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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国文教育改革的建设者姿态
——以学制与教材为中心

2021-01-14相宇剑

关键词:学制国文国语

相宇剑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在风云激荡的新文化运动中,胡适无疑是一位先驱和领袖级的人物。“自古成功在尝试”,“但开风气不为师”。由“言”而“行”,从理论到实践,胡适对中国社会文化诸领域的问题,郑重而且慎重地提出了一系列“负责任的怀疑”,“作负责任的批评”,[1]296并且以务实的心态,进行“有为的建设”。[2]62正是秉持这种“负责任的态度”——陈平原将之解释为“不唱高调,不讨好政府与民众,不故作惊人语,更多地考虑可行性,补天而非拆台”,即“建设者的姿态”[3]79——胡适在国文教育改革中,尤其是在新学制的制订、颁布与实施方面,在国语文教材的编选方面,最大程度地促成了变革的进行和成功。胡适在国文教育之建设性改革上的贡献,对于今天语文教育诸问题的解决,不无借鉴性意义。

一、从文学革命到“文学的国语”

尽管胡适早在主笔《竞业旬报》时期就已经关注教育问题,但从其深度参与中学国文教育改革上来看,胡适的前奏性行动当为“文学革命——国语建设——国语普及与提高”。

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是“五四”文学革命的开创之作,“要求语言文字和文体的解放”[4]159。新文学在与传统文学(“旧文学”)的紧张对峙中建构自我,试图以白话的语言和自由的文体,来盛装新内容和新精神,完成全面的蜕变与更生。在这个过程中,“白话”渐次成为新文学最为重要的标志性形式。1918年,胡适又发表了《建设的文学革命论》,贡献他“对于建设新文学的意见”,表示“个个都该从建设一方面用力”,推进文学革命,“在三五十年内替中国创造出一派新中国的活文学”。他已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所主张破坏的八事”,是“单从消极的,破坏的一方面着想的”;而当务之急是“建设新文学”,所以他“在各处演说文学革命”时,将这消极的破坏性的“八不主义”“都改作了肯定的口气”,变为积极的建设性的四条主张,并推出建设新文学的宗旨,即“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在解释为何要创作“国语的文学”时,他顺手完成了“白话”跟“国语”在文学革命中的“交接”:

中国若想有活文学,必须用白话,必须用国语,必须做国语的文学。[4]56

这是颇为耐人寻味的:胡适显然不太满意于“白话的文学”的命名。事实上,我们也完全可以把这看作是他对此前主张的重要修订:尽管新文学要“不避俗话俗字”,但对其形式(工具)“白话”,还是需要将之上升到“国语”——现代民族国家共同语——的高度来使用和认识;并且由于现代共同语的建立渐趋成为一种自觉的追求,胡适需要更多地在建构和完善的层面上思考“国语的文学”和“文学的国语”。他坚信,“中国将来的新文学用的白话,就是将来中国的标准国语。造中国将来白话文学的人,就是制定标准国语的人。”[4]57历史的发展,使其预言成真,证明了胡适对于这一问题的远见卓识。

当然,并非胡适首先考虑这一问题。1902年,时任京师大学堂总教习的桐城派古文名家吴汝纶,即主张学校教学王照的官话合声字母,推行以“京话”为标准的国语。1904年,管学大臣张百熙、荣庆及两江总督兼参与政务大臣张之洞所拟《奏定学堂章程》颁布,“兹拟以官音统一天下之语言,故自师范以及高等小学堂,均于中国文一科内,附入官话一门。其练习官话,各学堂皆应用《圣谕广训直解》一书为准。将来各省学堂教员,凡授科学,均以官音讲解”[5]。此后,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的国语研究逐步展开。

在胡适们发动文学革命之时,1917年2月,蔡元培等发起成立了“中华民国国语研究会”,确定“研究本国语言,选定标准,以备教育界之采用”为宗旨。[6]从发起该会的八十五位签名者的身份来看,比如蔡元培、张一麐、高步瀛、陈宝泉、梁善济、袁希涛、黎锦熙、王章祜、钱家治等等,大多为教育界的官方人士,代表的也当是教育部门高层的声音。《发起国语研究会请立案呈》指出:

