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鸟粪，铁打的鸟粪岛

寒石

安奇奇，我们今天来讨论一个有味道的话题。

什么？你又要放屁了吗？放前请通知一声，我赶紧闪人。

放心啦，我没吃红薯，也没吃豆子，我要跟你讨论的是《富饶的西沙群岛》里提到的“非常宝贵的肥料”——鸟粪。

流水的鸟粪

我们人类，以及大部分哺乳动物，大便和小便有分开的通道。但是，绝大部分鸟类、有袋类动物以及爬行动物的身体没有专门用来排大便的出口，它们只能通过一个叫作“泄殖腔”的器官来排泄废物，大便小便“混为一摊”，拉、撒同时进行。所以，鸟类的排泄物其实是尿和粪的混合体，是流质的。

听起来有些恶心是不是？这里面可大有讲究。在进化过程中，鸟类可是当之无愧的“断舍离”大师，它们舍弃了膀胱、尿道，让体重变得更轻，从而飞得更高更远。当然，鸟类中也有异类，比如体形庞大的鸵鸟，它就有膀胱。反正它不用飞，多个膀胱的重量也无所谓。

因为泄殖腔这个特殊的构造，鸟儿们拉、撒频繁，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还能边吃边拉。这一点，你只要观察鸡或鸭，就能得到证明。在乡下，如果院子里养着几只鸡，不一会儿，地上就是星星点点的粪便了。

鸟儿拉便便的频率跟体形相关，体形越小的鸟儿拉得越频繁。像虎皮鹦鹉般大小的鸟儿，每30 分钟就要排泄一次;再大一点的，每1 个小时拉一次便便。更可怕的是，鸟类的小肠短，大肠更短，几乎不能储存残渣，它们生产便便的效率奇高无比，在进食后一二十分钟内就能完成消化和排泄的过程，堪称移动的便便制造机。它们“拉不择地”，还能边飞边拉，所以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掉下来的只可能是鸟粪。

奇怪的鸟粪

新鲜的鸟粪通常是白白的一摊，跟我们人类及其他哺乳动物的粪便大不一样。我们人类的代谢废物有两个来源：一部分经胃肠道代谢过后，以大便的形式排出;另一部分经肾脏代谢过后，以尿素的形式排出。尿素能溶于水，所以我们的尿呈清澈的液体状。

而鸟类因为泄殖腔这样特殊的身体结构，大便、小便一起排出，鸟粪自然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废物残渣，经肠道代谢排出;一部分是尿酸，经肾脏代谢排出。尿酸难溶于水，与水及其他废物一起排出的时候，看上去就是白色的糊糊。而事实上，只有那少数的黑色（有些是绿色）部分才是鸟类真正的大便。

为什么有些鸟粪白色多一点，有些鸟粪白色少一点？这和鸟儿的饮食结构有关。鸟粪中白色的多少取决于食物中蛋白质的含量。所以，猫头鹰、乌鸫等肉食鸟类的粪便几乎是全白的，而蛋白质补充不足的鸟儿，大便自然白不到哪儿去。

除了尿酸，鳥粪中还有磷酸、尿酸盐等。只要收集足够的鸟粪，就能从中提取磷和氮，二者正是植物生长不可或缺的养分。不过很长一段时间内，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鸟粪的价值，毕竟在人们眼里，那是既不起眼又肮脏的东西。

抢手的鸟粪

到了19 世纪，鸟粪突然开始逆袭。这脏脏的东西，竟然变成了香饽饽。

工业革命后，欧洲人口激增，对粮食的需求越来越大。科学家们想方设法要提高农业产量。1805 年，英国化学家汉弗莱·戴维对鸟粪样品进行了研究，发现鸟粪含有高浓度的、富含氨元素的尿酸，以及磷酸、石灰、钾盐等其他成分，对土壤养分具有恢复和促进生成的作用，是十分理想的有机肥料。

这个研究结果让鸟粪一下子“热”了起来，成为一种跨国流通的商品。尤其是19 世纪中期的美国，人们把鸟粪视为“白色金子”。在南北战争之前，美国农民采用的是一种比较浪费的耕作模式，他们利用新开垦的肥沃土地获得好收成。当土壤肥力减弱时，他们就换一块地重新开垦，这导致贫瘠的土壤越来越多。使用鸟粪后，同一块土地上，作物产量成倍提升。于是，美国开始在全球范围内进口鸟粪。

1856 年，为了让美国公民自由合法地攫取全球海岛上的鸟粪，美国国会通过了《鸟粪岛法》。19 世纪中后期，英国、法国、日本、墨西哥、德国和澳大利亚都抢着争夺太平洋上的鸟粪岛。真是没想到，小小的鸟粪，竟然让人们为之剑拔弩张。

便便有作用

除了为植物提供养分，动物粪便其实还有更多的作用。

1. 标记领地。不少动物会通过排泄物来标记领地。无论是狮子、老虎，还是狼，它们基本上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精准地标记地盘。家养的狗虽然没有标记领地的必要，但它们还是将这个习性保持了下来。

2. 包裹种子。藏在果实里的植物种子通常很难消化，鸟取食果实后，会通过粪便将种子排出。这样，鸟就成了植物的邮差，鸟粪就成了包裹箱，将种子传播到更多地方。

3. 成为燃料。在西藏等高原地区，空气干燥，树木稀少，牛粪很容易晒干，于是就取代草木成了人们生火做饭的燃料。

4. 入药。在中药界，很多粪便都可以入药。颗粒状的干燥粪便通常称作“砂”，比如望月砂、夜明砂;鸟类的粪便入药通常称作“屎白”，比如鸡屎白、雁屎白、雀屎白。

铁打的鸟粪岛

在19 世纪中期，美国进口的鸟粪主要来自秘鲁。秘鲁的一些岛屿散落在太平洋上，因为鱼类丰富，吸引了大批鸟群。其中的钦查群岛，鸟群密度高达每平方千米220 万只。经年累月，一批又一批的鸟排出的粪便堆积成山，钦查群岛成了名副其实的“鸟粪岛”。

自从发现鸟粪的价值后，秘鲁的商机随之而来。挖鸟粪可比挖矿容易多了，秘鲁政府开始组织人们挖鸟粪。从19 世纪40 年代到19 世纪80 年代，因为鸟粪，秘鲁进入了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时期，成为南美洲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鸟类拉屎的速度毕竟赶不上人类开采的速度，包括钦查群岛在内的鸟粪岛，经过千万年积累下来的鸟粪，在短短40 年间几乎被开采一空。与此同时，世界各国开始推广工业化生产的氮肥，“鸟粪热”冷了下来。

就这样过去了很多年，直到2020 年，巴西生态学家在《生态与进化趋势》上发表的一篇论文显示，每年，海鸟粪便的养分所带来的价值高达11 亿美元，鸟粪不仅能促进农作物的生长，而且对珊瑚礁这一生态系统具有重要意义。自此，鸟粪和鸟粪岛又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要知道，大约有四分之一的海洋鱼类依赖营养丰富的珊瑚礁生存。不过这一次，面对鸟粪岛，人们不是为了开采，而是为了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