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基?圣法勒的异想世界
2021-01-14刘文刘佳家康苏埃拉
刘文 刘佳家 康苏埃拉
1930年,妮基·圣法勒(Niki de Saint Phalle)出生于巴黎的一个中产之家。
妮基一颗射向生活的子弹
妮基·圣法勒是个法语名字。她的血液里留着法国基因,却是在美国文化下成长起来的。她出生后,父母便去了美国,留下妮基和祖父母一起生活。三年后,经济大萧条期间,妮基才随父母移居美国。“她是双重国籍,英语讲得很棒,会法语,但写得并不好,还会有语法错误。她的生活品位很法式,平时的穿衣打扮都是法国女性的样子。她很漂亮,年轻时还做过时尚杂志的封面模特。” 妮基·圣法勒慈善艺术基金会的负责人Bloum Cardenas说道,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妮基的外孙女。
顛沛的童年给妮基的生命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而对她的艺术生涯产生地震般影响的,是 11岁那年父亲带给她的伤害。18岁那年,妮基跟从12岁起就认识的作家哈利·马修私奔,随后诞下两个孩子。当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妮基还是一名时装模特。作为时装模特的妮基,事业进展得十分顺利。1949年,她登上了著名杂志 Life 的封面;1952年,一家人搬到巴黎,妮基在同一年登上了法国版的 Vogue 封面。随着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妮基发现自己踏入了她曾经拒绝的古板保守的传统生活模式中时,内心的矛盾,加上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使她精神面临崩溃。绘画作为一种治疗方式,她在医生的鼓励下开始追寻自己的艺术道路,在艺术与母亲的身份选择之下,妮基选择了前者。为此,她内心有着一种负罪感。“她是一个特别好的外婆,却不是一个好妈妈。”Bloum Cardenas如此评价妮基的母亲身份。
“1960年的我,是一个非常愤怒的年轻女人,对于男性,以及他们的力量感到愤怒。我觉得他们剥夺了我的自由空间。我想要征服他们的世界,赚自己的钱……我想要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我存在,我作为一个女性的反抗的声音,它至关重要。我已经准备好‘杀戮了。”
在巴黎的模特工作期间,妮基遇到了美国画家休·韦斯,后者看到她的画作之后,强烈鼓励她继续她的艺术创作。而在巴塞罗那的时候,妮基又被西班牙建筑师安东尼奥·高迪的作品所惊颤,尤其是他的雕塑花园作品“Park Güell”。高迪作品中材料与色彩的天才运用,打开了她心中艺术的门扉,启发了她后来雕塑花园的创作。
1956年,她遇见瑞士艺术家尚·丁格利,自此开启了艺术的门扉。同一年,妮基在瑞士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油画展。她以挑衅、叛逆、终结的方式去面对伴随她的那些伤痛。丁格利在几年后成为了她的第二任丈夫。1961年,妮基以“设计艺术”名声大噪:金棕色头发的妮基举短枪射击,目光凶猛而果敢,这些飞向由木头或者金属制成的聚乙烯涂料袋子的22口径子弹,在使颜料迸溅同时,也在画布上形成泼溅和爆炸的效果。这一“没有死者的谋杀”的创作方式宣告绘画的终结,让妮基成为欧洲“新现实主义”艺术的核心人物。她开始用艺术的方式挑战男性占主导的传统世界,她想要自由,作为女性的自由。妮基是时代的反叛者,她的创作即便在今天看来都依然先锋。在那样一个崇尚所谓“严肃”的时代,妮基曾因自己作品丰富的色彩和突破性的形式而受到质疑。
