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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以慜的集李商隐诗

2021-01-13

关键词:杂感读史光绪

李 娜

(阜阳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阜阳 236041)

王以慜,又名以敏,字梦湘,一字子捷,号幼阶,一号檗坞,湖南武陵(今常德市)人,光绪十六年(1890)进士。作为晚清写作集句诗最多的诗人,他“喜集唐人句为七为律,其数四千二百余首,分十集,各有标目。第十曰《鲛拾集》①,专集太白、少陵、长吉、义山四家诗,各一巨帙”[1]2254-2255,且“梦湘之学深于诗,其诗于唐,深于玉溪……”②。该文聚焦王以慜在光绪二十五年至光绪二十九年(1899—1903)所作集李商隐诗(以下称“集李诗”),对其所具有的特征加以概括和分析。

一、追悼亡妻的爱情诗

王以慜集李诗中有大量的爱情诗。与意旨朦胧的李商隐爱情诗不同[2],这些诗有明确的抒情对象,即其刚病逝的妻子陈淑人。“心既托声于言,言亦寄形于字。”[3]由此可见,集李诗的创作是王以慜倾泻丧妻之痛的出口。《无题》(其一)(其四)(其六)、组诗《杂忆》12首、《续杂忆》(其三)(其六)、《偶题》《感兴》(其一)、《别思》《追感》《见桃花开有感》以及《纪事戏咏》等,完整记录了诗人在丧妻一事中情感的起伏变化。主要有以下3方面的内容:

(一)骤然失去爱妻的惊痛

妻子去世之初,诗人不能接受两人骤然死别的事实,不停地思念妻子,表现出入骨的悲痛与相思。在组诗《杂忆》中,他多次重复“孤凤”“离鸾”“乌鹊失栖”和“别树羁雌”等表现恋人分离的意象,屡次诉说失去爱人的惊痛:

愿得句芒索青女,岂知孤凤忆离鸾。(《杂忆》其一③)

乌鹊失栖长不定,神仙有分岂关情。(《杂忆》其四③)

西亭翠被余香薄,别树羁雌昨夜惊。(《杂忆》其五③)

不妨常日饶轻薄,恐是仙家好别离。(《杂忆》其三③)

在上面的诗句中,诗人怀疑莫非是仙人喜爱离别,才让自己和妻子分离。又如:

风柳夸腰住水村,平明通籍九华门。夹罗委箧单绡起,玉佩呵光铜照昏。

知有宓妃无限意,更惊骚客后归魂。如何一梦高唐雨,但保红颜莫保恩。(《杂忆》其二③)

该诗中写到诗人早起上朝时回忆妻子生前起床后对镜装扮的情景以及二人往日的深情,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仕途换妻子的性命。诗人还通过梦境表现他丧妻后的孤苦:

初梦龙宫宝焰然,三更三点万家眠。崇文馆里丹霜后,苦竹园南椒坞边。

瑶瑟愔愔藏楚弄,云孙帖帖卧秋烟。鄂君怅望舟中夜,此夜西亭月正圆。(《杂忆》其九③)

万籁俱寂,诗人梦回苦竹园。梦醒后,王以慜抬头望天,明月正圆,而他却孤单寂寥。此时无声胜过有声,满腔苦楚跃然纸上。

(二)对妻子的深切追怀

诗人沉浸在对亡妻无尽的思念中,不断追忆往日夫妻美满生活。例如:

家近红蕖曲水滨,罗窗不识绕街尘。金蟾齧锁烧香人,锦瑟惊弦破梦频。

终日相思却相怨,可堪无酒又无人。宓妃愁坐芝田馆,半为当时赋洛神。(《杂忆》其七③)

清醒时尚可压制的情思,在梦中却难自控。爱妻逝去后,诗人屡屡在睡梦中惊醒,以致相思成怨,难以纾解。想要饮酒浇愁,又无酒可喝,无人相伴。画面一转,诗人想象亡妻愁坐宫馆,也在思念丈夫。相爱的夫妻难以相见,诗人舍身结愿以求梦中再见:

轻衫薄袖当君意,乞脑剜身结愿重。惟有梦中相近分,月斜楼上五更钟。(《杂忆》其八③)

