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领导近代海关青年运动的革命话语及其历史逻辑阐析

董 强

一、问题的提出

青年是近代海关革命斗争的生力军，是近代海关革命力量中最积极且最具生机的一股力量。1919年5月4日，包括北京税务专门学校在内的13所在京院校的近3000名青年学生，冲破北洋军警的阻挠，喊出“外争主权，内除国贼”“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还我青岛”“废除二十一条”等口号，他们在反帝反封建思想的指引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五四”爱国运动。这是一场以进步青年为先锋、广大人民群众共同参与的彻底反帝反封建的伟大爱国运动，开启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从此，青年群体作为一支革命劲旅开始登上历史舞台。(1)习近平：《在纪念五四运动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2019年4月30日，新华社通讯稿。

海关青年襟怀报国之志、心系国仇家恨，以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投身革命洪流。北京税务专门学校第9届税务专门班学生苏锡益和李对宾等一批海关青年，毅然参加了“五四”爱国运动。(2)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2页。此后，海关又涌现出茅丽瑛、佘毅、柴树藩、袁成隆等一大批抗日爱国青年。他们舍生忘死、义无反顾地奔赴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为改变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命运、为实现中华民族的自由独立和人民解放献出了宝贵生命。毛泽东在《青年运动的方向》一文中疾呼：“‘五四’以来，中国青年们起了什么作用呢？起了某种先锋队的作用，这是全国除开顽固分子以外，一切的人都承认的。什么叫作先锋队的作用？就是带头作用，就是站在革命队伍的前头。”(3)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中国现代教育大事记》，教育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415页。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倾注了大量心血领导和发动青年革命运动。1921年7月，中共一大会议召开，来自全国的13位代表中有8位是青春韶华的有志青年。翌年7月，中共二大会议通过了《关于少年运动问题的决议案》，明确了党领导青年革命运动的方针。同年5月，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在广州成立，时年24岁的张太雷以会议代表的身份致开幕词，强调社会主义青年团应为联络革命运动“帮助无产阶级训练”，使之成为“世界无产阶级之敢死队”。(4)《中共早期海外秘档珍闻》，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276页。1923年6月，中共三大会议通过了《青年运动决议案》，明确指出“(发动和领导)青年运动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工作之一。”(5)张静如、梁志祥：《中国共产党通志》(第3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433页。此后，陆续召开的中共四大会议、中共五大会议、中共六大会议、中共七大会议，分别就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如何推动青年革命运动，以及发展和壮大社会主义青年团做出部署。

党一直以来对青年群体的关注，使得社会上一大批有志青年在党的感召与引领下，以百折不挠的意志和精神展开气壮山河的革命斗争。综观学界既有研究，围绕这一主题的大多聚焦史料爬梳或个案研究，且重叙事、轻分析，(6)专题性史料，如《中国青年运动史》，中国青年出版社1984年版；《青年共产国际与中国青年运动》，中国青年出版社1985年版；《一二·九运动》，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中共中央青年运动文件选编》，中国青年出版社1988年版；《解放战争时期北平学生运动》，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年版；《中国学生运动史》，学林出版社1996年版；《大革命时期的青年运动》，武汉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中央苏区青年运动史》，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版；《青年运动史话》，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中国青年运动重要史迹通览》，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版等。个案研究，如张静星：《论解放战争时期党领导下的上海学生运动》，《当代青年研究》1990年第3期；蔡庆新：《论任弼时在五卅运动前后关于青年运动的战略策略思想》，《党的文献》1993年第3期；岳谦厚：《“五四”之后到大革命时期的学生运动》，《中共党史研究》2011年第7期；郭晓平：《1945—1947年中国城市学生运动区位研究》，《北京社会科学》2015年第8期；黄金凤：《中共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学生运动》，《中共党史研究》2016年第4期；任树根：《延安时期中共培养青年马克思主义者的路径构建》，《广西社会科学》2020年第11期；韩戍：《从合作走向对抗:九一八事变后的上海学生团体与国民党党部》，《社会科学辑刊》2021年第2期。对于如何运用革命话语体系阐释党与青年的互动关系未及深论，尤其是党如何运用革命话语体系组织和引导海关青年参与革命斗争的史实鲜有论及。鉴于此，本文拟以抗日战争时期海关青年革命运动为研究主线，通过廓清党领导海关青年运动的轨迹，阐析党的革命话语及其历史逻辑，明晰党领导海关青年运动的行为特征及其成效，力求在鲜活、生动的历史景象中更加具体、细致地考察党与海关青年运动的内在联系，从而为新时代培塑海关青年、坚定信仰、弘扬革命精神，发挥以史鉴今、资政育人的功效。

