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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容与《革命军》

2021-01-16周宇清

文史春秋 2021年11期
关键词:革命军革命者革命

周宇清

邹容,早期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卓越的宣传家。在20世纪初风雨如晦的年代里,这位从巴山蜀水间走出的少年英才,立志要为推翻腐朽的清王朝和建立资产阶级“中华共和国”而奋斗,其少年殒命的悲情结局使人久久不能释怀。他写的《革命军》通俗易懂,家喻户晓,为辛亥革命的舆论宣传起了重要作用,在当时被誉为中国的《人权宣言》。

邹容(1885—1905),原名绍陶,字蔚丹,四川巴县人,出生于富商家庭。他是一位早慧的少年,“年十二,诵九经、史记、汉书,皆上口”。他的父亲希望他能走传统的科举之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却不热衷于此。邹容性格很叛逆,曾入重庆经学书院师从名儒吕翼文,但他“与人言,指天画地,非尧舜,薄周孔,无所避”,因此遭到除名的处分。1902年,邹容到日本东京留学,开始接触《法国革命史》和卢梭的《民约论》等资产阶级政治经济方面的著作,积极参加留日学生的革命活动;明治维新后日本社会的巨大进步与晚清帝国的腐朽没落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些都给人生观、世界观正在形成中的邹容以很大刺激,使之本十分叛逆的性格更趋激进。邹容疾恶如仇,当时,清政府的南洋学生监督姚文甫作奸犯科,迫害留学生,邹容愤恨不平,率领张继等数人闯入姚氏府邸,“榜颊数十,持剪刀断其辫发”,一时人心大快。

1903年春,邹容开始撰写一部宣传反清革命的著作,就是后来轰动全国、广为传颂的《革命军》,不过当时还没有写完。1903年4月,邹容回国到上海,参加爱国学社,与章士钊、张继、章炳麟等“相得欢甚,约为昆弟交,日以光复汉族事”。邹容一边从事革命活动,一边继续写作,终于将《革命军》一书完稿。1903年5月,由黄宗仰、陶赓熊、金松岑等人出资,书稿交上海大同书局付印。

该书分“绪论”“革命之原因”“革命之教育”“革命必剖清人种”“革命必先去奴隶之根性”“革命独立之大义”和“结论”等章,约两万字。书中列举种种满汉不平之事,讲出了国人久郁于心的愤懑之言,充斥着“革命”“排满”等文字和“自由”“平等”等先进思想。全书感情炽烈、文字铿锵、气势磅礴,洋溢着战斗的激情;表示要“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热情地讴歌革命,盛赞“革命者,天演之公例也。革命者,世界之公理也。革命者,争存争亡过度时代之要义也。革命者,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也。革命者,去腐败而存良善也。革命者,由野蛮而进文明者也。革命者,除奴隶而为主人者也”,要为建立一个中华共和国而奋斗。篇末高呼:“皇汉人种革命独立万岁!”“中华共和国万岁!”“中华共和国四万万同胞的自由万岁!”

《革命军》出版后,不胫而走,加之革命党人在《苏报》上大力宣传,更是一册难求。1903年6月9日,《苏报》在《新书介绍》栏内,以“介绍革命军”为题,对《革命军》作了重点介绍,称颂它“笔极锐利,文极沉痛,稍有种族思想者,读之当无不拔剑起舞,发冲眉豎。若能以此书普及于四万万人之脑海,中国当兴也勃焉”。同一天,该报刊出署名“爱读革命军者”(章士钊)的书评《读〈革命军〉》,指出普及教育的重大意义,“居今日我国而言教育普及,惟在导之脱奴隶,就国民”,要“脱奴隶,就国民”,只有一途,曰:“革命”。革命就是要“去世袭君主,排贵族特权,覆一切压制之策”。书评并赞扬《革命军》“以国民主义为干,以仇满为用,寻扯往事,根极公理,趋以犀利之笔,达以浅直之词,虽顽懦之夫,目睹其事,耳闻其语,则罔不面赤而热,心跳肺张,作拔剑砍地奋身入海之状”,“此诚今日国民教育之第一教科书也”。

第二天即6月10日,该报又刊出章炳麟的《序〈革命军〉》一文,惊呼“中国吞噬于逆胡二百六十年矣,宰割之酷,诈爆之工,人人所身受,当无不倡言革命”,把《革命军》比作震聋发聩的雷霆之声和义师先声。

这些文章的发表,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扩大了《革命军》的影响,使这一小册子在社会上迅速流传开来。《苏报》是当时上海一份宣传革命的报纸,此前已有许多言辞激烈的文章,早已引起清廷的忌恨,只是一时隐忍未发,当介绍《革命军》的一组文章以及章炳麟批驳康有为的政论文的发表,将《苏报》后期的革命声浪发挥到极致之时,清廷再也不坐视不理了。

1903年6月29日上午,多名巡捕闯进苏报馆,出示了租界工部局对章炳麟、邹容等人的拘票。章炳麟预先得到警示,但他不为所动,说:“诸教员方整理学社未竟,不能去,坐待捕耳。”有人劝他暂时回避一下,他也不理会。