比如,妮基有着60 年代的人们所追求得纤细身材。外孙女Bloum Cardenas却说妮基为此很苦恼:“她总希望自己能再丰满一些。人人都以瘦为美,妮基却持批判的态度。女性的生命是值得庆祝的,所有的女性都是美的、性感的和自由的。”这就是为什么妮基创造了“娜娜”的形象,娜娜那些肥硕的、奇怪的、扭曲的身体背后,是妮基对身为女性的自我接纳和包容。艺术史上,女性形象大多为了性感而存在,多为男性创造。而“娜娜”是由女性自己创造的,她用自由的身体和灵魂征服世界。无独有偶,1966年,妮基联手丈夫丁格利和艺术家乌尔特维特,于斯德歌尔摩现代美术馆展出了一座名为《Hon》(瑞典语译为“她”)的巨型雕塑作品,再次引发了世界艺术圈的强烈轰动。《Hon》被设计成一个平躺着的女性,观众需要通过雕塑双腿之间极具象征意义的“入口”进入“她”的体内参观。这件作品完全挑战了公众的接受限制,大胆而坦诚地向世界宣告着女人——这神圣的身体,以及现代文明源头的深刻含义。
很少有艺术批评谈及妮基的创作,原因之一在于她实在难以被明确地归类。究竟她是属于20世纪的艺术家,还是从“远古而来”的雕塑家?何时才是她创作生涯的核心时期?是早期那批预示了她未来创作路径的架上油画?还是后来的射击创作、以圣坛和集合艺术为主的新现实主义时期?再或,是她那充斥着白色心脏、新娘与分娩母亲形象的痛苦时日所掩盖下的浪漫主义阶段。
在《娜娜》这组创作中,有些雕塑的形态取材于古时的旧物。而在另一些雕塑身上,我们则能看出毕加索或莱热的影响印记,乃至色彩方面与马蒂斯的相通之处。不过它们依旧保留着《娜娜》自身的风格。
在《吞食的母亲》这一系列,它所遭受的言辞激烈的社会批判,显得极其富有讽刺意味。这组作品令人回想起被邪恶女巫吞食的可怕梦魇,因而很难受到大众的欢迎。
妮基艺术中极为关键的要素之一,乃是她运用各类材料来进行创作实验的热忱:她曾用到过油画颜料、石膏、枪支、细铁丝网、织物、羊毛、拾得物、玩具、黏土、聚酯纤维,最后,还有她近来的心头所好:玻璃、镜子与陶瓷。
妮基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行动着,并始终着眼于新的探索。有时她难免在创作上推进得太快,导致某些阶段没能得到足够充分的发展。例如那些看似接近植物、几乎抽象的细轮廓雕塑,以及那些宛如在半空中画出来的灯形雕塑。她或许應该将这些命题发展得更为深入。然而时间并不允许,因为她忙于创作一项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艺术项目:《塔罗花园》。
她所做的一切无不带有某种紧迫性——好像她永远都受迫于时间的短促,永远害怕时间将被耗尽而自己的使命无法完成。她对于不朽之物抱有的沉迷,这种迷恋,终究是源于她对埃及艺术的毕生热爱,还是来自她内心那迫切的需要、她命中注定要展示一个女人能在如此广大的时间范畴下进行创作?
妮基的作品很少被艺术博物馆收藏。这可能源于她作为一名艺术家的素人身份,而难以被归于某个档案。它们的确不是波普艺术,也并不属于欧普艺术或观念艺术。但不论结果如何,她的《塔罗花园》始终坐落在“幻想花园”这一经典传统中,它是继高迪的奎尔公园以来最具野心的一座。
妮基的种种表现在令观者兴奋的同时,也令人疲倦。即便想想她所做的那些工作都让人感到精疲力竭。如果她能慢慢来,多放松一点,每天和家里的小狗去散散步,再多读些书,也许她的生活会有些不同。不过,她可做不到这些。她总是工作,工作,工作。
上述的一切,并为能揭开妮基艺术创作的真正的奥秘,属于她的迷底依旧未被揭开。它们潜藏于她始终倾心的《塔罗花园》之中,连同那些将她引向死亡的聚酯材料一同被埋藏。
2002年,妮基因为肺气肿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