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方
2021-01-14罗书銶
罗书銶
林嫂决定要去南方。
林嫂是去隔壁家找三狗子说这些话的,而且是年一过就走。
这让正在喝着小酒,和一些狐朋狗友吆三喝四的三狗子犯了愁。
按理说,轮不上三狗子犯愁。他不过是这个建筑队里的小头目,在南方那个建筑队里,话都说不上的,管不上那摊子事。然而,林嫂的丈夫就是他带出去的。已经有好几年,这一次出事了,人没了。按理说林嫂坚持要去,总不好搪塞的。
为此,三狗子一晚上没睡好,总想着林嫂这次去会有什么动作。
“这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他老婆要去南方肯定是想了好久的,我了解他们夫妻俩,怎么不好带呢?你担心什么呢?”三狗子的母亲发话了。这是在饭桌上,三狗子母亲一边用筷子敲打着桌子,一边定定注视着三狗子。三狗子媳妇在一边只顾往嘴里扒饭,一声不吭。其实,到今天为止,三狗子回来有一个多月了,没见他进媳妇房里睡觉。倒是见他一到晚上就出去,喝酒,打牌,深夜摸着黑漆漆的路回来,一个人往阁楼上爬,像一只受伤的狗。有几次,三狗子母亲看在眼里,想问问究竟怎回事,但话到嘴边又没说。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婆婆也管不了儿媳床帏事啊。这一点从媳妇幽怨的眼神,无奈的眼神,她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但白天看他们夫妻俩还好,不像是要吵架,要死要活,要离婚的架势。也就一再告诉自己,先忍忍,看看再说。
终于,年一过,三狗子同意带林嫂去南方了。三狗子的媳妇给他装了几大包中药,三狗子的母亲一再叮嘱他要照顾好林嫂。林嫂带了一个旧的皮箱,那是当年她丈夫出去留下来的,林嫂还挎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有只小木盒,很别致,扎着一束红纱巾。
去南方的路总是那么长,先过渡船,再转大巴,然后转火车。林嫂跨上渡船的一刹那,哭了。岸边是过来送她的孩子,脸色有些蜡黄,正读着小学二年级,如今她要去南方,只好托付给公婆。公婆已老,颤颤地挥着手,脸上的皱纹像门前那棵几百年的樟树皮,时光的刀痕和老年丧子的痛明显刻在两双苍老的脸上。孩子哭声大,使得她更加柔肠百结,以至于三狗子都觉得鼻子酸酸的。三狗子的媳妇也在岸边,她沉默着,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她没法管得住长年在南方搞工程(三狗子自诩)的丈夫,再说,家里种田的那点收入确实是比不上三狗子的收入,只要三狗子能把钱,把人带回来,她没啥说的。有几次她也提出要和三狗子一起去,但三狗子一直说,建筑队不收女工,南方工作不好找,又是这个不保险,那个不安全等等。所以她就只好一直在家种着几亩田,值得她欣慰的是前几年生了个女儿,也准备读书了。
林嫂一路上什么都没吃,有点晕车,更多的是心情郁郁。毕竟抛开家里去南方,她是无数次肯定与否定,否定与肯定,矛盾得很。一路上她只喝了一瓶家里灌好的白开水,却一直抱着小包袱,旁人都觉得小包袱里面一定有很贵重的东西。金子?珠玉?玛瑙什么的?当然,猜测的人也只是瞎想想,眼睛一闪过就罢了。火车厢里到处是人,连过道上都坐满了,形形色色,有的座位架上也是蜷坐着人,就差没钻进放行李的隔层里去了。林嫂一上车就一直站在过道上,三狗子却是“老吃面的”,一上火车就敏捷地占了个位,那是一个坏了的洗手台,他把旧报纸往上一摊,就窜了上去,一件旧棉袄往脸上一铺,自顾自睡起来了。火车就这样晃来晃去地走着,慢条斯理,那种慢腾腾的模样,好像很不情愿。到深夜,偶尔一股冷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三狗子缩了缩脖子。这时,他这才想起带了一个人,远远看着林嫂这么站着,他突然想到林嫂的老公,他的邻居,他母亲一直夸的好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个做了大半辈子篾匠的人,一个宅心仁厚的中年男子。(“宅心仁厚”是他过年看电视学到的,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错,用在那位邻居上很贴切),说没就没了,多让人揪心……三狗子挤了过去,招呼林嫂过来坐一下。林嫂动了动身子,脚下一阵发麻,发烫。但手还是一直没放下,依然紧紧抱着小包袱。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三狗子来到那个坏了的洗手台,三狗子换了一张报纸,林嫂坐了下去,手还是抱着小包袱。
一路颠簸着,总算到了广东,又转了几趟车到了宝安区福永镇。一下车,三狗子就急急忙忙去找建筑工地的老板。当然,林嫂提出要来广东时,三狗子心里没底,事先打电话请示老板怎么安排。老板问是不是过来要钱的?三狗子说不知道。三狗子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带过来还是不带过来,除了老娘对他唠叨外,他想还是得老板点头。开始他担心老板会回绝,因为林嫂的丈夫就是在工地上出的事,老板虽然出了一笔抚恤金,想必事情可了吧,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这时候林嫂跟过来,事情会不会有反复,他拿不准。没想到老板倒是很爽快,同意了,老板同意的理由很简单,农村人嘛,不就是要来讹一点钱嘛,来了再说。