窃维吾国今日欲图教育之普及,必自改良教科书始。欲改良教科书,必自改革今日教科书之文体,而专用寻常语言入文始。欲用语言入文,必先调查全国之方言,博征古籍,以究其异同,详著其变迁之迹,斟酌适中,定为准则。其程度必视寻常之语言稍高,视寻常之文字较低,而后教育可冀普及,而语言亦有统一之望。[7]255-256

相较来说,蔡元培们倡导的国语运动,重在普及教育、统一语音;胡适则是在文学革命和思想、文化变革的立场,关注语言问题。从“白话文”到“国语”的调整,既显示了胡适所受影响,也可看出他对建设新文学的具体步骤与措施的新思考。

在解释“国语的文学”和“文学的国语”时,胡适强调了文学与国语的关系,即新文学是国语的文学,是创造“文学的国语”的前提;“文学的国语”是白话或者当前国语的发展方向,是“真正的国语”:

我们所提倡的文学革命,只是要替中国创造一种国语的文学。有了国语的文学,方才可有文学的国语。有了文学的国语,我们的国语才可算得真正国语。[4]54

从文学改革的角度来看国语的推广,胡适认为必须“先造成一些有价值的国语文学”,因为“没有新文学,连教科书都不容易编纂”;而“若必须从学校教育一方面着想,似乎还该从低年级学校做起”,“一律用国语编纂中小学校的教科书”。[4]74-75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追溯国文教育的改革,“文学”与“国语”观念的变迁都是至关重要的源头性动因。风起云涌之中,1917年秋,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议决《推行国语以期言文一致案》;1919 年教育部附属机关国语统一筹备会第一次大会通过了胡适、刘复、周作人等提出的《国语统一进行方法》议案。这两个议案迅速得到教育部的确认,1920年1 月,教育部颁令,先将初小“国文”改为“语体文”,再将“国文”改为“国语”,凡国民学校低年级国文课教学统一运用国语(白话),“‘文学革命’与‘国语统一’遂呈双潮合一之观”[8]35。胡适盛赞这是“几十年来第一件大事”,“把中国教育的革新,至少提早了二十年”。[4]325当此之时,胡适也从国语文教材的编纂着眼,高调参与国文教育变革。可以看出,从文学革命到国语教育改革,胡适的种种行动显示出充分的务实性和建设性,有时哪怕仅仅只是改变一种说法,胡适都希望能由此避开轻易、轻率的破坏,示范和引导一种积极的、建设性的姿态与行动。

二、从壬戌学制到新学制国语教材

在胡适看来,“政府是一种工具”,有时候“政府一纸空文可以抵得私人几十年的鼓吹”,所以,“凡私人做不到的事,一定要靠政府来做。”然而很多事情“只凭政府一纸空文,是不行的”,还需要“私人和团体组织种种机关”“来提倡扶助”。[1]417这种体认,决定了胡适必然会采取一种建设者的姿态,调和官方与非官方的意见,深度参与国文教育变革。学制和教材在国文教育改革中的重要性自不待言,胡适则在这两者的变革中均做出重要贡献。

民国时期,政府的教育主管部门及非政府的民间教育团体都参与了国文教育改革。但在诸多教育问题上,官方与民间还是有不少矛盾与纠葛,并且常常体现为保守与变革、传统与现代的分歧甚至对峙。比如在学制改革中,民间性质的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跟政府的教育部之间,就存有或大或小的种种摩擦。

由各省、区教育会推选代表组成的全国教育会联合会,是推动新学制改革的最重要力量。1921年10月,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第七届年会在广州召开,以讨论学制改革为中心议题,议决新的学制系统草案。与会各省提出有关学制问题的议案,最终确定以广东省教育会提交的学制为审议底本,经过多次协商、调整,决议通过《学制系统草案》。11 月21 日,由袁希涛报告联合会议决学制系统草案,并说明推行新学制方法:“一,分发各省,详加讨论,于明年二月后,将讨论结果报告联合会。二,联合会汇集各省讨论的结果再加讨论。三,明年二月后,各省讨论内容的支配,如功课衔接法、教材支配法等。四,明年十月,再请教育专家详细讨论。五,试办,广东执信学校已经实行试办。”一时间,“大引起国人的注意与讨论”。[9]893-8941922 年,《教育杂志》第14 卷2 号至5号,连续四期发表文章,记录新学制运动的历程。当时胡适也曾多次撰文表达对于新学制的意见。在《对于新学制的感想》《努力周报》时评中,即对于新学制的弹性制和中学部分,表示了相当的关注。

