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品油出口受阻

文／郑 丹

上半年，受疫情和市场等因素影响，国内成品油出口表现欠佳。

◇出行意愿降低叠加需求骤降，汽油消费和出口皆受挫。 供图/视觉中国

7 月7 日，对浙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浙石化）来说，一则好消息尘埃落定。商务部当日下发批复，赋予其成品油非国营贸易出口资格。

浙石化在民企中率先斩获出口资格并不意外。几个月前的3 月26 日，国务院下发了允许浙江自贸试验区内现有符合条件的炼化一体化企业开展副产成品油非国营贸易出口先行先试的批复。

为何在此时放开民企成品油出口的限制，这和已经形成规模的大型民企集团的崛起有关，和上半年成品油出口存在较大缺口不无关系。

截至目前，我国今年已发放两批共5603 万吨（不包括燃料油）成品油出口配额。1-7 月的完成率仅为47.99%，不足半数，配额完成情况存在巨大缺口。国家海关总署发布的消息显示，我国7 月成品油出口数据也不理想，仅为321.1 万吨，比6 月的388 万吨减少近67 万吨。

从国家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可以看出，上半年，国内成品油（如无特别说明，包括燃料油）出口情况并不理想，同比增加3.9%，可以用“不温不火”来形容。

业内专家认为，这是世界经济持续下行、全球成品油消费需求增长乏力，以及疫情影响等多方面因素共同造成的。

出口锐减

电动汽车、替代燃料、绿色出行……这些给成品油消费带来冲击的转变，在一次突如其来的疫情面前都out 了。

这场至今仍未结束的新冠肺炎疫情，使人们或居家隔离或减少出行。特别是对疫情的防控从“中国上半场”转到“世界下半场”时，海外汽油的消费需求骤降，重挫了我国上半年的汽油出口。同样，为阻止疫情在全球蔓延，世界各大航空公司和旅游业不得不做出暂时陷入停业或部分停业的决定，国内航空煤油的出口陷入了严重危机……

从月度出口量环比数字来看，上半年国内成品油出口量增幅下降态势明显。

1-3 月，国内成品油出口环比前两月增加67.6%；1-4 月环比前3 个月增加44.3%，1-5 月环比前4 个月增加14.9%，1-6 月环比前5 个月增加13%。从67.6%的增幅下落至13%，明显地月月递减。

然而，在经历了3 月令世人大呼“活久见”美股4 次熔断后，国际石油价格任性地演绎了历史性、无底线暴跌的惊心动魄。

4 月20 日，5 月WTI 到期原油期货创下史无前例的负油价，每桶-37 美元的价格着实令人震惊和伤感。“油比水便宜”“买得起却运不起”“1.6 亿桶原油上演水上漂流记”的字眼纷纷刷爆各个媒体……

在疫情等多种因素叠加下，一场石油领域产能过剩和供需失衡的矛盾集中爆发。

这个决策反映在海关数据统计中就是5 月国内成品油出口爆冷。389.2 万吨的月度出口总量相比4 月的800 万吨来了个直接腰斩；对比去年同期，也有13.3%的降幅。

这个极不理想的数据一出来，已经可以断定上半年国内成品油出口相比去年同期将无大飞跃。

其实，梳理今年上半年的数据可以发现，国内成品油出口在前4 个月一直沿着同比增加的轨道前进：2020 年1-2 月1075.4 万 吨、3 月726.1 万 吨、4月800.1 万吨，同比2019 年分别增加16.6%、0.7%、29.7%（见表1）。

然而，5 月时成品油出口量环比折半，给前4 个月月度同比增长画下了句号。

更重要的是，5 月下跌的势头并未就此止住。6月出口环比微降0.04%，为387.7 万吨，同比降幅也从13.3%拉大到28.6%。

与此同时，1-6 月的成品油出口量同比增幅也缩小到仅维持在3.9%。这比1-2 月出口同比去年增加16.6%、1-3 月同比去年增加9.6%、1-4 月同比去年增加15.1%、1-5 月同比去年增加10.4%，确实有一段差距。