现在真的来了,三狗子把林嫂介绍给老板时,出乎三狗子和老板的意外,林嫂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在工地上找个事做。老板仔细看过去,该女子短发整齐,着一件略显旧点的小格子外套,一条深灰色的长裤,一双略有发白的布鞋,简洁中却见几分干净而利索,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给人一种安全和坚定,整个感觉让人觉得很有素养。老板原以为农村女子应该都是邋里邋遢的,没想到从这个女人身上可以感受到一股干练的气场,当然满口答应下来,立即拍板,把后勤的事交给林嫂,并提出多给林嫂的工资,却被林嫂一口回绝。“该给多少还是多少,按规定吧。”很少说话的林嫂一发话,让老板听起来很舒服。
林嫂上班了。负责工地上工人的烧饭,做菜。和一个女工友住一个宿舍。
林嫂烧得一手好菜,几个月下来,工人们都是满口称赞。有时还帮工人收拾一下下班后乱扔的衣服,洗洗,晒晒,倒像是他们自己的大嫂。这样,工人们开始是礼貌上叫着林嫂,后来都自然改口叫大嫂,林嫂在工地上得到了充分的尊重。但林嫂还是很少说话。每次去买菜时,她总是踩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都响的单车,到几公里地外的菜市场买菜。女工友说,老板有交通补贴的,你干吗不坐车去呢?林嫂还是不出声。女工友比她小点,但声音特别大,看上去火辣辣的。在宿舍时,女工友经常看见上铺的林嫂抱出小木盒翻出来折腾一阵,写写填填什么,然后独自抱着,要么就这么睡过去,要么发呆。林嫂的怪习惯让她也不敢问。
时间就这样很平常地流过,又快近年关了。一天晚上,床铺剧烈的摇晃把林嫂摇起来了,下铺的女工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睡的,伴随着一阵阵波澜起伏的喘息和呻吟,有些低沉,有些压抑,更多的是热烈和缠绵。林嫂一听就明白,可能是女工友把相好的带回来了,她的脸稍一红,赶紧扯起被子去蒙住。只听见“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不对,是小木盒掉了”,林嫂一激灵,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咕噜翻身起来,赤着脚就奔“啪”的声音追去,下来的急迫,一脚踩在一个人身上,只听见“啊”的一声,声音很熟悉。林嫂一拉开关,灯下一个赤身的男人,急急忙忙在往被窝里钻。“三狗子!”林嫂一惊,差点大声嚷起来。“别叫,嫂子,是我,把灯关了吧。”林嫂赶紧背过身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三狗子有些羞赧,但很快镇定下来,三狗子和女工友一起摸摸索索穿好衣服来到林嫂面前,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林嫂一把三狗子拽到一边,低吼着:“你这样子对得起在家的媳妇吗?对得起你家里老老小小啊?”三狗子低着头,默不出声,“对不起,嫂子,喝了点酒,犯了。”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哀求着:“别告诉俺娘和媳妇啊。”女工友跟过来,也一起求告着。林嫂叹了口气,“唉,你们都是各有家室的人啊……”她想说下去,但终究停住了。毕竟两个人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女工友思想转得快,为了尽快打破这种尴尬,在找一个话题,满脸狐疑地看着林嫂,问道:“林嫂,你手上的小木盒里装的什么东西啊?一定很贵重吧?”这个问题也是三狗子一直想问的,见话题转移了,他马上显示出平日风流的习性,似乎很自然地在说起另一件事,也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跟着追问。林嫂想,这两个人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就好起来的。她望了望三狗子,“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三狗子一听,借机赶紧溜了出去,屋里留下林嫂和女工友。
林嫂拉着女工友的手,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我这个木盒子里其实没金也没银,但有我全部的命啊。”其实,她从很多人的眼睛里猜测到,有那么多人对她的小木盒感兴趣,包括面前坐着的这个女人。她哆哆嗦嗦地打开木盒,上面是一张清单,歪歪斜斜写着一些账目,她指着账单说,“到年底了,我还了一些欠账,但还有一些今年是还不了,再坚持一个几年,看能不能清掉?”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女工友没敢多问账单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另外一个问题,“林嫂,清单下面那一包东西是啥啊?”这一问不要紧,林嫂的眼睛立即慢慢变红,慢慢湿润,脸色变白,继而大哭了起来。这个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女人,一字一句地蹦出来,“那是我丈夫的骨灰啊!”