二、生力军：党领导海关青年运动所面临的形势与任务

近代海关是帝国主义侵略最为深重的领域之一。长期以来，海关的行政权和管理权被西方列强所褫夺，许多进入海关的有志青年，在遭受不公正待遇后精神倍感压抑。他们强烈呼吁收回海关主权，积极维护海关华员的正当权益，开展有理有节的职工斗争运动。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海关高级洋员在抗日问题上始终抱有所谓的“中立立场”，这样的形势致使海关青年愤懑不已。他们肩负国家兴亡的使命与担当，在党的革命话语和行动感召下投身激流勇进的抗日斗争运动。坦言之，抗日战争时期党领导海关青年运动所面临的复杂形势与艰巨任务如下。

(一)面对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海关青年响应党的号召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即“由一般帝国主义和中国的矛盾，变为特别突出、特别尖锐的日本帝国主义和中国的矛盾”。(7)《毛泽东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52页。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后，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向全国同胞发出抗战宣言，并在宣言中大声疾呼：“全国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实行全民族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在党的倡议下，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全体国民意识到“应放弃任何与日寇和平苟安的打算”，以彰显英勇抗战的决心。(8)《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44页。面对来势汹汹的侵略者，海关青年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37年11月，殷之钺、王宗浚、佘崇懿、洪履和、郑玉雯、张庆源、栾乐义等一批江海关青年在“同人救亡长征团”的指引下抵达广州八路军办事处，部分青年随后辗转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投入战斗。在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中，他们意识到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肩负起抗日救亡运动的民族伟业，才能团结全国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最终赢得抗战的胜利。

(二)面对国民党消极抗日和积极反共，海关青年在党的宣传下认清反动本质

抗战初期，国民党在正面战场上组织了较为有力的阻击战，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1938年10月，日军占领武汉、广州之后，囿于战线过长、兵力不足，这促使日本高层一改原先的强硬态度，转而对国民政府采取“政治诱降为主、军事打击为辅”的策略，抗日战争由此进入相持阶段。在日本帝国主义的百般利诱下，蒋介石公然推行消极抗日和积极反共的反动政策。1939年1月，国民党在重庆召开五届五中全会，提出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反动方针，随后又一手制造了“太河惨案”“皖南事变”等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事件，由此掀起了反共浪潮。

为了稳固自身统治，国民党高层意识到青年群体的重要性，加紧步伐与共产党开展对广大青年的争夺。为此，国民党一面大肆鼓吹谬论“全国青年应把加入青年团作为立身与报国唯一之程序，且为必取之途径，以历史昭示中国国民党与三民主义青年团应当为了国家与民族凝为一个组织，中国国民党为国家之动脉，而三民主义青年团乃动脉内新血轮”，(9)《中央日报》1943年3月29日，第2版。一面采取利诱和笼络的方式，强迫青年向国民党靠拢。1944年3月29日，在国民党第一届青年节召开之际，蒋介石在《告全国青年同胞书》中妄称：“全国青年要积极履行革命义务，力求实现三民主义”，(10)《中央日报》1943年3月29日，第2版。并表达了把发展青年力量作为“拥戴领袖”的期望。经过长期的革命实践与经验积累，中国共产党充分认识到青年在推动革命运动中的中坚作用。1939年5月4日，恰逢“五四”运动20周年纪念日，中国共产党决定将5月4日定名为“青年节”，毛泽东在青年节题词中强调“目前中国青年的唯一任务就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11)中央档案馆：《中国共产党八十年珍贵档案》(下册)，中国档案出版社2001年版，第500页。