表1：2020年1-7月国内成品油出口量（万吨）

形势恶化

“3、4 月时，疫情对我国成品油出口的影响尚未显现。但从5 月开始，随着海外疫情逐渐严峻，我国成品油出口量下滑较为明显。”隆众资讯成品油分析师李春艳表示。

据媒体报道，在一季度出口形势尚好之时，青岛炼化成品油出口同比增加了19.7%，出口量再创历史新高。

然而，情况很快就变了。成品油出口形势恶化，许多成品油企业已捕捉到风向的变化。

趋利避害，及时止损。股市的这一原则，搁在油市和油企身上同样适用。当疫情和国际成品油市场价格下行造成出口无利可图时，国内许多炼化企业对成品油出口叫停。4 年多前的那次低油价期间，我国颁布了成品油限价规定，其中“40 美元/桶”的下限此次再次成为国内成品油生产企业的救命稻草。“地板价”政策，保证了国内成品油销售的效益。既然国内销售成品油的效益好于出口，那企业完全可以选择不出口。中石油规划总院市场营销研究所副所长丁少恒如是表示。

本刊记者从辽阳石化了解到，今年一季度，该公司出口柴油36.4 万吨，当时的国际柴油市场状况尚好，出口仍然有利可图。但3 月以后，国际市场柴油价格下跌，公司选择停止柴油出口转内销，避免了相当大的跌价损失。

…… ……

在中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石油市场研究所研究员、工程师费华伟看来，“多国新冠肺炎疫情在5 月达到高峰，各国均延长管制政策，海外成品油需求量大幅下降，国内主要出口目标市场的进口量大幅下降”。

5 月，我国汽柴煤油出口量环比皆有不同程度下滑。其中，煤油下降最为明显，达到72.3%（见表2）。

“受疫情影响，人们出行减少，航班航线取消、停飞等频现，整体对汽油和煤油消费影响明显。尤其是我国民航3 月29 日起实行‘五个一’政策，即一家航空公司一个国家一条航线一周一班，使我国航空煤油出口受阻，进而出口量出现大幅下滑。”李春艳指出。

分地区看，我国成品油主要出口目标市场也是表现欠佳。5 月时，我国暂停了向韩国、澳大利亚、中东的汽油出口。

◇供图/人民视觉

表2：2020年4月和5月国内汽柴煤油出口目标市场、出口量（万吨）

“东盟地区作为我国成品油出口的主要目标市场，5 月，汽油、柴油、煤油出口降幅较为明显。”中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石油市场研究所研究员、工程师高振宇表示，“当月国内出口至东盟的汽柴煤环比分别下降59.7%、62.9%、87.9%。”

一家炼油企业表示，受新冠肺炎疫情和原油暴跌叠加影响，成品油出口效益较差，3-4 月时，国际成品油价格一度和原油价格倒挂。

利润下降，出口就变得无利可图。

“炼油效益下滑特别是柴油裂解利润下降，对我国柴油出口形成了一定制约。5 月，新加坡市场柴油裂解利润为5.32 美元/桶，环比下降5.61 美元/桶，降幅51.3%。”高振宇表示。

一家国营炼化企业表示：“目前，公司正在积极跟踪国际原油和成品油市场变化，以效益最大化指导生产和出口。”

增量来自不算数的燃料油

尽管遭受5、6 月的严峻形势，上半年，国内成品油出口月均同比仍保持增长。

海关数据显示，1-6 月，我国出口成品油3377.2万吨，同比增长3.9%。

增量来自哪里？“增量主要来自燃料油。”费华伟回答。

在汽油、柴油、煤油出口跌得一塌糊涂之时，燃料油在上半年坚持“守口如瓶”，保住市场份额。特别是在出口量降至冰点的5 月，出口报118.55 万吨，环比减少不到两成，相比汽油当月出口同比减少6 成、柴油减少4 成、煤油减少7 成，显然成绩理想。而从整个上半年来看，1-6 月，国内共出口燃料油665.5万吨，同比增长143 万吨，增幅27.4%。

“这显示了疫情对燃料油的影响虽然是存在的，但小于汽柴煤油。”费华伟表示。他同时指出：“剔除燃料油，1-6 月，国内汽柴煤油出口2701 万吨，同比呈现下降，降幅为0.7%。”

至于燃料油出口大增的原因，他认为有两方面。

首先，在于国家给予的出口退税配额政策，使炼厂生产积极性提高，产量增长明显。

2 月1 日起，我国低硫合规燃油出口退（免）税政策正式实施，迄今已下放2400 万吨配额。其中，包括中国石化1000 万吨/年、中国石油600 万吨/年、中国海油500 万吨/年、中化300 万吨/年。

政策实施后，大大促进了企业的出口积极性。“三桶油”旗下多家炼化企业积极组织生产，完成低硫船燃进入保税监管仓的出口报关。

其次，上半年，国内向中国港澳台地区、非洲、欧盟出口的燃料油数量增长明显。

◇成品油出口能否达到年度预定目标仍有待观察。 供图/视觉中国

“据统计，1-5 月，国内燃料油出口至港澳台地区163.6 万吨，同比增长36.1%；出口至非洲93.9 万吨，同比增长79.9%；出口至欧盟60.7 万吨，同比增长17.2%。”费华伟说。