北洋政府教育部也非常重视学制改革的问题。“鉴于全国教育会联合会连年提议改革‘学制’,至去岁(十年)已通过草案,各省有讨论者,有试行者”,教育部感到学制改革已不容缓,于1922年9月,“乘全国教育会十月十日在济南继续讨论学制案之先”召集学制会议,通过该会议的议决案。[9]1001当年10 月,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在济南召开第八届成立会,“教育部特派员陈容、胡家凤,带来了学制会议的议决案和教育总长提交学制会议的原案”[10]244,分发给各位代表。这份原案,即《教育总长交议案》,本来是教育总长提交给9月份教育部学制会议的;这次的分发,却让与会其他人员误以为是“部里向联合会提出的议案”,[10]245认为教育部完全无视第七届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广州会议的新学制议决案。再加上与会的教育部特派员有“打官腔”之嫌,导致与会各省教育会代表对教育部更增恶感。浙江代表许倬云情不自禁,上台大骂教育部和汤尔和、马叙伦,甚至要“完全不睬学制会议,只认去年的广州原案和本年各省提出的修正案”。[10]245这样一来,第一天的大会就“弄成一种很紧张的空气”。[10]245为了促成大会的正常进行,胡适在演说中提出调解主张,指出“我们为的是要给中华民国制定一个最适宜的学制,不是彼此闹意气”,希望官民双方“老老实实的根据广州的议案,用学制会议的议决案来参考比较择善而从,定出一个第三草案来”。[10]245在他的斡旋之下,部派员向许倬云解释了学制会议的经过,赢得对方谅解。考虑到“审查会若无书面的底本,必致口头争论漫无限制,拖延时日”,[10]246胡适则在部派员的恳请下连夜起草出“审查底案”,作为次日审查会讨论的底本。连续五次会议之后,公推袁希涛、胡适、许倬云为起草员,根据讨论结果修正“审查底案”,草成修正案,即“起草员案”。该案再经审查会讨论修正,修正通过后,作为“审查会报告案”,付印分发各会员。11 月1 日,最终的修订案即《学校系统改革案》以大总统令公布,通告全国。是为我国现代教育史著名的壬戌学制,又称“新学制”。

可以看出,“壬戌学制的顺利通过,与胡适当时在教育界的影响和地位分不开,也与他审时度势、折冲樽俎的才干分不开。”[11]实际上,正是胡适坚持建设者的姿态,超越意气之争,才有力地促成了新学制的制订与实施。

与新学制同时进行的是课程标准的相应改革。1920年3月、1922年10月,胡适先后应北京高师附属中学国文研究部和中华教育改进社第一届年会(山东济南)的邀请,发表题为《中学国文的教授》的演讲。济南的演讲对北京演讲的内容有一定的修正和补充,其记录稿在编入《胡适文存二集》时,改题为《再论中学的国文教学》。胡适在两次讲演中,都首先阐述了“假定的‘中学国文标准’”。其修订后的“中学国文的理想标准”有三条:“(一)人人能以国语自由发表思想——作文,演说——都能明白晓畅,没有文法上的错误。”“(二)国语文通畅之后,方可添授古文,使学生渐渐能看古书,能用古书。”“(三)做古体文但看作实习文法的工具,不看作中学国文的目的。”[12]139-140这两个演讲以及关于国文课程标准的设想,引起了教育界有识之士的普遍关注。而其中关于国文教材的建议,连胡适自己在演讲中都说,“我拟的中学国文课程中最容易引起反对的,大概就在古文教材的范围与分量”。[12]133-134实际不仅是古文教材,他所给出的白话文的阅读量也不小,以至于朱自清也认为“所定的标准太高,事实上不能做到”,“胡适之先生在他的《中学的国文教授》里所希望中等学生读的书,那实在超乎现在一般的中等学生的时间与精力以上了!”[13]