海关青年逐步认清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并争相投入党的怀抱。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总税务司署迁至重庆，孙恩元、陈凤平、姚寿山、黎昌严等海关华员青年也随之赴渝。他们组织秘密读书小组，传阅毛泽东撰写的《新民主主义论》《论持久战》等文章，以及阅读《新华日报》等进步报刊，还时常到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听取抗战形势分析报告。在党的积极宣传下，读书小组成员开始接受党的抗日主张，并冒着白色恐怖的危险加入中国共产党。(12)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重庆海关的地下党工作》，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195页。

(三)面对海关高级洋员秉持的“中立立场”，海关青年团结在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下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本旋即占领了北平、天津、上海等中心城市，使得东南沿海各关陷于日寇之手。为了窃取丰润的关税、渗透并把持海关行政管理权，日本政府一面强令各沿海大关将所征关税存入日本正金银行，另一面佯装宣称维持关税用途不变，表示要继续偿付国民政府所积欠的外债及赔款，以此麻痹英美各国，减轻窃据各关的阻力。随着战事日益吃紧，中日两国并未就海关权力移交达成协定，在英美诸国的暗中支持下，海关总税务司梅乐和对外坚称“需保持中国海关行政权的完整和相对独立”，同时又暗通款曲，与日本人私下周旋，特别在关税保管权等问题上持较为暧昧的态度。

1938年5月2日，英日两国公然违背中国利益，在国民政府的强烈抗议下签署了所谓的“海关协定”。依据这一“非法协定”，海关总税务司署表示“日本可提出将海关积存于英国汇丰银行的税款移存于日本正金银行”，并强调“除非中国政府表示不反对，否则将不会这样做。”(13)《1938年5月6日田尻和梅乐和会谈纪要》，《非法协定》，第104—105页。5月7日，总税务司梅乐和致电财政部长孔祥熙，指出日本抢夺海关的危险日益逼近，“最好还是由总税务司授权江海关将今后所收税款存入日本正金银行，此项临时性措施在必要时可以立即予以撤销”，同时又暗示“除非保证中国政府确实不反对，否则决不将汇丰银行存款交出”。可见，梅乐和在关税问题上始终持两面派的“中立”态度，既不敢对日本人公然展现强硬态度，又不愿将关税税款交付给国民政府处置。在梅乐和看来，关税倚靠各国力量才能得以保存，如需征调就必须征得各国同意。(14)《1938年5月28日梅乐和致孔祥熙电》，《非法协定》，第110—111页。海关高级洋员在抗日问题上的摇摆不定，使得海关华员青年深感单靠英美力量远不足以抗衡日本。只有“团结起来”齐聚在党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才能取得抗战胜利。1936年江海关党支部成立之时，党中央刚在延安召开过瓦窑堡会议，江海关党支部书记胡实声在海关青年中传达会议精神，不断扩大海关抗日力量。通过组建“乐文社”“妇女联谊社”等社会团体，吸纳海关青年向党组织靠拢，同时运用文学创作、公开演讲等形式宣传抗日救亡的主张，从而坚定贯彻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四)面对艰苦卓绝的抗日持久战，海关青年在党的指引下树立抗战信念

海关青年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痛恨不已，然而国民党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加之旷日持久的战事，使得不少海关青年一度对抗战前途和民族命运深感忧惧。事实上，这并非海关青年所独虑，当时社会上充斥着“抗战必败”的消极舆论，甚至“亡国论”也甚嚣尘上，认为仅凭中日两国之间的悬殊实力，“中国会亡，最后胜利不会是中国的”。(15)《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39页。为此，不少海关青年与社会青年同胞一样心生苦闷。1938年1月31日，《新华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名为《青年苦闷的出路》的文章：“这几年来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们半个国家，奴役了我们很多同胞，半年的抗战，又遭遇到部分失败，而在我们的生下来的破碎不全的国土上，还有许多矛盾与混乱的现象，使他们为中华民族的前途而忧心苦闷。”这篇文章甚至直抒胸臆地表达“青年们苦闷最重要的来源，恐怕是救国的热情无处发泄，救国的力量无处使用的问题”。(16)吴敏：《青年苦闷的出路》，《新华日报》1938年1月31日，第3版。由于复杂多变的抗战形势与社会心态，党组织广泛利用海关社团及《关声》等刊物，以革命话语鼓舞海关青年树立抗战必胜的信心。1936年6月，海关缉私巡艇在岐口查获日籍走私船“大荣丸”，国民政府在日本驻天津海军武官的压力下，命令海关放行船货并道歉，还将缉私巡艇调离。海关青年华员通过地方报刊和《关声》等刊物，揭露日本走私暴行和国民党华北当局的软弱，以激发民众的愤慨和对海关缉私人员的声援。

