,后又因为朝臣的反对而决定暂停刊行此书。面对政治上的重重困扰与阻碍,吕祖谦不得不放弃《宋文鉴》的编纂,最终未能完成消弭文道之裂、重建北宋文统的梦想,只得郁郁而终。

二、《宋文鉴》的文献价值

(一)《宋文鉴》的文体学价值

《宋文鉴》的编纂在历代文选类总集的基础上有许多创新。

其一,《宋文鉴》按体裁编类。与《文苑英华》《文选》等通过题材内容来分类诗歌的编目方法不同,《宋文鉴》将诗歌分为四言古诗、五言古诗、七言古诗、乐府歌行、五言律诗、七言律诗、五言绝句、七言绝句、杂体等。宋代文选多采用题材的标准来编选作品。而《宋文鉴》突破这种常规,严格按照诗歌体式来编选作品,体现出鲜明的特色。后来,这一方法也被《明文衡》《元文类》等诗文总集加以采用。

其二,《宋文鉴》收录了一些民间文体。其中有官编文集未曾记录的数种科举文体,如律赋、经义;民间的实用文体,如上梁文和乐语。值得一提的是,《宋文鉴》将民间实用文体收入编撰属于文选编撰史的开先河之举,后来的《明文衡》《元文类》《明文在》都未将乐语收入编纂。而《宋文鉴》之所以收录民间文体,一方面是因为蓝本—《宋文海》这部民间刻本,提供了许多民间生态的文体样式加以参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吕祖谦在编撰上宽容兼蓄、博采众长的治学态度。

其三,《宋文鉴》率先将题跋、杂著两种文体分开,单独成编。题跋为书画前后的文字,多是品鉴、考辨之用;而杂著多为杂文荟萃,虽然形式颇广,但是大抵不离艺术趣味。将这两者分列,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编者的文学“洁癖”。

從上述几例中可知,《宋文鉴》根据北宋文学发展史的实际情况,在《文苑英华》《文选》《唐文粹》等总集的文体分类基础上对文体进行了一些革新,如按新方式分类诗歌,如增列了乐语、题跋等新文体。其在文体编纂上的创新举措,体现出一种文体的转变,后世将其继承发扬。

(二)《宋文鉴》的史料学价值

《宋文鉴》保存了大量现已散佚的北宋诗文,为学者更好地认识宋代文学、文学批评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文献资料。五代文章凋零,宋承其后,作家寥寥。对此,吕祖谦广纳诸家:隐逸者也,张俞;狂放者也,郭震;平民布衣,张在;等等。悉取其文。即使是对于当时名气不高的作家作品,也予以采辑,使其不被湮没。编者也不以人废言,如蔡襄,以为其虽不为清议所予,仍有可观之文,便采其不悖于理者进行汇编。得益于吕祖谦在编纂《宋文鉴》广泛取材,使许多未被《宋文海》收纳的宋文得以采辑传世,许多无法考其姓氏的作者的篇目也得以收录,补充了相当数量的北宋诗文文献资料。

除此之外,《宋文鉴》提供了许多可用于研究北宋期间重大政治、经济等问题的资料,可用来研究北宋时期的政治风云、社会面貌。一是反映百姓疾苦。如张俞《蚕妇》、张舜民《打麦》等诗作,直言百姓之苦,投射出北宋时期的民生剥削,社会生产分配失衡。二是揭露政治浑浊。如《宋文鉴》卷四十二钱易的《请除非法之刑》:“今日……军逃走者……支解脔割、断截手足、坐钉立钉、钩背烙筋。及诸杂受刑者,身见白骨而口眼之具犹动,四体分落而呻吟之声未息。”直言北宋之私刑泛滥,国家法治建设倒退。再如钱易的《泪泉诗》借讽刺天宝年间唐明皇恩宠杨贵妃、杨囯忠等人,穷奢极欲,而不管百姓之死活,最终由于偏信奸臣而导致胡人入主中原,影射了当时宋廷存危,以劝朝廷戒奢戒欲。三是记录历史节点。如编选邹浩《谏立后》,是邹浩力谏立刘皇后一事的记述;又如王曾的《谏作玉清昭应宫》,是以真宗天书迷信闹剧中的真实事件为背景的创作—兴修玉清昭应宫。

(三)《宋文鉴》的校勘学价值

编者所选部分诗文,其时代距离编者并不久远,甚至就发生在编者所处的年代,这保证了资料的原始,使其具有较高的校勘价值。如王安国《师友策》、吕诲《请罢韩琦等转官疏》等奏疏,就为明《宋朝诸臣奏议》《名臣奏议》等提供了参考,供其予以校订。

此外,正因《宋文鉴》编选了颇多流传不广的逸诗逸文,使其成为北宋诗文补遗、勘误校对的重要参考文献。如王曾《有物混成赋》,仅依凭《宋文鉴》编纂才得以问世,可也为王曾《有教无类赋》等律赋提供了判字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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