侍女吹笙弄凤凰,众中赏我赋高唐。未知歌舞能多少,不信年华有断肠。

万里忆归元亮井,重帏深下莫愁堂。嗟予久抱临邛渴,一盏芳醪不得尝。(《杂忆》其六③)

当年欢宴之时,诗人未想过人生中会有断肠之痛,如今妻子亡故,他回忆当年夫妻二人在故乡相守的时光,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抑制。本想借酒忘忧,奈何多病之躯不能喝酒,千般苦痛与万般愁情无处排遣。诗人被相思所伤时,也曾试过解脱,劝自己“直道相思了无益”③,奈何情深缘浅,始终难以释怀。

(三)对夫妻二人有缘无分的叹息

悲痛平息后,诗人念及往日深情,遗憾叹息,对当初年少轻离别表达了悔恨,如《别思》④:

双童捧上绿琼辀,一岁林花即日休。

谁与王昌报消息,不教伊水向东流。

人生岂得轻离别,年少因何由旅愁?

雌凤孤飞女龙寡,天河迢递笑牵牛。

如今,王以慜再回头看当初嘲笑牛郎织女的自己,难免生出昨是今非的感慨,如《见桃花开有感》④:

高鬟立共桃鬟齐,待得郎来月已低。

他日未开今日谢,碧云东去雨云西。

十年泉下无人问,万里峰峦归路迷。

何日桑田俱变了,赤箫吹罢好相携。

诗人被桃花触动离思,不由得感叹自己与亡妻的有缘无分,心疼妻子孤身一人在九泉之下的孤寂,种种情绪糅杂,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今生缘分已矣,只盼来生能再次携手同行。

王以慜的爱情诗记录了他在丧妻后4年间的情感变化,寄托了对亡妻的深切怀念,哀婉凄恻又情真意切。

二、反映国事的咏史诗

生逢乱世,王以慜的集李诗常暗含对亡国的隐忧。这种隐忧加上丧妻失子之痛,使他突破了自己早年写诗的局限,以致“中年以后,诗思壮阔,声调益高”[4]。“受惠于李商隐诗本身的‘诡秘’,部分李商隐集句诗成为了规避政治风险的‘隐微书写’,从而使哀艳凄迷的宫廷意象与末世氛围得以充溢于文本间。”[5]王以慜在创作集李诗时,也把目光对准当时的宫廷纷争,并着力描绘笼罩在晚清上空的末世气息。“以云身世之感、家国盛衰之故”③的爱国诗在数量上超过了缘情绮靡之作,诗人在其中表达出封建士大夫的政治失意和对国家命运的担忧。《无题》其二、其三,《读史杂感》20首,《续杂忆》其一、其五、其七、其八、其十一,《长安感秋》《过明故宫》《感事》与《闻道》等皆属此类。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组诗《读史杂感》,这20首诗继承了李商隐以咏史方式反映时事的传统,集中表现了王以慜对当时乱世的感触。诗歌的情感复杂多样,正如当时诗人纷乱的心绪,其内容可以概括为以下3个方面。

(一)展现清末国家的巨变

这类诗歌主要表现了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之后国家遭受的苦难。其中最典型也最耻辱的事件莫过于八国联军攻破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仓皇出逃。王以慜得知此事,心中震荡,“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6]。因此,他在诗中如实记录了此事:

楚王葬尽满城娇,楚厉迷魂逐恨遥。(《读史杂感》其十一③)

晋阳已陷休回顾,楚路高歌自欲翻。(《读史杂感》其五③)

谁料苏卿老归国,只教天子暂蒙尘。(《读史杂感》其二③)

都城陷落,光绪仓皇出逃,珍妃也被慈禧投入井中身亡,这使诗人心中既忧且愤,只得借楚辞抒发情感。战后清廷老臣与列国议和,辛苦出使只换来一纸不平等条约,让天子蒙羞。面对此情此景,诗人不是一味沉浸在国难的痛苦中,而是坚信“休夸此地分天下,早晚星关雪涕收”③,国难迟早会平息。并且诗人愿意为国出力,认为“文吏何曾重刀笔,男儿安在恋池隍”③,他写道:

哀痛天书近已裁,远闻鼍鼓欲惊雷。且吟王粲《从军乐》,只待相如草诏来。

百尺相风插重屋,万灵回首贺轩台。两都耆旧偏垂泪,便是胡僧话劫灰。(《读史杂感》其七③)