三、信仰感召：党领导海关青年运动的革命话语及其内生逻辑

政党建立的目的与宗旨就是为了夺取权力，这是任何政党所具有的天然属性。为了促进党内外系统各要素间的协调有序，党有必要建构一套话语系统作为交流媒介。从政治层面看，政党的沟通与交流以话语为载体，即“话语是组织中居于主导地位的产物”，是组织体系中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语义结构所依存的重要手段。(17)丹尼斯·姆贝，陈德民等译：《组织中的传播和权力：话语、意识形态和统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09页。“话语”作为特定社会环境下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流的言语或文本，在人们的思想与文化传递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政治话语”是“话语”的衍生概念，指的是特定的政治人物或职业政治家运用特定语言或关键词来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体现了“政治理论、学说由思想向现实转化的具体过程”(18)刘朋：《政治话语变迁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中共贵州省委党校学报》2014年第1期。。在革命实践中，由言语表征所建构的话语体系，其根本目的在于将国家或政党所确立的主流意识形态根植于既有概念之中，来确立它的合法性权威。可以说，革命话语是由言语所衍生出的政治提议或政治主张，是对“话语”一词意涵的拓展与延伸，是用政治主张或政治语言去解释特定的政治目标或政治意识。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探索并建构了一套革命话语体系，以此阐释自己的政治目的或政治主张。可以说，党的革命话语体系是通过一定载体来表达或阐释自己的革命主张、思想、理论，并将其运用于革命实践的言语性表述。综括而言，党在革命时期形成的话语体系，大抵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党的创建到土地革命时期，这是中国社会政治话语体系发生重大变革的关键时期，也是党的话语体系初步建构的时期。彼时，党围绕中国革命的性质、主体、对象、目标、手段及步骤，形成了一系列具有中国革命特色的话语系统。二是抗日战争时期到解放战争初期，这是党的革命话语体系逐步壮大与发展的时期。在前期革命理论被宣传的基础上，党最终形成了新民主主义话语体系，即“无产阶级领导之下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它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建立确立了目标与方向。三是解放战争到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这段时期，这是党的革命话语体系的成熟时期。在这一话语体系下，党确立了革命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并提出了一系列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方针。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初，就积极主张收回海关主权，并致力于海关职工斗争运动。在党内领导者看来，海关作为近代中国殖民化的象征，能否收回海关主权已成为中华民族争取民族独立、实现人民解放的重要标志。为此，党通过建构革命话语体系，激发和引导海关青年熔铸“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精神之魂，所蕴含的内生逻辑表现如下。

一是运用阶级分析法，阐释海关青年与劳工大众之间的天然联系。党从阶级斗争的角度，将海关青年视为劳工阶级的天然同盟者，无情地揭露了海关高级洋员利用特权对海关华员所实施的剥削与压迫。为了消解海关华员与劳苦大众之间的阶层差别，党借助“各革命阶级的联合”“联合战线”“民众”等话语，帮助海关青年认清自身遭受压迫的现实处境，建立起与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的天然血脉联系，以“联合战线”的斗争方式，鼓舞和团结广大海关青年投身革命洪流。

二是运用国情分析法，剖析近代海关机构的殖民特性与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党从近代中国的国情出发，借助“职工斗争”“平权运动”“社会革命”等话语，分析近代海关的殖民特性和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以此唤起海关青年投身反帝爱国斗争运动。

三是运用思想教育法，培植海关青年的抗日意志与家国情怀。面对中华民族共同的敌人，党借助“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抗日救亡”等话语，将海关青年纳入到抗战队伍之中，引导和感召海关青年成为“团结起来”的支持者和受益者，以此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力量。

