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铁矿石涨价拖累中国经济复苏大局

白 明 杜奇睿

作为当今世界上第二大经济体，近些年来中国对包括铁矿石在内的大宗商品进口需求量越来越大。2020 年以来，随着疫情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范围接连扩大，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也大体低迷，但铁矿石的价格走势却属于例外之一。近期，国际市场上的铁矿石价格出现“井喷式”暴涨，增加了我国的进口贸易成本，进而对我国积极复苏构成威胁。2020 年12 月11 日，普氏62%铁矿石价格指数达160.7 美元/吨，涨幅较年初超过70%。同日，大连商品交易所铁矿石主力合约期货价一度突破千元大关，涨到1042 元/吨，创上市以来最高价，一个多月涨幅接近30%。对此，需要引起足够重视，同时也要避免因此而惊慌失措。只有这样，才能够将铁矿石涨价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缩减到最低程度，以免拖累中国经济复苏的大局。

一、深入挖掘铁矿石价格暴涨的背景

与其他许多种类大宗商品不同，来自中国的进口需求战全球铁矿石贸易的三分之二。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经济在全球铁矿石贸易中起到至关重要的“风向标”作用，挖掘铁矿石涨价的背景也离不开中国经济复苏对全球铁矿石贸易的影响。

一是中国经济复苏使国家铁矿石市场需求形势出现逆转。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尽管世界经济受疫情影响在2020 年会萎缩4.4%，但中国经济将增长1.9%，中国是唯一取得经济正增长的大国。中国也是当今世界进口铁矿石最多的国家，中国对于铁矿石的进口依存度甚至高达80%，中国经济率先恢复增长必然会对铁矿石带来更多进口需求，国际铁矿石市场对于中国的进口需求变化也因此而显示出最高程度的敏感性。

二是相对于其他种类大宗商品而言，国际市场上铁矿石出口主要由澳大利亚和巴西的必和必拓、淡水河谷、力拓等少数企业所垄断。2019 年，从澳大利亚和巴西进口占中国铁矿石进口总量的67%和19%。在中国经济复苏的背景下，这些企业也会改变定价策略，从前段时间侧重于竞争性定价转向趁机从中国攫取更多垄断溢价。

三是国际市场铁矿石供应不稳定、不均衡，澳大利亚在一定时期内在铁矿石供应方面显示出“一国独大”的态势。巴西是现阶段全球确诊新冠肺炎人数第三多的国家，铁矿石生产受到严重影响。2020 年12 月初，巴西淡水河谷下调了2020 年的产量预期，为国际市场铁矿石的大幅度涨价火上浇油。相比之下，迄今为止澳大利亚的疫情形势并不是非常严重，暂时并不担心铁矿石涨价导致出口市场被抢。

四是受到美联储超级宽松货币政策的影响，国际上美元的流动性泛滥也构成了铁矿石涨价的货币基础。当前，美国股市已经处于历史最高位，进一步增持美股的风险极大。至于其他大宗商品，也缺乏炒作题材。在这种情况下，国际市场上唯有铁矿石价格与中国经济复苏这一最大的利好题材之间关系最为直接。

五是囤积行为和交割不畅客观上也容易扭曲铁矿石市场供求关系。最近一段时间，某些贸易商在期货市场普遍做多的情况下，囤积最适用于交割的铁矿石品种，人为带来了市场可供交割品种的供货紧张。近年来，国内港口的铁矿石库存常年维持在1 亿吨以上，但由于对可交割品种受到严格限制，实际每次主力合约进入交割月，都只有极少数品牌的极少量铁矿可以进入最后的交割范围，期货市场上铁矿石的实际交易量与实物交割能力严重偏离。

六是与其他大宗商品一样，铁矿石价格也有其周期性特征。现阶段，国际铁矿石价格创出了自2013 年3 月以来的新高，大体符合铁矿石市场波动周期规律。高盛近期发布的报告表示，在西方国家对钢铁需求激增、铁矿石供应温和增长的支撑下，铁矿石牛市可望延续至2021 年，预计2021 年全球铁矿石市场将出现2800 万吨的短缺。

二、充分认识铁矿石价格暴涨带来的挑战

与其他种类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不尽相同，现阶段国际市场上的大宗商品涨价不仅关系到当下中国经济是否能够彻底复苏，而且也会影响到中国如何处理与澳大利亚等国之间的国家关系，因而更需要充分重视铁矿石价格上涨所带来的各种挑战。

一是进口成本压力增大，容易增加经济复苏难度，侵蚀钢铁行业本已微薄的利润。由于国家重大投资项目陆续启动，以及汽车、家电等下游行业快速复苏，拉动了钢材需求，同时钢铁行业享受到了金融、财税、交通运输等政策优惠，但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公布的数据表明，2020 年前三季度高铁行业重点企业利润总额1375 亿元，同比依旧下降9.46%。此时如果遇到原材料价格暴涨，国内钢铁行业则很难恢复景气。

