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作原则角度探索疫情期间网络流行语的会话含义

宋 丹

(淮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随着网络的普及，互联网语言学成为语言学的另一个领域。[1]语言学家们在认知语言学、社会语言学、语用学等许多领域都对网络流行语进行了研究。随着网络流行语成为一种新的语言品种并在人们交流中频繁使用，它们已构成与人们生活各个方面有关的大量词汇和知识来源，并实时反映了当前的社会热点和民生问题。本研究从合作原则角度探讨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网络流行语的功能和会话含义，以期帮助人们在特殊时期的网络对话中更恰当地使用网络流行语并达到预期的对话效果。

一、合作原则

1967年，美国语言学家格莱斯提出了合作原则，他将合作原则定义为：“为使会话双方交际沟通顺利进行而必须相互配合、共同遵循的原则。”[2](P50)他效仿德国哲学家康德，将合作原则划分为四个范畴准则，即数量准则(出于当前对话的目的交换信息，不要提供多余的信息)、质量准则(尽量提供有证据的话即实话，不要说无证据的话)、关系准则(提供与问题相关的信息，不要文不对题)、方式准则(避免表达含糊、歧义，应简短，避免不必要的冗长话语)。[3]根据格莱斯理论，当人们没有遵循合作原则时，会产生额外的会话含义，格莱斯把真正的会话定义为“关于人们如何使用语言的理论”，它指的是话语中暗含的内容。[4]在交际过程中，由于语境、身份以及交际目的的不同，说话者违反合作原则并且希望听话者可以成功理解他的意思，从而达到交际效果，这时，听话者必须假设说话者在更深程度上是遵守合作原则从而推测对方的会话含义。尽管表面上不遵守合作原则会使听话者思考说话者的潜在意图，但这不一定意味着违反合作原则会产生交际失误，所以我们需要正确区别违反合作原则的不同情况。

二、网络流行语的特点

网络流行语新颖、简单、实时、量大、受欢迎度高、有幽默效果，其中，前三个特点尤为突出。互联网流行语的新颖性是指创造力、独创性和个性以及旧词新用。[5]比如，对现有词汇进行更改而创建新词汇，如：“神马”代替“什么”，“鸭梨”指代“压力”，“这样子”变成“酱紫”等。[6]再如，在常规语法规则方面发生的变化，如：“请个假先”，原为“先请个假”。[7]而简单性，是指为了节省时间，网民们用符号、字母和数字表达想法。如：“88”表示“再见”，“BT”是“变态(异常)”的英文缩写。另外，网络热词时效性强，频繁更新，其具体内容和含义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不断发展，每年网络流行语反映的社会现象都会有所不同。如：“我爸是李刚”“蒜你狠”是2010年出现的热点问题。[8]2017年至今，相继出现了“打call”“官宣”“佛系”“雨女无瓜”“996”等各类网络热词，都极富时代特征，反映了当下网络和现实生活中的焦点问题，或弘扬奋发向上的精神，或针砭时弊引人深思。[9]2020年初，新冠肺炎袭来，在此期间人们响应国家号召闭不出户，做好疫情防控。与此同时，一批网络行业活跃起来，如“在线直播”“在线教育”，等等，大量的网络热词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受到人们的欢迎并为人们频繁使用，如“白衣天使”“驰援”“新增确诊”“隔离”“武汉加油”“口罩”“无接触配送”“火神山”等，这些热词的出现反映了疫情期间的热点话题与人们的社会心态。

三、违反合作原则的网络流行语案例分析

作为网络流行语的创造者与使用的主力军，大学生们每天频繁地通过各种社交网络平台进行交流或学习，也促进了网络流行语的快速发展。笔者选取安徽某城市一本大学在读大学生在疫情期间所用网络会话中的典型文本(共收集200例，本文选取个别典型文本)进行语用分析(标有下划线的词语为网络流行语)。

1.违反数量准则

数量准则即说话者要提供会话正好所需的信息，违反数量准则会产生大量的会话含义。在收集到的数据中可以看到，说话者通过给予超出对话所需信息或者信息不足来达到自己的会话目的而违反数量原则。如：学校开启在线课程之后，好朋友A和B之间在微信上的对话：

A：今天上课老师讲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B：别提了，我们都是钉选之子。

疫情期间，很多学校使用钉钉软件在线直播授课，钉钉一时间风靡全国，使用钉钉上课的学生或者在钉钉直播中被老师提问的学生都自嘲为“钉选之子”。B对于A所询问的上课内容这一问题，没有给予正面回答，B的回答所提供的信息不足，A需要通过这句违反数量原则的话来推测B的言外之意。B使用网络流行语“钉选之子”作为答案，这意味着B并不是不知道上课内容，事实上B在暗示A上课时老师一直都在提问。因为他们是好朋友并且会话场合较随意，所以B也没有遵守面子原则。