战火燃起之时,诗人高吟《从军乐》,只待君王一声令下,就立刻奔赴沙场。

(二)对贤臣被奸佞排挤的忧虑

《读史杂感》的一些诗句直接表达出诗人对朝廷任用奸臣的忧虑。例如:

剑栈风樯各苦辛,浮云一片是吾身。楚祠已不饶唐勒,国事分明属灌均。

那解将心怜孔翠?未知何路到龙津。关河冻合东西路,独下长亭念《过秦》。(《读史杂感》其十八③)

国家分明有贤人,朝廷却被灌均之类的小人把持。诗人遥望东西,无路可去,只得于长亭中默念《过秦论》,控诉当今不仁的朝政。

(三)对慈禧和光绪截然不同的态度

晚清的“李商隐集句诗还指向了朝局‘隐’性的一面,如宫廷、权力、阴谋、残酷、禁忌,等等”[5]。王以慜作为封建士大夫,他对慈禧牝鸡司晨的行为非常不满。因此,慈禧在其诗中总是以负面形象出现,被表现得骄奢淫逸,如:

春风举国裁宫锦,骊岫飞泉泛暖香。(《读史杂感》其九③)

赵后楼中赤凤来,鸡鸣埭口绣襦回。

荔枝卢橘沾恩幸,玉液琼苏作寿杯。

愿去闰年留月小,不知迷路为花开。

灞陵柳色无离恨,岂要移根上苑载?(《读史杂感》其十五③)

两宫西狩后,光绪帝失去了对朝政的把控,被慈禧囚禁在瀛台。诗中描写慈禧花费举国之力裁制锦衣,并在宫内沐浴温泉。诗人甚至直言慈禧为“赵后”,控诉与指斥其奢靡的生活和毫无止境的贪婪,以至于几乎占尽天下之财。又如:

枉破阳城十万家,昔年相望抵天涯。长筹未必输孙皓,风赋何曾让景差。

敌国军营漂木杮,紫泉宫殿锁烟霞。悠扬归梦惟灯见,三十三天长雨花。(《读史杂感》其十③)

该诗写出慈禧荒淫无道,辜负无数文臣武将。当别国厉兵秣马之际,她却在深宫中歌舞升平,以致清廷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相比诗中过着奢靡生活的慈禧,光绪的形象则显得孤寂苍凉。诗人对光绪这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君主,是怜悯而遗憾的。他在诗中刻画了夜深人静时光绪寂寞的剪影:

严城清夜断经过,兼忘当年旧永和。青冢路边南雁尽,碧松根下茯苓多。

金銮不问残灯事,玉殿犹分下苑波。肠断秦台吹管客,村砧坞笛隔风萝。(《读史杂感》其十四③)

整首诗的氛围一片死寂,陪伴光绪的只有黑夜。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不禁回忆起旧日的承平时光和逝去的珍妃。又如:

上元细字如蚕纸,飞香上云春诉天。

淮西有贼五十载,玉湾不钓三千年。

于今腐草无萤火,几夜瘴花开木棉。

犹锁平时旧行殿,碧城冷落空濛烟。(《读史杂感》其十六③)

堪叹故君成杜宇,空教楚客咏江蓠。(《读史杂感》其十七③)

光绪明知“淮西有贼”,却因被困瀛台而无法处理政务,何其可悲!诗人还将光绪比作因亡国而泣血的杜宇,使光绪身上更添亡国的阴影和惨烈的血色。

王以慜的咏史诗大笔勾勒出晚清山河破碎的画面和屈辱的社会现实,展现了其立于那个屈辱时代的所思所想。

三、记录行藏的纪行诗

“南宋释绍嵩《亚愚江浙纪行》以集句的方式记录行踪,是宋代集句诗发展的一大成果”[7],王以慜对此有明显的继承。他“性嗜佳山水,生长齐鲁,攀跻泰岱,历秦陇,南登罗浮,皆见于诗”[1]2254,即使在江西任知府也未停下游历的脚步。王以慜的纪行诗主要包括以下3方面的内容。

(一)直接记载自己的行藏

王以慜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赴任江西知府,光绪二十五年(1899)创作集李诗,他赶赴江西时的行程大致可从其集李诗诗题中窥见。王以慜当年应是取道湖北和安徽,游览大别山桃花夫人祠、大姑山神祠和小姑山神祠后,渡过长江,抵达江西。他的纪行诗大多抒发的是一时一地之感,如《大别山桃花夫人祠今废矣》④:

