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汉口版《新华日报》副刊《团结》研究的三处订正

袁仕萍

(湖北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湖北 襄阳 441053)

被誉于“现代史宝库”[1]的《新华日报》，1938年1月11日创刊于汉口，在汉印行286期后于1938年10月25日在重庆出版，1947年2月28日被国民党政府查封，共出版报纸3231期，是中国共产党第一张向全国公开发行的报纸。《团结》副刊在《新华日报》先后有两个阶段：一是1938年1月11日至6月9日在汉口《新华日报》第四版综合性副刊；一是整顿三风运动中《新华日报》改版变革，于1942年9月19日增辟《团结》专页。对汉口版《新华日报》副刊《团结》讨论，存在多处不合历史实际的错误表述，主要关于刊名、刊期、编辑三个方面，本文对此进行订正。

一、关于汉口版《新华日报》《团结》副刊刊名“没有固定的名称”说

“从1938年1月11日至1942年9月17日这段时间里，《新华日报》的第四版为综合性副刊，但没有固定的名称。”[2]166根据著者表述前后语境，此处表述应该归于不严谨，并不属于观点式错误，因为在前后两处表述中明确断定：“《新华日报》的第一个副刊名为《团结》，与《新华日报》同日诞生，是以思想教育为主的专刊。”“1940年2月到5月，曾陆续创办了《文艺之页》《青年生活》《工人园地》《经济讲座》《自然科学》《妇女之友》等六种专页。”既然《新华日报》创刊伊始就有《团结》副刊，并且1940年2月到5月陆续创办六种专页，那就不能武断认为从1938年1月11日至1942年9月17日“没有固定的名称”。

汉口版《新华日报》《团结》副刊“没有固定的名称”从1993年一直延续到2007年，1993年由成都、重庆《新华日报》《群众》周刊史学会编辑的《新华之光——<新华日报><群众>周刊史学术研讨论文集》中就有“无固定名称”之说：“武汉时期，《新华日报》陆续创办了多种副刊性专栏，专页，但无固定名称。”[3]

“没有固定的名称”说，《新华日报》从1938年6月10日第160期至1940年2月9日第664期，一年半时间500余期的《新华日报》第四版没有固定名称副刊，这是符合实情的。

在此之前，《团结》副刊从1938年1月11日开设，在此之后1940年2月10日《文艺之页》、2月14日《青年生活》、2月17日《工人园地》、3月6日《经济讲座》、5月14日《自然科学》、5月16日《妇女之路》专页依次开辟。在原来六个专页继续发刊的同时，1942年2月4日《日本研究》、2月9日《戏剧研究》、2月10日《时代音乐》、2月11日《木刻阵线》、2月12日《科学专页》、9月9日《体育特刊》又依次开辟。特色鲜明、主体多样的专页，办的效果如何，为此《新华日报》编辑部在1942年5月23日发表社论《敬告本报读者——请予本报以全面的批评》，从5月24日到6月3日又连续11天发布《本报特别启事》“……戊、专页专栏，何种为好，何种不好，何者应继续，何者应删弃？己、一般四版，何日编得较好，何日编得其差，好差之处又何在？”[4]根据读者反馈，1942年9月18日在改版，保留《妇女之路》《青年生活》，增辟《团结》专页。

二、关于汉口版《新华日报》《团结》副刊刊期96期，实为100期

查阅《新华日报》原刊，1938年6月9日《团结》副刊序号为96后休刊。笔者在查阅1938年3月24日《团结》副刊《追悼周德佑志士特辑》时，无意发现这期《团结》没有标示序号，于是清点《团结》副刊刊期，发现有几处刊期排序有问题。第一处是在2月27日、2月28日、3月1日连续标示的序号均为35，有3个35的序号；第二处即是上文提到的3月24日特辑没有标示序号；第三处是4月1日到4月3日，序号分别是58、58、57，4月5日没有标示序号，4月8日标示的为61，此处比较紊乱。经过理清刊期后，《团结》副刊实为100期，而不是以休刊前的6月9日标示的96期。目前有不少关于《团结》刊期96期的说法，如文艺副刊史研究领域“基本上是每天一期，出至96期于同年6月9日休刊。”[5]《新华副刊》专题研究中“‘团结’副刊基本上是每天一期，同年6月9日出至96期终刊。”[6]