女工友吓得赶紧不说话了,她只好陪着林嫂呆坐着到了天亮。
林嫂的老公叫林祥。嘴唇边留着一点胡须,平时说话声有些厚实,工友们就给他加了一个字,叫林子祥。几个年头叫下来,倒成习惯了。林祥是独子,子承父业,做篾匠。在家里时,人缘就特别好,东家有一点什么事啊,西家有一点什么难啊,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有个孕妇要生孩子了,男人不在家,老人干着急,找不到车,是他用自行车把孕妇扶到医院。村里有户人家的烟囱给堵了,他爬上屋顶,倒腾得满身的黑灰,硬是把烟囱弄通了。村里人都说他是好人。可就是这样的好人,结婚多年没得一子。这在农村,又是单传的家庭里面几乎是大事中的大事。林祥的父母非常着急,林祥夫妇也是到处求药,但一直没有如愿,当医院诊断书下来后,是林嫂先天性子宫的问题,犯终身不孕症时,林嫂伤心得快要背过气去,从此,本来少言寡语的林嫂更加不说话了。林祥的父母着急,但又不能说什么话,生怕刺激了林嫂。毕竟这媳妇上尊老,下爱小,左右邻居无不夸赞,叫人怎开得起口?何况儿子已经发狠话了,这辈子就是这个老婆,谁在他面前挑是非的话,他的篾刀不认人。一句狠话把所有人的想法全堵住了。亲戚朋友也就不管了,父母亲也只好随着他。二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有一天,林祥去了一趟县城,本来是把编好的箩筐,竹椅拿去卖,没想到路上捡到一个孩子,被抛在草丛中,孩子微弱的哭声让林祥听到了,他抱起孩子的时候,除了一件破棉袄包裹住,其他什么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弃婴。“那个杀千刀的这么狠心,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林祥囑托好同去的人帮他卖卖这些货,就自顾自回来了。林嫂见他回来时抱着一个孩子,简单问了一下,感觉有哪里不对,她发现孩子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叫林祥把孩子抱到医院去看看,一查下来,孩子有心脏病,肝功能也不行,这让林祥犹豫了一下,“怎么办?”可林嫂语气很坚定,“你把孩子抱了回来,是一种缘分,我没有能力给你生孩子,就把这个孩子带好吧。”一句话,像给林祥吃了一颗定心丸。夫妇俩决定给孩子治病。可这笔治疗费需要几十万,而且还没有把握能完全医治。医院告诉他们这个情况时,两人都懵了。几十万对于一个光靠做篾工赚钱的农村家庭是什么概念啊。这时候,倒是两个老人出来说话了,他们翻出了所有的养老钱给孩子治病。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孩子的病治疗效果特别好,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能和普通孩子一样玩耍,上学。
看到不断长大的孩子,虽然还有病在身,却如此乖巧,活泼,怎能不叫人爱怜。可沉重的医药费,让林祥选择放弃做篾匠,和三狗子下南方去了。去南方几年,林祥有个习惯,带上一笔账单,那是为孩子治病借钱的账单,上面清清楚楚记着何年何月借谁的钱?还了的就在上面打个钩,尽管还钱很辛苦,但每次回家看到孩子的笑脸,叫他爸爸时,觉得幸福极了,所有的苦恼都烟消云散。
下南方的几年,林祥一直和三狗子在一个建筑队。林祥做的是水泥搅拌工,每天面对着轰隆隆,喀喀喀的搅拌声,那天,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林祥开动机器,机子像往常一样工作了起来,他认真地往里面加泥沙,石子,这时,好像听到上面有人大喊,“闪开,闪开!”他猛地抬头一望,不好!高空中的升降机正快速下滑,而且满载着水泥,此时的情况明显已经失控,砸下来的分量可想而知。可这时偏偏有个小工人在下面捆着水泥包,似乎根本没听到上面的叫声。林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出于本能把小工人往外一推,自己也跟着一闪,本可以躲开,却被地上一块大木板一绊,整个人往前一倾,倒在升降机下面,“嘭”的一声砸在林祥的头上……