可以说，上述话语体系建构的逻辑在于海关青年所具有的革命性。他们在全面抗战中衍生为革命阶层，并运用革命斗争的方式驱逐日寇，以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

四、使命行动：革命话语指引下的海关青年运动

历史证明，党的领导是海关青年革命运动蓬勃兴旺的根本保障。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不久，党组织积极在海关青年中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以铿锵有力的革命话语和笃志如磐的革命信仰点燃海关青年的热情。经过大革命“血与火”的锤炼和抗日战争中所凝结起来的战斗友谊，党与海关青年之间构筑起牢不可破、志不可摧的同盟关系。在革命话语的指引下，海关青年齐聚于党的旗帜之下，不断推动革命运动的发展。

(一)加强思想宣导，广泛宣传马克思主义

1934年初，日本帝国主义加紧蚕食华北，北平税专最后一届(第26届)学生胡实声等同学悲愤交加，深感华北危急，已无法静心读书。囿于东北沦陷后海关被日寇所劫掠，培养内班学生的需求量锐减，不少学生改习外班，北平税专也因战事骤起，而不得不撤至上海。在党的积极宣传与引导下，税专学生开始思索个人前途与国家命运，他们发起并组织读书会，集资购买进步书刊，在日常交流中积极宣传马克思主义。(19)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共产党江海关党支部和团支部的建立》，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64-66页。他们不仅遍览鲁迅、巴金、茅盾、郭沫若等人的文学作品，还时常交流诸如李达的《新唯物论大纲》、河上肇的《新经济学大纲》、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及《生活周刊》《读书生活》等进步读物的学习感悟。不久，读书会的规模日渐壮大，殷之钺、高仕融、彭瑞复、冯华全、朱人秀、佘毅等青年纷纷参与其中，读书会易名为“二六读书会”。同时，为了培养海关进步女青年，他们还组织茅丽瑛、毛修颖、林介进、唐锦心、张志纯等人创建海关女职员读书会。海关青年在党的精神感召下，不仅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信仰，还逐步成长为一群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决心为拯救国家、改造社会而不懈努力。

党还积极利用《关声》这一进步刊物，大力宣传抗日主张。《关声》创办于1927年5月26日，是近代海关出版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海关刊物之一。《关声》主要以刊载各关华员的工作与生活动态为主，创作题材涵盖政论、评论、通讯、杂文、散文等。抗日战争爆发后，《关声》聚焦“宣传抗战”“反对侵略”等主题，特别是它无情地揭露了日本浪人猖獗走私的问题。据记载，从1935年至1937年，几乎每期《关声》都刊载有各地海关缉私人员的呐喊，呼吁海关管理高层关注“查私人员所受种种痛苦和耻辱，了解武装缉私的重要性”，提出“不要只知催促我们缉私，而忽视关员的生命和安全”，号召“关员要团结一致，认清时代的转变”，要“做一个跟着时代前进的关员”，要“把全国海关的缉私阵线和为中华民族求解放的阵线联系起来”。

1936年6月15日，《关声》刊登了骆耕漠撰写的《惊动全球的华北走私问题》一文，无情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在华北的武装走私问题，强调“(日本)不仅仅为了关税上的一点点便宜，而是想根本上推翻华北的海关权，使华北经济更露骨地殖民地化”(20)中国经济情报社：《中国经济论文集》(第3集)，生活书店1936年版，第73页。，其目的在于借走私漏税来动摇中国政府的财政基石，借私货倾销来摧毁整个中国国民经济，以期迫使中国政府屈服，从而“接受中日满经济同盟的全部计划”。1937年4月，日本货轮“长崎丸”在上海公然走私被查，缉私人员曹可同、沈惠人在执法过程中遭到日本浪人殴打并身负重伤。事件发生后，全国海关掀起轩然大波，上海、北平、天津等各界人士纷纷致慰问函，并在《关声》上表达控诉意见。可见，《关声》作为海关进步刊物，在宣传抗日方面发挥着显著作用。