二是相对于前些年其他种类大宗商品价格疲软走势而言，铁矿石价格并未进入熊市，所以，此番暴涨并非价格的触底反弹行情，而是带有与全球经济形势相逆向的向上突破特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统计数据表明，以美元计算的世界初级产品价格指数在2019 年就已经下跌8.3%，其中国际油价下跌10.1%，而同期国际市场铁矿石价格则上涨33.5%。从2020 年11 月末来看，国际铁矿石价格又比上年同期上涨49%，而同期世界初级产品价格指数却下跌1.6%。不难看出，此轮国际铁矿石价格有别于其他大宗商品的暴涨行情在很大程度上与中国过高的进口依存度“巧合”，对中国的经济复苏有可能会带来拖累。

三是国际铁矿石价格暴涨出现在中澳两国关系发展遇到严重阻力和干扰的时刻，在很大程度上也表明澳方有意采取报复措施。在中方对从澳大利亚进口煤炭、葡萄酒、牛肉等商品进行限制的情况下，澳大利亚一部分人也认为抬高对华铁矿石出口价格能够让中国“难受”，包括叫嚣要对向中国出口的铁矿石征收出口税，以为这样做会迫使中国接受澳大利亚的一些无理主张，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如果铁矿石价格暴涨的势头延续下去，中国在应对来自澳大利亚挑衅过程中会处于比较被动的状态。

四是从主要进口来源来看，除了澳大利亚外，巴西、印度等其他主要的铁矿石进口来源国不仅对华关系并不处于历史上最热的时期，而且这些国家疫情也在世界上也最为严重，印度和巴西的确诊人数仅次于美国而处于世界第二、三位，因而在哄抬国际铁矿石价格上容易形成默契。

五是由于本土疫情相对巴西、南非、印度等其他铁矿石主要出口国来说比较轻微，澳大利亚经济较早进入复苏状态，使澳大利亚自恃不怕因出口铁矿石涨价而“得罪”中国。2020年第三季度，澳大利亚经济同比增长3.3%，不仅为1976 年以来最大涨幅，而且也标志着澳大利亚经济走出了近30 年来的首次衰退。

三、避免对铁矿石价格暴涨的过度恐慌

面对着铁矿石价格的高度上涨，固然于晓予以充分重视，但也不能够自乱阵脚。否则，就很难找出合理的应对策略。

一是与2005 年新日铁率先与必和必拓签署涨价71.5%的年度供货合同给中国造成的被动影响不同，现阶段日本、韩国、德国等钢铁生产大国由于受到疫情严重影响，并没有与中国抬价抢购铁矿石的动机。世界钢铁协会（WSA）发布了10 月份全球粗钢产量数据。10 月份，全球64 个纳入世界钢协统计的国家和地区粗钢产量为1.619 亿吨，同比增加7.0%。其中，中国大陆粗钢产量为9220 万吨，同比增加12.7%；印度粗钢产量为906 万吨，同比增加0.9%；日本粗钢产量为720 万吨，同比下降11.7%；韩国粗钢产量为586 万吨，同比下降1.8%；欧盟粗钢产量为1261 万吨，同比下降5.6%；北美洲粗钢产量为850 万吨，同比下降13.1%。

二是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澳大利亚与中国之间的贸易长期保持比较大的顺差，而对中国出口铁矿石业务带有很大程度的“刚性供给”特征。据测算，平均每一名澳大利亚国民会从对华出口铁矿石贸易中获益约3700 美元。如果对中国“断供”铁矿石，必将会给澳大利亚自身带来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在对华出口煤炭、葡萄酒、牛肉等商品受阻的情况下，澳大利亚对华限制铁矿石出口行为所要付出的成本会更大。

三是自从2005 年开始，澳大利亚、巴西等过已经不止一次强迫中国接受涨价，而反过来看，中国对于国际铁矿石市场的卖方垄断也逐渐形成了一定的适应能力。近些年来，国内钢铁行业在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过程中，一方面进行行业整合，提高产业集中度，其中包括在整合宝钢和武钢基础上成立宝武集团的重大举措；另一方面钢铁行业“去产能”力度也较大，有利于降低国际市场对来自中国的铁矿石需求过度预期。

四是海外矿产资源投资力度加强有助于缓解铁矿石进口贸易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迄今为止，由宝武集团等国内钢企参与开发的几内亚西芒杜铁矿1、2 号矿块开发进入实质性阶段。西芒杜铁矿位于非洲几内亚东南部山区，总储量累计超过100 亿吨，铁矿石平均品位65%，被认为是世界上尚未开采的储量最大、矿石品质最高的铁矿。