做为一部“史料充实和富有可读性的报史”《新华日报史》，1990年由重庆出版社出版，为我们展示了中国现代史转折关头的宏伟画卷。在论述《团结》副刊时有个失误：“在汉口，《新华日报》创刊初期，也曾以《团结》命名出版副刊，那是一个综合性副刊，因考虑不周，只出了五期就宣告停刊。”[7]这里明显的是把汉口版《新华日报》中的两个副刊《团结》与《星期文艺》弄混淆了。关于《星期文艺》刊期为五期，在编辑者胡风那里就误认为是四期，好在这个失误已经订正过来[8]，并详加论述[9]。

三、关于汉口版《新华日报》《团结》副刊编辑

关于汉口版《团结》副刊与编辑楼适夷，有几处细节需要注意：

一是《团结》副刊在汉口筹备时，楼适夷是编辑委员会成员，被指定主编第四版《团结》副刊，这个工作是党安排的，在长沙的楼适夷本人并不知道，范剑涯、姚黎明回忆章汉夫在《新华日报》工作时提到楼适夷参与筹备《新华日报》，这一说法不准确：“刚刚走出南京、上海、苏州等地国民党监狱的潘梓年、章汉夫、许涤新、何云、吴敏(杨放之)、徐迈进、楼适夷等同志，在周恩来、叶剑英、博古等同志领导下，聚集南京，共同筹办《新华日报》和《群中》周刊。”[10]楼适夷参与筹备《团结》副刊这一说法偏离事实。担任过汉口版《新华日报》《团结》副刊的编辑楼适夷在《新华日报》汉口筹备时就已经被委任了，但是楼适夷并没有参与筹备。楼适夷《我谈我自己》一文中[11]27，我们可以梳理出《新华日报》创刊前夕楼适夷的活动足迹，1937年7月17日从中央军人监狱出狱，后短暂在上海停留，受在福州的郁达夫邀请，到福州开始主编《小民报·救亡文艺》，从1937年11月4日开始，至12月4日结束，共发表时事讲话、专论、评论、诗歌、散文等19篇。1937年12月初到长沙从弟楼炜春那里，楼炜春时任长沙儿童书局长沙分局经理，楼适夷此时并没有像前一个月在福州那样既写又编，在参加长沙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徐特立招待文化界新闻界一次活动时才引起注意，这时汉口这边正在到处寻找楼适夷的《新华日报》社长潘梓年通过徐特立知道楼适夷的行踪。所以《新华日报》在已经出版了一天的情况下，楼适夷才于1938年1月12日到达汉口，1月14日开始主编《团结》副刊。《新华日报》在武汉的筹备，楼适夷没有参与，这也从筹备之初当事人的回忆中得到证实，杨放之(即吴敏)和徐迈进在《从南京到武汉——记<新华日报>创办时期的几个片段》中回顾：“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三日筹备《新华日报》的人员到达武汉后，最初住在日租界成忠街五十三号，当时除潘梓年、章汉夫、杨放之、徐迈进等同志外，还有袁冰、杨慧琳、沃静霞、谢佩玲等同志。以后陆续调来了何云、许涤新、蔡馥生和华西园同志。”[12]