(二)发挥工会力量，鼓励海关青年参与职工斗争

在党的领导下，近代海关建立了诸多工会组织。1925年5月，上海爆发了“五卅反帝大罢工”运动，党积极筹建工会组织，团结工人兄弟反抗帝国主义的血腥镇压，上海总工会就是在这一时期建立起来的，并迅速成长为全市的工会性组织。6月，为了声援上海工人运动，广州和香港爆发了规模更大的省港大罢工，罢工耗时长达一年有余，震惊全世界。

五卅运动和省港大罢工的骤起，推动了海关华员的觉醒，加速了海关工会组织建立的步伐。1926年2月24日，粤海关税务司贝泐蓄意开除林玉衡、谭乃、梁福基、谭旺等4名海关华员。由于长期受海关高级洋员的压迫，海关华员意识到“非联合全体关员，实不足以资对抗”。(21)《工人之路》第254期，《海关职工之大联合》第3版，1926年3月9日。随后，潘东明、林玉衡等粤海关华员代表召集百余人集会，决定筹备海关华员工会组织。(22)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5页。3月，全国海关首个工会组织——粤海关华人总工会在广州西关西荣巷成立。粤海关华人总工会的建立得到了中共广东省委的大力支持，苏兆征、何耀全、邓中夏等省港大罢工中的党员骨干对海关职工斗争运动给予指导，促使其逐步成长为“赤色”工会组织。(23)中共广东省组织部、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广东省档案馆：《中国共产党广东省组织史资料》(上册)，中共党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14页。此后，江汉关、江海关也先后组建了海关华员工会组织。

抗日战争爆发后，包括“海关同人俱乐部”在内的各式海关工会，已成为海关抗日斗争运动的主力军和先锋队。从1932年到1945年间，共有2000余人参加海关工会组织，其中不少是海关青年华员。他们中有不少人响应党的号召，放弃海关优渥的生活待遇，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并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江海关的佘毅就是这一杰出代表。佘毅，毕业于北平税务专门学校，后在江海关担任稽查员。他思想活跃、年轻有为，积极宣传抗日。1936年4月，佘毅加入上海共产主义青年团，随后与殷之钺、王宗浚和高仕融等人组建共青团支部，这是近代海关中最早成立的共产主义组织。不久，佘毅参与《关声》的编纂工作。在党的领导下，佘毅与其他具有进步思想的海关青年对《关声》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提出《关声》“应关心国家大事，体现时代精神”。1936年9月，中共江海关党支部建立，佘毅作为骨干成员发起并组建乐文社。他凭借出色的音乐天赋和骄人的艺术才华，运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积极宣传党的政策，并通过开展募捐义演活动，筹集资金以支援抗战。1937年“八一三”事变后，佘毅组建了“海关华员战时服务团”，专职从事服务团工作。他两次冒着枪林弹雨只身前往上海近郊的大场前线运送慰问品，并教前方将士唱抗战歌曲。上海沦陷后，佘毅与殷之钺、王宗浚、叶厥孙、张乃璜等人组建“江海关同人救亡长征团”，沿着粤汉铁路一路南下寻找党组织。抵达广州后，佘毅在八路军驻粤办事处的协助下启程奔赴延安。1938年1月，佘毅抵达延安，分配在陕北公学第十三队学习，后调至晋察冀抗大二分校担任中国问题教员。在当时各方面条件异常艰苦的境况下，佘毅独立编写教材、认真细致备课，为庆祝建校周年谱写了一首《抗大二分校周年纪念歌》。1941年，组织上指派佘毅前往晋察冀三军分区担任政治部宣传科科长。在工作期间，他经常深入连队或只身前往前线演出，通过教唱新编抗日歌曲，激发指战员的战斗热情。1943年5月6日，佘毅在敌人反扫荡战斗中，不幸落入包围圈。为免被俘，他用最后一粒子弹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24)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佘毅烈士传略》，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249-250页。