作为北京教育会的代表,胡适还广泛参与了民间与官方的关于国文课程标准的改革。第八届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组织“新学制课程标准起草委员会”,推举胡适、袁希涛、黄炎培、经亨颐、金曾澄等人为起草委员,负责研究与新学制相适应的各级学校课程设置,并委托知名专家负责“拟定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在该委员会于1923 年6 月制定并刊布的《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中,叶绍钧起草的《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初级中学国语课程纲要》,其附表为胡适起草,委员会复订;《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高级中学公共必修的国语课程纲要》《高级中学第一组必修的特设国文课程纲要(一)文字学引论》《高级中学第一组必修的特设国文课程纲要(二)中国文学史引论》则均为胡适负责拟定。[14]274-281在新学制国语文课程标准与纲要的制订上,胡适真是功莫大焉。

《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虽仅由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刊布,未经政府正式公布,但是,由于该联合会的权威性,各地均照此执行。再加上国文教学“受了提倡语体文,改造新文艺,灌输新思想,和研究国学,整理国故,各种思潮的影响,国文教科书的形式上内容上都不能不改变了”,[15]新学制教材的编纂与发行随即蓬勃开展。“国内编印中学国文教科书者,有商务,中华,正中,世界……等书局,而尤以商务,中华两书局,具有最大之权威,全国大多数中学校皆仰给焉。”[16]的确,新学制国语文课本当以商务版和中华书局版中学国语文教科书最为通行。因为胡适是商务版《新学制初中国语教科书》的校订者之一,拿这套教材与同时期中华书局版的《初级国语读本》比较,最能看出胡适在教材建设方面的姿态。1923 年商务版《新学制初中国语教科书》共六册,第一、二册白话文约占十分之七,第三、四册白话文和文言文的比例各半,第五、六册文言文占十分之七。而1924 年沈一星编、中华书局出版的新中学教科书《初级国语读本》(三册)和1926 年穆济波编《高级国语读本》(三册),则均全选白话文。假如把1923年中华书局版的沈一星编《初级古文读本》(三册)和1925年穆济波编《高级古文读本》(三册)看作上述中华书局版两套教材的系列教科书的话,其白话文与文言文的比例则均为1:1。这也可以让我们大致看到胡适对于国语文教材中国语和古文的兼重。显然这与他重视“文学的国语”相关——他的一贯原则是:不做浅薄的“普及”运动,而在“提高”上下功夫。[1]69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白话文运动的倡导者,胡适在无论是在新学制的建构上、课程标准的制订上,还是在国语文教材的编选上,都显示出冷静、理智、务实的建设者风范。

三、“用你结的果子来评判你”

胡适参与中学国文教育改革,既不是贸然闯入,也非戛然退出;他时而置身于风口浪尖豪迈弄潮,时而在默默守望与关注中熟虑深思。胡适的中学国文教育建设性变革,端的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反思与调整的过程。如果要看胡适的中学国文教育改革的效果到底如何,也必须从这样一个动态过程中把握和体认。而文化与教育变革常常难以收立竿见影之效,须等它产生作用和结果,才能评判是非、度量长短。正如胡适说,“人们要用你结的果子来评判你”[17]53。

从胡适参与中学国文教育改革的过程来看,倒也有一路花开。

早在1915 年8 月,留学美国的胡适曾向东美学生会年会提交一篇英文论文The Teaching of Chinese As It Is。胡适认为普及教育的问题“至重大,不当以意气从事,当从容细心研究之”,并建议以“国文”为该年会讨论的问题,由赵元任作“论吾国语能否采用字母制及其进行方法”,胡适自己则初步探讨了文言文的教学。[18]135这篇论文后于次年发表在The Chinese Students’Monthly上,2013年才被北京语言大学席云舒译为中文刊发。其中对于“如何可使吾国文言易于教授”的讨论非常具体,针对文言文教学开列了“七剂药方”,其中涉及到语言改良、文言教法以及语法与标点符号的问题,既可看作是“文学革命的序曲”,[19]也是胡适国文教育观点的最初表达。