二是汉口版《团结》副刊在100期的编辑过程中，楼适夷应该是在编完第64期，即1938年4月5日离开《团结》副刊编辑岗位。梳理楼适夷在《团结》副刊的工作，对武汉抗战诗歌的研究，尤其是《新华日报》中抗战诗歌研究中的一些困惑可以清晰解答。在100期《团结》副刊中，共发表抗战诗歌25篇，按月份分布是：1月3篇，2月12篇，3月5篇，4月5篇，5、6月为零。了解楼适夷在《团结》副刊准确的工作时间，可以解释其诗歌作品的发表为什么会集中在1938年的1至4月，而5、6月空白。

那么，为什么确定楼适夷是在1938年4月5日离开《团结》编辑岗位？原因有二：

一是根据当事人回忆，楼适夷《我谈我自己》一文中“四、五月份我因鼻窦炎请病假不准，请辞职也不准……肿了两个月，我不回《新华日报》……七月去长沙，到炜春处养病。”[11]28请病假是一种说法，与时任中共长江局领导、亲手抓《新华日报》工作的王明意见不合也是一种说法，《新华日报》是党报，楼适夷出狱后组织关系尚未恢复，自认在党报工作不合适，协助老舍“文协”工作等均有考量。二是楼适夷从1938年1月14日开始编辑《团结》副刊，署名适夷共发表时评、通讯、文艺作品等21篇，其中1月3篇、2月6篇、3月8篇、4月4篇。21篇中，楼适夷主要是作为编辑者发表时评较多，如4月初的《团结》连续3期，楼适夷分别发表《理想的战时图书馆》(1938年4月2日《团结》署第58期，笔者校正后实为第62期)、《粉碎日寇撒毒阴谋——起来！响应朱彭两司令通电》(1938年4月3日《团结》署第57期，笔者校正后实为第63期)、《第二期抗战扩大宣传周》(1938年4月5日《团结》漏署序号)，均以时事述评，进行抗战宣传与动员。楼适夷在汉口版《新华日报》发表的最后一篇作品，是4月7日的诗歌《胜利的春天》，已经不是《团结》版面，而是楼适夷作为“文协”工作人员参加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编的“武汉各界第二期抗战扩大宣传周特刊”而出现。上文提到的4月2日、3日、5日《团结》序号紊乱，这是否与编辑者已经准备离开岗位有关呢？

汉口版《团结》副刊，楼适夷于1938年1月14日开始到4月5日，作为《团结》副刊编辑，这应该是无疑的。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资料几乎就是定论：《团结》副刊编辑是楼适夷。如“《新华日报》……由楼适夷担任主编。”[2]166楼适夷主编过《团结》副刊，与《团结》副刊编辑是楼适夷，这中间的实事还是有很大出入的。那么有个疑问，在《团结》创刊的前两天是谁负责编辑，楼适夷在4月初离开《团结》之后又是谁编辑，这里蔡馥生、张企程应该引起关注。蔡馥生担任《新华日报》副刊《团结》编辑工作，是《新华日报》创刊伊始，由于时间很短，而且未署编者姓名，我们可以通过本人自述找到一些信息：“1938年一月十一日出版。我参加编辑工作，先负责“团结”副刊，后负责通讯版。”[13]“我专任编辑工作，首先担任《新华日报》的副刊《团结》编辑，最后《团结》副刊由聂绀弩同志担任。”[14]此处聂绀弩担任编辑实为蔡馥生误记，当为楼适夷。

对汉口版《新华日报》副刊《团结》几处订正，不是为了订正而订正，而是笔者在进行汉口版《新华日报》诗歌研究中发现诸多疑点，如前文中提到的诗歌分布现象。另外，从1959年开始国内有三次大型《新华日报》回忆的编撰工作，没有看到总主编华岗、编辑楼适夷个人的回忆文章，经过查阅推论，可以找到这些疑问的部分答案。

只有进入原刊文本，我们才不会有诸多明显事实不清的论述，只有以原刊为基础，查阅大量的文史资料，才能还原一副副生动多彩的历史图景，而不是就判断到判断式的武断。只有这样，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公开合法发行的党报《新华日报》才不会因个别含糊不清论述而影响到它的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