又如：大四学生忙于撰写毕业论文，两位同专业的朋友之间有这样一段对话：

A：我论文还没写完，怎么办呀？

B：看看人家火神山。

对话中，A提出了一个问题，而B应该给出回馈或解决方法，事实上B的回答在信息量上要小于交谈所需要的信息量，违反了数量准则。网络流行语“火神山” 是指疫情期间武汉市为应对床位紧缺状况，十天之内建成的可容纳1 000张床位的救命医院，又名火神山医院。“火神山”一词出现时便引起了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的关注，在以上对话中，B提到火神山，言外之意是只要你全力以赴，抓紧时间写论文，就可以按时完成，B的回答也表达了他想让对话轻松有趣的意图。

2.违反质量准则

在违反质量准则的对话中，会话者们没有提供有证据的信息或者没有说实话，大多有讽刺、夸张的效果。下面是两位同班好友的对话：

A：你最近在家干嘛呢？

B：我是室内流浪汉。

室内流浪汉用来形容长时间待在家里，不洗头不打扮，甚至连脸都懒得洗的人群，不是真正的流浪汉，因此B的回答违反了质量原则。疫情期间，人们居家隔离，长时间不出门，“室内流浪汉”并不是说B真的在流浪，而是在疫情攻坚时刻保护自己保护他人的一种有效防控手段，这一回答通过夸张的手法表达了他对长时间待在家里的无奈和沮丧感。

又如，某教师在钉钉直播授课前对同学们说：“各位老铁们，喜欢主播的多刷弹幕，多跟主播互动。”“老铁”一词源于东北方言，意思是铁哥们，是对于感情关系非常好的朋友的称呼，“主播”一般用来指主持人，现在也用来表示直播间里的网络主播。当然，这句话里的“老铁”并不是指好朋友，而是指在线听课的学生们，而老师的真正身份也不是“主播”，因此这句话违反了质量原则，但在特定网课环境下，学生们可以理解老师所传达的言外之意是让他们上课积极发言，老师通过自嘲而传达了一种幽默感，从而实现活跃课堂气氛的目的。

3.违反关系准则

关系准则要求人们在交谈中要提供与会话主题相关的信息，不应文不对题，答非所问。笔者通过调查发现，大学生们为了追随网络热潮，常常不顾会话主题的相关性而随意使用网络流行语，有时他们会故意违反关系原则而让听话者自己寻找可能存在的联系。网络对话中违反关系原则的谈话随处可见，常以双关、提示或者反问句的方式出现。例如，微博上两位校友之间的对话：

A：我想定外卖吃，有同学知道现在可以定吗？

B：无接触配送。

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美团外卖于年初推出“无接触配送”，保障了疫情期间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用户与骑手通过电话等渠道提前协商商品送达位置，用户自行取餐，之后很多生活服务平台都纷纷推出这种“无接触配送”服务，这一网络热词也在大学生群体中广泛流行。B的回答表面上看起来与A的问题并没有任何关联，但实际上是在提示A可以选择“无接触配送”方式定外卖，A也可以自行推断出说话者的动机和潜在的关联。

4.违反方式原则

违反方式原则的对话以含糊、模棱两可或语言冗长著称，人们经常违反方式原则使会话更加幽默或表达说话者的内在目的。常见的网络热词通常会以含义模糊、晦涩难懂的方式出现。如：A和B谈论交作业的问题时，A告诉B自己忘记交作业了，B对A说：“你是真硬核。”“硬核”一词原来是用来形容奔放有力的音乐形式或难度很高的游戏，因防疫期间，河南省实行智慧管控，措施雷厉风行，而网民们热议其手段“硬核”，“硬核”一词因此而被广泛使用，表示厉害、彪悍的意思。另外，大学生上课要占的“C位”即指教室的中心位置，网课即将下课时学生们在刷弹幕表达对老师的赞美与感谢时，有时会出现“有内味了”，这里的“内”谐音“那”，即有那种感觉了，用来表达学生理解课堂知识或者对课堂气氛的一种评价。上述这些都违反了方式原则，也生动反映了大学生的学习和自身独有的特点。

通过以上典型文本的语用分析，研究者发现，违反质量原则的网络会话占比最大，其次是关系原则的违反，这表明大学生们会在网络对话中有意或无意地违反这些原则以表达其言外之意或增加对话的感情如幽默感等。

四、结语

作为越来越流行的语言种类，网络流行语在互联网时代显示出不可逆转的趋势。中国网络流行语的真实含义远远超出其字面意义，同时因为网络语境的非正式性和随意性，网络对话更易产生额外的会话含义。疫情期间出现的网络流行语更贴近人们的学习和生活，并在短时间内受到人们尤其是大学生们的关注，得到广泛传播，同时也贴切地反映了人们当下积极向上的心态，具有特定的文化内涵与价值。从本研究收集的数据及分析中也可以看出，大学生之间的交谈更随意，并带有讽刺或幽默的效果，几乎不考虑礼貌原则。但为了维护和谐文明的网络环境，无论是在互联网或日常对话中，应注意遵循面子原则，也应该善于使用积极向上的网络流行语，同时摒弃负面的网络热词，确保网络语言的健康发展，充分而正确地运用网络热词去传达对话含义并实现话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