1917年,他又公开撰文提倡文学改良,以白话为文学正宗,引发了国内的文学革命运动。为避免“革命”之为人诟病的“破坏”性,他写出《建设的文学革命论》,鼓吹创作国语的文学,以便造成真正的文学的国语。并以此积极参与国语运动,着力于国语的普及和提高。1920 年1 月,教育部颁令,凡国民学校低年级国文课教学统一运用国语(白话),胡适应该与有功焉。1921年,胡适应教育部第三届国语讲习所的邀请,去讲国语文学史,为此他编订了十五篇讲义,即《国语文学史》,之后屡经修订,由新月书店出版为《白话文学史》。在建设白话文学的意义上,这部书可以看作胡适对已有观点和认识的论证和充实。

胡适还高调参与国文教育改革,草拟并修订学制改革“审查底案”“起草员案”“审查会报告案”,助推壬戌学制的诞生。新学制以其鲜明的民主性、科学性、灵活性和开放性,成为“中国近代教育史上实施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一个学制”。“此后,除了对新学制中学分制和综合中学方面的内容有所改动外,其学制框架基本上沿用到全国解放。”[20]370

刚刚拟定新学制“审查会报告案”,胡适即以“新学制课程标准起草委员会”委员的身份,着手研究和讨论新课程标准,起草系列国语文课程标准和课程纲要。新课程标准和纲要使“新学制改革的精神内涵得以体现和落实,对当时的教育实践起到了直接和具体的指导作用,并成为以后历次课程标准修订的基本范式和主要基础。”[21]234

同时,胡适还应商务印书馆之聘,担任《新学制初中国语教科书》的校订者。这套由吴研因、范祥善、周予同、顾颉刚、叶绍钧等合编,王岫庐、胡适、朱经农校订的六册新国语教材,从1923年初版到1930年,共发行90版之多。“五四文学革命所创造的现代文学是通过进入中小学教科书而真正在国民中扎根的;在当时就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白话文作为新思想的载体进入课堂,成为青少年思维、表达、交流的工具,这是一次空前的精神的大解放,于是被压抑的创造力就得到了空前的释放”,[22]很短的几年间,“全国的青年皆活跃起来了,不只是大学生,纵是中学生也居然要办些小型报刊来发表意见。”[23]167“国语的文学”与“文学的国语”至此已显示出胡适所预期的良性互动。

可以说,胡适每前进一步,都有反思铺垫,所以每一步也都是在反思前一步之后所采取的切实行动;同时也必然不是每一步都成功;即便是成功的,也不可能完美,因此便都有改进的必要与可能。这样形成的链条,定会结出一连串的成果。这一特点在胡适的国文教育改革言行中表现得非常显豁。梁心曾就胡适关于中学国文教育的三次讲演进行分析,认为“三次就同样的题目讲演,足见胡适对中学国文教育问题的持续关怀,然而亦表达了他自己对这一问题的主张屡有变动”。[24]事实上,无论是制定新式标点符号,还是参与国语运动,是拟定新学制新纲要,还是编辑校订新教材,胡适对中学国语文教育改革的认识都是随着他对相关言行之观察、了解、思考的不断深入而深入的。在胡适看来,教育为“万世久远之图”,“百年树人之计”,跟其他“国事与天下事”一样,“均非捷径所能为功。七年之病,当求三年之艾。倘以三年之艾为迂远而不为,则终亦必亡而已矣。”[18]180在《今日可做的建设事业》一文中,胡适解释他所谓“有为的建设”之标准:

第一,有了专家计划,又有了实行的技术人才,这样的建设可以举办。

第二,凡没有专门学术人才可以计划执行的事业,都应该先用全力培养人才。

第三,在创办新事业之先,应该充分利用专门技术人才,改革已有的建设事业,使他们技术化,使他们增加效率。[2]69

很明显,他的国语文教育改革,也适用这个标准。在其中的链条上,胡适正是以专家计划,全力培养人才,并充分利用各方面的资源性力量,持之以恒地改革国语文教育,进行切实而有效的建设。

胡适国文教育改革的建设者姿态,跟其深厚的学养与务实的作风,跟其善于察纳雅言的宽容与气度,跟其良好的民主修养与自由品质,跟其深刻的教育认识与坚定的教育信念,均密切相关。联系当前的中学语文教育改革,正可取之以为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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