江海关女英雄茅丽瑛也堪称楷模。1938年5月，在江海关担任打字员的茅丽瑛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她停薪留职参加“江海关同人救亡长征团”，并组建了“职业妇女俱乐部”，积极维护海关华员妇女权益，宣传党的进步思想。由于她的出色工作，“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会员一度发展至500余人。茅丽瑛不惧日伪暴徒威胁，多次在租界内举行抗日义卖会，并在租界法庭上痛斥暴徒罪行，招致敌人忌恨。1939年12月12日深夜，茅丽瑛被尾随而至的歹徒跟踪暗杀，年仅29岁。身负重伤的茅丽瑛为了防止会员名册落入敌人之手，始终紧抓不放，直到姐妹们赶到才放心托付。据当事人口述，茅丽瑛在牺牲前，还不忘叮嘱大家决不能因为她的死而感到惧怕，“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加倍努力！”(25)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茅丽瑛烈士传略》，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258-259页。，展现出了共产党人大无畏的英雄气概。

津海关青年柴树藩和袁成隆的事迹亦感人至深。他们目睹了国民政府的妥协与无能，深怀一腔义愤，于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投奔八路军。袁成隆在晋察冀边区抗大一分校工作期间，创作有革命歌曲《沂蒙小调》。柴树藩则一直战斗在抗战一线，并在抗战胜利前夕赴东北担任安东关副关长。(26)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198页。

(三)组织抗日募捐，坚定抗战必胜的信念

抗日战争爆发后，海关青年在党的指引下，先后组织了三次规模较大的“爱国捐”活动。第一次是1931年10月至1933年2月，主要为东北义勇军募捐。在捐赠启事中，海关青年疾呼：“义军将士以窳败之兵器，不完备之军需，作剧烈之抵抗，浴血于冰天雪地之中。既无政府之援助，又乏人民之接济”，“故切望我热心救国之部员，在此国难最严重之一刻，慷慨解囊”。(27)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14页。据统计，1931年12月31日，共募集资金1078元交付东北抗日爱国将领马占山充当军饷。1932年8月27日至1933年2月，又按月组织捐款，共计7次，参与人数多达261人，合计募捐2203元，上述款项悉数交给东北义勇军在沪后援会。

第二次是由全国海关华员爱国捐管理委员会组织的募捐活动，此次募捐主要用于资助抗战将士购买药品及补给。1933年，日本不断制造事端以蚕食华北地区，海关华员俱乐部组建爱国捐管理委员会，号召华员支援前线，“后方多一分补充力，即前方多一分战斗力”，并制定了捐赠章程，规定凡职员名录下的华员可按正薪的5%缴纳捐款。这一倡议很快得到了海关青年的积极响应，当时江汉关华员青年就提出“鉴于前方战事需款孔亟，百分之五的捐款颇嫌微小”，于是又改为“凡薪资在100两以下者扣5%，100两扣6%，200两扣7%，300两者扣8%，400两扣9%，400～600两者，扣10%”(28)中国海关学会：《海关职工革命斗争史文集》，中国展望出版社1990年版，第210页。。一些资薪较低，且未列入名录的职员也自愿提出要参加爱国捐。管理委员会考虑到他们量小力微，于是决定扣除正薪的2%作为捐款。据统计，自1933年管理委员会成立至1936年12月结束，共募集各类款项多达70余万元。上述捐款除支援东北义勇军及抗联武装外，还帮助淞沪抗战前线及上海的红十字总会、战地后援会等组织购买军需补给。不仅如此，爱国捐管理委员会还面向海关青年发行救国公债，1937年认购的救国公债就有60万元。

第三次爱国捐主要由江汉关职员发起，又名武汉“七七献金运动”。1938年7月，武汉保卫战揭开帷幕，在周恩来、郭沫若等人的倡议下，江汉关举行大型募捐活动，以支援浴血奋战的前方将士。募捐活动在江汉关大楼及其周边的孙中山铜像、水塔等处设立募捐点，短短5日内，参与募捐的民众达50余万人，募集资金近百万之巨，由此掀起了武汉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通过抗日募捐活动，广大海关青年树立了抗战必胜的决心，从而汇聚起全民抗战的磅礴气势。