五是期货市场对于稳定国内铁矿石价格正在发挥重要作用。12 月4 日，大连商品交易所针对铁矿石期货发布《市场风险提示函》，提醒各会员单位切实加强投资者教育和风险防范工作，客户理性合规参与期货交易，并宣布对铁矿石期货近期合约实施交易限额，下调出仓费用。

六是国内主要钢铁企业对于当前铁矿石价格的过快上涨普遍持冷静态度。据悉，中钢协前不久组织中国宝武、沙钢、鞍钢、首钢、河钢、华凌、建龙等钢铁企业召开座谈会，一致认为当前铁矿石价格上涨已经偏离供求基本面。

四、为稳定铁矿石价格而努力

针对当前国际市场上铁矿石价格上涨所带来的压力，必须有针对性地加以化解，才能够为中国经济的全面复苏起到保驾护航作用。尽管我们会采取这种努力寻求合作共赢，通过更多沟通，消除误解，妥善化解这一轮的铁矿石涨价，但也要做好最坏打算，争取变被动为主动。

一是针对澳大利亚某些人试图通过拉抬铁矿石价而对中国施压的做法，要采取“釜底抽薪”的应对策略。尽管澳大利亚经济正在复苏，由于外部疫情对其出口带来影响，现阶段澳大利亚经济仍处于“大病初愈”的状态，承受外部冲击的能力较弱。相比之下，该国一些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很容易被他国所替代，比如说牛肉、葡萄酒、蜂蜜、乳制品、水果等，而澳大利亚却很难找到能够替代中国的大市场。如果此时进一步强化对从澳大利亚进口的商品管理，客观上会使该国在拉抬对华出口铁矿石价格上更加“投鼠忌器”。

二是积极开展资源外交，争取与其他主要钢铁大国共同稳定国际铁矿石价格。随着中国钢铁工业的发展，全球铁矿石供求格局近些年来也逐渐发生变化。2001 年，澳大利亚、巴西、印度、加拿大等全球四大铁矿石出口国和中国、日本、德国、韩国等四大铁矿石进口国的市场集中度分别为74.6%和61.6%。到2018 年，全球四大铁矿石进口国没有变，而四大铁矿石出口国则变为澳大利亚、巴西、南非和加拿大。四大主要出口国和四大主要进口国的市场集中度分别为82%和81.4%，两者相差无几。现阶段，国际铁矿石贸易的买方话语权正处在与卖方话语权大体相当敏感位置，中国宜主动与日本、德国、韩国等合作，避免出现相互抢购，避免让卖方“钻空子”，联手稳定国际市场铁矿石价格。

三是要积极扩大铁矿石进口的供应来源，降低对澳大利亚铁矿石的依赖程度。2018 年，澳大利亚占全球铁矿石出口份额的51%，而中国从澳大利亚进口占全部铁矿石进口份额的67%。尽管澳大利亚是我进口铁矿石的最大来源地，但铁矿石毕竟不同于芯片，许多国家也渴望向中国出口更多铁矿石。为此，可考虑从维护铁矿石供应安全角度出发，加大从南非、加拿大、乌克兰、俄罗斯等国家进口铁矿石的力度，稳定从巴西进口铁矿石的比例，将自澳大利亚进口铁矿石的比例控制在不超过50%的水平。

四是对于澳大利亚和巴西这两大铁矿石出口国更适宜区别对待。尽管巴西现政府对华态度总体上不如上届政府，但并未像澳大利亚那样完全追随美国打压中国。现阶段，除了要帮助巴西在疫苗上解决难题，也要帮助巴西铁矿早日复工复产。不要激化与巴西之间的矛盾，通过互利互让，争取中国和巴西两国在铁矿石贸易上不要“撕破脸”，客观上有助于形成威慑力，加大澳大利亚对华提高铁矿石出口价格的机会成本。

五是要提高对进口铁矿石价格上涨的消化能力。由于国外钢铁产业链受到严重冲击，中国的钢铁行业在国际市场上遇到的价格竞争压力也有所缓解，因而，可通过进一步提高钢铁行业的集中度，适当向下游转嫁铁矿石价格暴涨带来的成本压力。同时，也要控制焦炭、电力、运费等其他成本支出，为消化铁矿石价格上涨压力预先腾出更多空间。

六是正确引导国内舆论，避免因对国际铁矿石价格上涨一事随意解读而自乱方寸。一方面，要充分认识到铁矿石价格上涨对我经济复苏所带来的压力，增强化解这些压力的紧迫感。另一方面，也要防止炒作铁矿石涨价，以免对我强化国际市场铁矿石价格话语权带来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