所有的工人惊呆了,三狗子不停地哭着喊着,“林哥,林哥,你醒醒啊。”被送到医院的林祥基本上是走了一个抢救的形式,三狗子通知到林嫂时,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时农村没电话,他发电报,林嫂赶过来,对着面目全非的丈夫,无语泪自流,她觉得这辈子对不起他,他的倒下无异于晴天霹雳,无异于顶梁柱的塌陷,无异于天都没了。她陪着丈夫一直到火化。当事件回复到现场时,那个小工人竟然是个聋子,而且是个孤儿,林嫂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手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无声地流泪。老板按事故处理,给予了赔偿金,本以为这个女子会大吵大闹,没想到表现得这么理智,老板也就借机躲开,让手下人去处理了这件事。林嫂在丈夫火化的当天就回去了,一只小木盒装着她今生所有的力量。
如果说,林嫂那次去南方是处理丈夫的事故来说,这次到南方的全部意义就是完成丈夫的遗愿。她收集丈夫的遗物时,赫然见到的是这份账单,账单的第一行字就是,为了孩子啊,什么都值!她哭着收藏起账单,暗下决心要去还债,而且要陪着丈夫一笔笔去勾掉,让林祥在那边放心。公婆也支持她的决定,孩子在看到父母经历这些变迁后,变得更加懂事,这些让林嫂更是于心不忍。虽说丈夫为救人身亡,得到了一笔抚恤金,但她从未想过动用这笔钱,一是她一直觉得这些钱里流着丈夫的血,她無法打开这份心结;二是丈夫到南方来是为了孩子,这些拿命换来的钱应该留给孩子。当老板、三狗子和工人了解到林嫂是处于这份情来到南方时,大伙的心情分外沉重,试问天底下,芸芸众生,有几人能有此胸怀。大伙暗中也经常凑些份子让三狗子带给老人孩子用,而且不要让林嫂知道,否则林嫂肯定不会答应。
林嫂学着丈夫一笔一笔在账单上划钩,划掉一个表示还清了一个。这一天,她突然发现,一个数据很奇怪,数目不大,是向工地上支的,没写谁的名字,她叫三狗子来问问。谁知,三狗子一看,脸色就立马变了,小汗渗出额头。林嫂觉得不对,紧紧追问,说林祥借钱,你紧张什么啊?三狗子终于吞吞吐吐,有一句每一句地说出了原委。林祥出事前一个月,大伙忙完了一天的活,冲个凉,喝个小酒后,人特别舒服,那天晚上,可谓月朗星稀,福永大道上车流如水,远处朦胧的霓虹灯总是让人遐想。三狗子借着酒兴,趴在林祥的耳朵边,说带他去个地方,绝对是好地方。开始林祥不相信,“就你那副德行,还能去啥好地方!”
三狗子一脸真诚,随后又是一脸坏笑,“林哥啊,你怕啥,走吧,有我呢。”就这样,三狗子拽着林祥,穿过马路,走了几条巷子,左拐右拐,到了一家写着发廊的地方,里面朦朦胧胧的,啥都看不清,倒是门口有几个女子,眉毛涂得黑黑的,一根根清楚地排列着,凹凸的线条在这样的晚上很迷人,大腿和手臂被暧昧的灯光照得晃眼,发着嗲,一股劲招呼着他们。林祥一看想立即转身就走,三狗子一把抓住他,“来都来了,进去玩玩,林嫂又不在,怕啥?”林祥连忙找个理由,我没带钱,玩不起。三狗子马上从身上摸出几百块钱往林祥手上一放,转身就进去了。等到三狗子出来时,他看见林祥还在外徘徊不定,“你没进去啊?呵呵,傻帽啊。”三狗子春风得意地调侃着林祥,见到林祥手上的票子被捏得发皱,手心上全是汗。三狗子又来劲了,“进去吧,玩玩嘛,我请,我等你。”林祥抬头看了看发廊里面,似乎充满了雾气,一股妖味喷薄而出,“不是不想去啊,是老想到你嫂子的那双眼睛。”说着,他赶紧把钱往兜里一放,拖着三狗子往回跑。
第二天,他把几百块钱刚好凑个整数寄回了家里,就在账单上随意写了借工地的钱,如果三狗子不说这里面的故事,没人会知道了。现在林嫂才明白过来,三狗子母亲一直在林嫂面前说起的怀疑,这小子回家不和媳妇睡,铺个稻草铺到阁楼去,八成在外面没干好事,染了什么病。她望了望三狗子,“是不是病好了,你媳妇给你熬好药,治好了病,又找起别的女人啊?”三狗子一听就知道在说他和这个女工友的事,耳朵根一热。“我跟她就这么一次,真的,就这一次,别告诉家里人啊。”三狗子冲林嫂摇着手,乞求着。“呸,差点把你林哥一世清名给断送了,你要是不改,这南方恐怕以后再也来不了了。”林嫂语气生硬,却充满正气。三狗子连忙点头哈腰,满口答应:“是,是,一切听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