6月30日,章炳麟在爱国学社内,警探又持拘票前来抓捕,挨次查询,章炳麟说:“余皆没有,章炳麟是我。”遂被铐走。

7月1日,邹容激于义愤,步行到租界四马路巡捕房投案,自称:“我是邹容。”巡捕很是惊讶,看到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相信他就是《革命军》的作者,令其速去。邹容说:“我著书未刻者,尚千百卷,非独此小册也。尔不信者,取《革命军》来,吾为尔讲说之。”巡捕这才相信,遂将邹容关入巡捕房牢房。不久,《苏报》被查封,这就是轰动一时的“苏报案”。

案发后,清政府曾向各国驻沪领事和驻京公使交涉,要求将章炳麟、邹容等押回内地审问,遭到拒绝。清政府见引渡未果,同意由上海道台与各国驻沪领事订约在租界内审判,由英租界会审公廨组织额外公堂具体负责审理。

经过旷日持久的审讯,1904年5月21日,会审公廨组织额外公堂宣判章炳麟监禁3年,判邹容监禁2年,自上年到案之日起算,期满后逐出租界。至此,备受各方关注的“苏报案”终于尘埃落定。

判刑后,章炳麟和邹容被关进上海提篮桥租界监狱,在狱中,他们受到了残酷的虐待,被强迫从事砸碎石等苦役,还时常遭到狱卒的毒打。他们有时被捆绑起来,胸膛被锥子刺破,手指被软梏钳住,疼痛难忍,被折磨得晕死过去后,再被冷水泼醒。酷吏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来对待这两位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妄图摧残他们的意志。但这些酷吏的阴谋落空了,章炳麟一度绝食抗议,并关心狱外革命运动的发展情况。在艰难困苦的环境里,章、邹两人时常“以诗歌遣闷”,其中一些诗很能说明他们当时的心境和精神状态,选录三首如下:击石何须博浪椎?(邹)群儿甘自作湘累。(章)要离祠墓今何在?(章)愿借先生土一坯。(邹)

平生御寇御风志,(邹)近死之心不复阳。(章)

愿力能生千猛士,(邹)补牢未必恨亡羊。(章)

句东前辈张玄著,天盖遗民吕晦公。

兵解神仙儒发冢,我来地水火风空。

前两首是邹容和章炳麟联句而成的,第三首则是章炳麟独自完成的。章、邹二人以中国历史上的贤士自况,抒发自己为革命、为推翻清王朝不惜牺牲的豪迈情怀。

长期艰苦的生活,繁重的劳动,狱卒的折磨,邹容的身心受到严重摧残。1905年4月3日凌晨,这位慷慨悲歌的民主斗士溘然长逝于狱中,年仅20岁,这时离他出狱之期只剩两个多月。临终之前,这位年轻的资产阶级革命家还念念不忘革命事业,期待有朝一日能推翻腐朽的清王朝。

邹容去世后,上海义士刘季平(刘三)将烈士遗体收殓,安葬于上海县华泾乡。《革命军》一书仍存留世间,且传播更为广泛和迅速,各地翻印有二十余版,“远道不能致者,或以白金十两购之,置笼中,杂衣履糍饼以入,清关邮不能禁”。人们如此厚爱《革命军》,除了对邹容崇高精神和少年殒命的悲剧命运的敬重,更重要的是对该书所推崇的理想的认同和追求,二者相结合,邹容及其遗著产生了巨大的感召作用,在人们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共鸣。正如冯自由所言:“此书徒以通俗浅显,适合當时社会需要,几于人手一编,卒赖其言为驱胡建国之本,功不在孙、黄、章诸公之下。”

人们如饥似渴地读着邹容壮怀激烈的文字,受到极大的启发和鼓舞,不少人摆脱了改良主义思想的束缚,转移到民主革命的道路上来。吴玉章就深有体会地说:“当我读了邹容的《革命军》等文章以后,我在思想上便完全和改良主义决裂了。”人们读其书,更加敬重这位早逝的英才,1912年2月,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追赠邹容为“大将军”,以表彰和纪念他为革命作出的贡献。四川军政府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以礼召其魂归,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亲自拜祭。因当年收殓邹容遗体的刘季平“性方絜,寡交游”,致使无人知道邹容葬于何处。1922年冬,章炳麟终于找到了邹容所葬之所,1924年4月,章炳麟、章士钊、张继等20多人在华泾又一次为邹容举行祭奠仪式,并为邹容墓树碑立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人民没有忘记这位少年英雄,一直给予邹容很高的评价,一再校订和出版《革命军》,以表达对他的敬意和追思。

少年壮志扫胡尘,叱咤风云《革命军》。

号角一声惊睡梦,英雄四起挽沉沦。

剪刀除辫人称快,铁槛捐躯世不平。

风雨巴山遗恨远,至今人念大将军!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吴玉章的这首《纪念邹容烈士》诗,充分表达了世人对邹容及其遗著的敬佩之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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