莫羡仙家有上真,我来遗恨古时春。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树未怜亡国人。

愿得天牢锁冤魄,枉缘书札损文鳞。相逢一笑怜疏放,去作长楸走马身。

诗人由眼前桃花夫人祠荒凉的景象和息夫人的事迹联想到国家动荡的现状,忧国之思与疏放之情交织缠绕。又如《长江》④:

长江万里洗离魂,未见高僧只见猿。

若是石城无艇子,至今青海有龙孙。

风车雨马不持去,浊水清波何异源。

可羡瑶池碧桃树,凤巢西隔九重门。

诗人看见滚滚长江,听见猿猴哀鸣,凄怆之感涌上心头。国事与身世俱在内心翻涌,只品得满口的苦涩。再如《将入都》④:

玉山高共阆风齐,苑路高高驿路低。心铁已从干镆利,行人只在雪云西。

看封谏草归鸾掖,泣过秋原没马泥。若向南台见莺友,未判容彩借山鸡。

在即将抵达江西时,诗人从行路人的角度,先言眼前之高山驿路,再叙心志之坚韧,一改前路中的颓势,决心保持本心与不改报国初衷,以待来日再见同侪。

(二)抒发感慨之作

诗人在游历途中与赴任路上还写下了一些抒发感慨的诗歌,这些诗与游览风景名胜的诗一起完整记载了王以慜旅途中的所见所感。如《出潼关有感》书写了他因路途辛苦和身体不适而百无聊赖的心境:

燕雁迢迢隔上林,长河渐落晓星沉。

微生尽恋人间乐,此日初为关外心。

顾我有怀同大梦,与君相伴洒烦襟。

秋霖腹疾俱难遣,过尽南塘树更深。④

(三)酬赠之作

“游览山水,自然免不了呼朋唤友,免不了吟诗作对,或赠答,或思念,或记述,都可为纪行的一部分。”[8]如《武昌酒楼期陈粒唐户部不至时予将返济南》④便描写了与友人离别的不舍或重逢的欢乐:

新人来坐旧妆楼,楼上离人唱石州。见我佯羞频照影,期君不至更沉忧。

几年始得逢秋闺,万里谁能访十洲?下望山城如一弹,花明柳暗绕天愁。

此诗借女子送别恋人时的惆怅离情来表现诗人与友人即将离别的心情。又如在《偕子相夜话》中,诗人再见旧友,激动万分,两人重逢后又哭又笑,泪水打湿了官服:

万里相逢欢复泣,邺城新泪溅云袍。④

再如《尊经书院访张次珊通参》则是对友人及其后辈的赞美:

何当共剪西窗烛,宣室求贤访逐臣。④

诗人认为张次珊乃国之贤臣,希望其有一天能被朝廷征召。他在《自龙阳归武陵柬由甫》中赞易顺豫文采出众,有仙人之姿:

听鼓离城我访君,高楼风雨感斯文。

仙舟尚惜乖双美,清啸无因更一闻。④

还在《题德斋同年集义山诗全集》中盛赞胡钦“自有仙才不自知”④,在《闻俈子特科获隽寄贺》中赞许罗良鑑“雏凤清于老凤声”④。

四、巧合天制

王乃征评论王以慜集李诗“君躭此盖数十年,巧合天制,读者往往叫绝。自有集唐以来,莫之匹也”[1]2255,点明其诗的最大特点是巧合天制。无论爱情诗和咏史诗,还是纪行诗与酬赠诗,王以慜都能做到巧合天制,如出自手。虽然诗句都出自李商隐之手,但王以慜能灵活选择与题目相关或贴合的诗句,并加以巧妙组合,丝毫不见拼凑的痕迹。且除了极少数诗句在不同诗中重复出现外,绝大部分诗句都只出现一次。每句诗都非王以慜所写,但经他妙手组合后,每一句都传达出他自己的所见所感,如《大姑山神祠》其一④:

