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解脱”，欧盟松口气？

温宪

医学博士、妇科医生、7个孩子的母亲、德国历史上首位女性国防部长、首位担任欧盟委员会主席的女性，所有这些标签都未能使62岁的乌尔苏拉·冯德莱恩与诗歌联系在一起。

然而，2020年12月24日下午，当她宣布欧盟正式与英国达成欧盟—英国贸易与合作协议时，引用了英国诗人艾略特的名句：“我们叫做开始的往往就是结束，而宣告结束也就是着手开始。”她苦笑说，斯时斯地，她的感受便是“解脱”。

冯德莱恩的人生似乎注定与欧盟相联。作为德国人，她于1958年出生在比利时布鲁塞尔，是因为她的父亲当时供职于欧洲煤炭与钢铁共同体和欧盟前身歐洲经济共同体。13岁才离开布鲁塞尔的她，从未想到49年后她会以欧盟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在布鲁塞尔宣布这样的“离婚”消息。

当英国首相约翰逊兴高采烈地双手竖起拇指展现胜利姿态时，一名欧盟外交官说：“没有什么值得太高兴的，因为‘离婚不是什么好消息。”

隔着一道英吉利海峡，英伦三岛与欧洲大陆的关系从来都很纠结。英国每每自恃“光荣的孤立”，强调自己与海峡对面的大陆欧洲人是不一样的。上世纪80年代初，我乘坐轮渡穿越多佛尔海峡转抵伦敦时，一位女士用“他们大陆人”指称海峡对面的欧洲盟友，语气中分明夹杂着自傲与生分。自2016年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开启脱欧公投后，英欧“离婚”过程一波三折，早已将双方耗得精疲力竭，闹得双方最终都为能够“解脱”松了一口气。

自2021年1月1日起，英国正式以非欧盟成员国的新身份与欧盟打交道，英欧关系从此翻篇，世界政治版图也将因此出现新的微妙变化。

英国脱欧搅起的是一团乱麻般的矛盾体，其核心还是基于各自利益的多方博弈。在最后一刻达成的欧盟—英国贸易与合作协议无疑是一项妥协的结果，却也难以避免地埋下了具有高度不确定性的定时炸弹。

根据协议，英欧双方将继续享受零关税、零配额的贸易待遇，这一条款超过欧盟此前和加拿大、日本达成的贸易协议，避免了双方大规模贸易成本增加，也因此保住了数以几十万计的就业岗位。对于正在遭受疫情打击的英、欧经济而言，这份成果无疑是最大的利好消息。

在利益关系重新调整的过程中，矛盾势所必然。协议商定如果一方认为另一方采取了不公平竞争行为，可以发起独立的第三方仲裁，而不必完全遵从欧盟司法体系。约翰逊之所以欢呼这项协议使得“英国掌控了自己的法律和命运”，概源于此，却也因此埋下了在未来的诸多争端中，很可能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混乱局面。

以短暂的脱欧快感消逝后，不再流畅的双边贸易手续、不再允许自由流动的双方人员往来会生出诸多怨怒。英国的国内经济发展会在方方面面逐渐显现捉襟见肘的局促。对脱欧本就不满的苏格兰地区闹独立的情绪将不断显现成为严重的政治问题，“脱英”或将成为新的热点话题。祸兮福所倚，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完美。冯德莱恩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她在说出“宣告结束也就是着手开始”后，表示“欧洲从此可以把英国‘脱欧问题抛在身后，开始展望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