(四)增强党团力量，组织开展地下斗争

缘于近代海关机构在人事管理方面的严密性与特殊性，党在海关内部建立党团组织极为困难，直至全面抗战爆发前夕，党才在江海关建立了较为成熟的党团支部。海关党组织建立后，地下斗争也异常艰巨与复杂。海关青年党员克服重重困难，一面组建“乐文社”“职业妇女俱乐部”等公开活动的社团组织，一面开展话剧义演、歌咏会、书画展等文艺活动，以宣传抗日主张。江海关党支部还积极团结包括海关高级华员在内的进步力量，开展抗日斗争。

江海关党支部始终将发展海关青年党员、扩大党员队伍，作为党组织建设的一项重要工作。在党支部强有力的统战工作基础上，税务司丁贵堂、副税务司裘悼其等人对海关青年抗日运动给予了极大的关心与支持。他们在海关高级洋员的极力阻挠下，准许林大琪、蔡鸿干、殷之钺、佘毅、王宗浚、黄庆贵、张乃磺、洪履和、茅丽瑛等一批青年脱产从事战时服务团工作。上海沦陷后，部分海关青年提出南下抗日的愿望，丁贵堂等高级华员给予支持，允许他们效法一战时海关洋员回国参战并停薪留职的惯例，允诺其在抗战胜利后重返海关岗位服务。为了防止日伪破坏，江海关党支部决定改变组织活动形式，即由集中转为分散，并由乐文社出面组建海关救国十人团，以存息抗日火种。事实上，除了江海关党支部外，上海地下党组织还在海关内部建立了多条联络线。为了隐蔽作战的需要，各条战线互不统属，组织与组织之间并无多少联系，但一遇紧急事态，双方都能相互支持，从而形成良好的默契与配合。

党在近代海关中形成了地方职委和非职委两大系统。所谓地方职委，指的是各海关党支部隶属省委的组织系统。以江海关为例，1937年11月中共中央批准组建了中共江苏省委，于是将江海关党支部纳入到江苏省委的直接领导下。此后，江苏省委又分设工人运动委员会和职员工作委员会，江海关党支部划归中共江苏省委职员工作委员会领导。1938年6月，江海关税警党支部建立。为了免遭敌人破坏，原有的江海关党支部改组为江海关内勤党支部，它与税警党支部一道作为平行支部而独立运行，并共同接受江苏省委的领导。此外，海关还设有非职委系统，这一系统的党员主要负责收集情报、联络交通线，以及做好统战工作。1936年1月，江海关俱乐部图书管理员王文清经胡乔木和王翰同志的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在胡乔木的直接领导下，从事《每日译报》《译报用刊》《关声》等进步刊物的编纂工作，以强化党的政治宣传。这些进步刊物在海关青年中产生强烈反响。

五、结语

革命话语情景下建构起的近代海关青年运动，已成为抗日战争时期党领导海关革命运动的重心所在。随着抗日战争的形势与斗争任务的骤变，党创造性地提出了“团结起来”“共同抗日”等革命话语，充分反映了广大海关青年的心声，继而以革命话语建构起革命政党与革命青年之间的政治认同。此外，党通过宣传“各革命阶级的联合”“联合战线”等革命话语系统，引导广大海关青年认清自身被压迫的现实处境，促使其发生新的关系变革，以期成为坚定革命信仰的内在动力。正因如此，一批在“团结起来”“共同抗日”等革命话语指引下的海关青年，在波谲云诡、风起云涌的抗日斗争中扎下根脉，并接受了信仰的洗礼，革命话语的影响力也就转变为革命斗争的诉求。他们秉持满腔的革命热忱，以牺牲自我的巨大勇气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中。他们所付出的牺牲与努力，为抗日战争的最终胜利以及后续党对近代海关的接收与改造，奠定了坚实基础。

总言之，面对抗日战争复杂多变的斗争形势，党在总结前期革命工作经验的基础上，结合海关青年的思想特性与现实诉求，与时俱进地不断创新革命话语体系。通过开展内涵丰富、形式多样的政治宣传与革命实践，实现从“信仰感召”到“使命行动”，培塑海关青年这支革命“生力军”，为推动党在近代海关队伍中的壮大与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可以说，党在领导近代海关青年运动中所运用的革命话语和斗争经验，无疑为新时代做好海关青年思想政治工作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和现实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