通灵夜醮达清晨,一一莲花见佛身。

无质易迷三里雾,入门暗数一千春。

何须琥珀方为枕,犹恐娥眉不胜人。

醉起微阳若初曙,全家罗袜起秋尘。

诗中对夜醮景象的刻画和典故的选择都与大姑山神祠这一地点完美贴合。尤其是前两句,立刻就把读者拉进神祠之中,使人仿佛亲见大姑山神女因香客虔诚祝祷而显灵的盛况。《小姑山神祠》也是如此:

八字宫眉捧鹅黄,雕文羽帐紫金床。兰膏爇处心犹浅,玉殿秋来夜正长。

检与神方教驻景,久留金勒为回肠。壶中别有仙家日,不遣当关报晓霜。(《《小姑山神祠》其一④)

首句从神像的容貌和神殿的装饰写起,随后笔锋一转,表现出诗人因仙人长寿与仙境之美产生的成仙之想。全诗圆融流转,不论诗境构建还是典故运用都非常切合题目。又如《集玉溪生诗两卷自题卷尾》二首写自己创作集李诗的感悟:

杜牧司勋字牧之,高楼半夜酒醒时。不知腐鼠成滋味,惟与蜘蛛乞巧丝。

半曲新词写绵纸,十年长梦采华芝。良工巧费真为累,终遣君王怒偃师。(《集玉溪生诗两卷自题卷尾》其一④)

连城十二昔虚传,有个仙人拍我肩。玉骨瘦来无一把,清尊相伴省他年。

画图浅缥松溪水,绫扇唤风阊阖天。青女素娥俱耐冷,只应江上独婵娟。(《集玉溪生诗两卷自题卷尾》其二④)

前一首写他创作集李诗的辛酸。首联借杜牧以自咏,颔联写自己在技巧上耗费的苦心,颈联写创作所用的时间,尾联感慨这两卷集李诗即使辛苦写成,也终究是屋下架屋,比不得原作。全诗环环相扣,诗意完整自然,典故的运用也恰到好处。后一首写义山之仙姿,诗句的组合颇有传奇话本的风采。首联中义山在传说中以仙人的身份出现,颔联介绍他清瘦的身形与喝酒的雅兴,颈联中写他举止风流且文采飞扬,尾联忽然停止对他神形的描述,转而赞誉青女素娥之遗世独立,实则是映射出义山之高洁。两首诗浑然天成,毫无滞涩之感。

七律的创作本就不易,王以慜用集句的形式创作七律,难上加难。其112首集李诗全为七律,皆符合近体诗的要求,首首押韵,平仄和谐,对仗工整,可见诗人功底。七律一般只要求颔联对仗,其他句子可对可不对,但王以慜集李诗大多颔联颈联都对仗,如《读史杂感》其十二中间两联:

秦丝不上蛮弦绝,鸾扇斜分凤幄开。

汉苑风烟吹客梦,奉天城垒长春苔。③

颔联相对者皆为闺中之物,颈联相对者皆为战场上的场景,对仗可谓精巧。此外,王以慜集李诗的另一特点是组诗的大量出现,他的集李诗共112首,组诗就有13组共74首。一组诗中数量最多的有20首诗,最少有2首,形式丰富多样,可见他创作集李诗之得心应手。

综上所述,王以慜所作爱情诗展现了他在丧妻一事中情感的起伏变化,咏史诗反映了清末社会的巨变和宫廷争斗,纪行诗记录了他4年间的行藏,酬赠诗彰显他与友朋之间的友情。这些诗歌皆为七律,多以组诗的形式呈现,声律和谐、对仗工整,巧合天制、如出自手。作为集李诗的重要代表,王以慜之作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值得后世学者对其进行深入的研究。

注 释:

① 复旦大学图书馆藏有《鲛拾集》光绪刻本,卷首有自序一篇,傅春官题辞一篇。自序作于光绪二十八年(1903),傅春官题辞作于光绪二十九年(1904)。该书分上、下两卷,前无目录。诗皆七律,共112首。上卷皆为组诗,有《无题》8首,《读史杂感》20首,《杂忆》12首,《续杂忆》12首,共4组52首。下卷既有单篇诗作,也有组诗,共60首。每诗尾处依次列出各个诗句所处篇名。大致而言,上卷主要为爱情诗与咏史诗,下卷则多为纪行诗和酬赠诗。

② 见王以慜《檗隖诗存》,1905光绪刻本.

③ 见王以慜《鲛拾集》,1905光绪刻本.

④ 见王以慜《鲛拾集》,1905光绪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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