在燃料油之外，前5 个月，国内出口汽油712万吨，同比增长23.3%；出口柴油1031 万吨，同比增长4.0%；出口煤油700 万吨，同比下降2.8%。汽柴煤油共出口2444 万吨，同比增长6.8%。可见，燃料油出口的增加使上半年国内成品油的出口同比勉强维持增势。

笔者了解到，由于国内燃料油出口贸易方式主要以保税燃料油为主，有些专家认为保税燃料油不算出口；炼化企业也不将燃料油计入出口。同时，国内发放的成品油出口配额也是不包括燃料油的。

全年目标有点悬

此前，业内对成品油出口的预期与国内炼油能力一样，是逐步增长的。

“2020 年，成品油净出口量将达6400 万吨，首破6000 万吨大关。”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在年初发布的年度油气行业报告中预计。

“预计到2020 年，国内成品油出口量将达5900万吨，或将成为亚太地区最大的成品油出口国。”中国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在去年12 月发布的《2020 中国能源化工产业发展报告》中也做出类似预测。

然而，人类不可能再回到疫情之前，这样或那样的变数可能改变诸多数字和曲线。上述全年约6000 万吨（不包括燃料油，下同）的出口目标是否仍然有望？

“随着全球疫情逐渐好转，全年的汽、柴、煤油出口有突破6000 万吨可能，也就是同比增长9.1%。当然，前提是下半年疫情缓解，成品油出口恢复正常，加上第三批成品油出口配额下发。”高振宇表示。

“如果疫情持续进而影响出口，出现像5 月这样的情况，那么应该是没有可能达到6000 万吨了。”他补充说。

可见，成品油出口能否达到年度预定目标，仍有待观察。这也给下半年的出口形势带来不确定的色彩。

“受突发疫情事件影响，国内成品油经历了上半年的不温不火，或将蓄势待发。另外，下半年，配额完成进度将会加快，不排除第三批出口配额下发的可能。”隆众资讯成品油分析师赵桂珍表示。

据笔者了解，由于我国成品油多出口至东南亚中转至欧美，但目前欧美国家的疫情仍未得到有效控制，导致成品油进口需求大幅下滑。

“这会间接影响到我国的成品油出口。”赵桂珍表示。同时，她指出，“下半年，受国际市场疫情影响，航空用油锐减，预估航煤出口依然堪忧，难有明显改观，但汽柴油的需求预期会好于上半年。”

最新数据显示，7 月，国内成品油出口321.1 万吨，延续了6 月份微降的态势。同时，1-7 月同比下降约2.7%，反转了截至上半年出口量同比保持增长的态势。可以预见，如果之后的几个月成品油出口不能逆转形势，下半年的出口恐将继续走出下降曲线。

形势未明，让不少炼油企业为成品油出口而发愁。因为出不出口，出口多少，出口哪些产品，能不能盈利……对这些的决策最终将反映在出口配额执行率和出口数据统计中。

在赵桂珍看来，“随着国际原油在40 美元/桶附近徘徊，新加坡成品油市场价格也摆脱前期低位而跟随上涨，我国成品油出口套利倒挂现象有望逐渐缓解”。

在炼油企业看来，在形势尚未明朗的时候，下半年成品油出口需视国内需求和集团公司安排来确定。

“5-7 月，随着国内疫情好转，成品油内贸需求出现报复性反弹。但国外疫情日趋严重，出口效益逐渐变差，我们开始减少出口量直至暂停出口安排。目前，国内成品油需求出现明显回落，为确保更加经济的加工负荷，下降的内贸需求量需要由出口进行顶替。所以，预计下半年成品油出口量将逐步恢复。”扬子石化一内部人士表示。

“预计在国内复工复产稳步推进，内贸需求较好的情况下，公司会根据总部安排加大内贸供应，减少成品油出口。”海南炼化一内部人士表示。

高振宇指出：“相比于国内销售，成品油出口涉及远洋海运等多项事宜，周期较长，对石油公司销售企业的国际成品油市场走势预判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因此销售企业是否能提前捕捉到出口机遇期尤为重要。另外，炼油企业应密切关注主要出口国成品油标准变动，尽早储备调和方案，及时满足市场需求。”

例如，密切关注国际成品油市场，积极拓展“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市场，增配成品油出口计划；统筹船期安排，确保成品油及时出厂，保障生产运输畅通；完善海关出口管理模式，提高通关作业效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