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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党百年统一战线发展逻辑:从“联盟之术”到“强国之道”

2021-01-12林华山龚静阳

河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逻辑建构中国共产党

林华山,龚静阳

(重庆社会主义学院,重庆 400064)

一、统一战线发展逻辑的概念界定和基本结构

统一战线是人类进入阶级社会后普遍存在的政治事物,是各类社会政治力量为实现共同目标而结成的联盟。统一战线具有较长的演进历史,贯穿于原始社会后期至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具有广阔的存在空间,存在于国家、政党、阶级阶层、民族和政治、经济、文化、社会以及国际关系等各个领域。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与古今中外普遍存在的其他统一战线相比有何特殊性?回答这个问题,要深入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年来统一战线发展进程中寻找逻辑。在当代中国,统一战线作为政治联盟,制度化存在于国家制度和治理体系之中,制度化发挥国家治理功能。当代中国统一战线已经超出传统的“联盟之术”,发展成为“强国之道”。统一战线从“联盟之术”到“强国之道”的发展逻辑,确立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推进国家建设、人民团结、民族复兴、人类大同的宏阔时空背景和实践进程中。统一战线近百年发展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中华民族致力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缩影。

统一战线发展是指中国共产党为完成自身使命目标,建立大团结大联合局面,结合不同历史条件,不断促进自身的团结和政治联盟的团结,不断增进共识、巩固联盟,发挥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作用的过程。近年来,学界对统一战线发展的若干侧面进行了一系列研究,但尚未对统一战线发展的整体性逻辑进行专门梳理。既有研究观点主要包括三类:

其一,从自身角度分析统一战线发展逻辑。学者们论述了统一战线在思想理论、政策制度、实践经验等方面的发展。张献生从功能价值角度提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年来统一战线的主题主线、统一战线工作的本质要求是凝心聚力[1]。李俊等学者从主体视角提出,建党以来统一战线同盟者主体视角经历了以下演变:以革命阶级为主体,以认同社会主义、爱国主义的社会阶层为主体,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为价值公约数[2]。他们还从话语表达形态提出,统一战线经历了革命形态的统一战线、建设形态的统一战线和治理形态的统一战线[3]。还有学者以新型政党制度[4]、多党合作[5]、协商民主[6]等为研究对象,研究统一战线各具体领域的发展演进。

其二,从服务国家治理的功能价值角度分析统一战线发展逻辑。学者们研究了统一战线作为政治联盟手段服务国家治理、制度建设,发挥法宝作用的内容。商红日从能力价值角度提出,统一战线以其政治、思想、社会、空间、民主生产力服务国家统一、人民团结、民族复兴[7]。徐理响通过合作型和竞争型两种政治整合类型的比较,认为在中国合作型政治语境下,统一战线对多元化社会的政治整合发挥了重要作用[8]。蒋德海从功能价值层面提出,统一战线将在发挥团结、建设功能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挥治理功能[9]。

其三,从内在于国家的角度分析统一战线发展逻辑。学者们从统一战线融入与完善国家本体的角度展开研究。林尚立从中国国家建设视角指出,统一战线奠定了建国目标——人民共和国、国体形态——各阶级联合专政(人民民主专政)、宪法基础——共同纲领;中国共产党为统一战线创造相应的政治组织形式——“三三制”、多党合作、人民政治协商会议[10]。陈明明从统一战线充当调整、平衡与引导社会的政治机制角度提出,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学;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基于结盟博弈的策略工具和战略方针,而且是一种探寻国家政通人和、长治久安的治道[11]。秦德君从制度型构角度分析中国国家制度体系的层级与构成,指出国家政党制度、国家政权制度、国家民主制度、国家基层自治制度、国家和平统一制度构成型构体系和体现型构特质[12]。

既有研究强调统一战线服务党和国家奋斗目标的重要性,着力阐释统一战线自身发展及其服务国家建设与国家治理的逻辑。但既有文献大多从单一角度展开论述,缺乏比较宏观、整体的考察,缺乏对相关范畴之间联系的探寻,尚未比较系统地解答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近百年来的整体性发展逻辑。笔者认为,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年来统一战线发展具有一套整体性逻辑:以嵌入国家建设为基础,以构建人民团结为主体,以致力民族复兴为目标,以追求命运与共为价值。本文建立这一统一战线发展逻辑的基础是“统一战线与国家的关系”。国家是研究统一战线发展的基本起点和基础框架。一方面,统一战线处于国家政治上层建筑之中,在参与和服务国家目标、形态、制度建构中体现其精神理念、实现其功能价值。另一方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要求统一战线立足国家站位实现巩固和发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具有嵌入国家建设、构建人民团结、致力民族复兴、追求命运与共的四重逻辑。这使统一战线不但作为政治联盟而存在,更成为构建国家命运共同体、促进人民大团结大联合、实现民族伟大复兴、追求人类社会大同的重要制度安排和自觉价值理念。

二、服务党建国家:统一战线发展的政治逻辑

统一战线发展首先形成服务党建国家的政治逻辑。统一战线处于中国共产党建构国家的大战略中,嵌入我国国体之中,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基因与底色。统一战线参与国家建构与治理,形成自身发展的政治逻辑。统一战线作为政治联盟,属于政治上层建筑范畴。政治属性是统一战线的第一属性,政治功能是统一战线的第一功能。统一战线发展是自身政治联盟运动过程的外在表现。统一战线处于具体的政治关系之中,因而统一战线发展是宏观政治关系互动的结果。统一战线所处的最大政治关系环境即国家。统一战线与国家发生联系,服务中国共产党关于国家建构的主张和实践。这由现代中国国家建构的党建国家战略所规定。在政党-国家的生成中,中国共产党作为承担现代国家建构使命的政党,注重运用统一战线机制进行力量组织。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中国共产党处于非执政地位,统一战线服务于中国共产党追求现代国家建构的构想、实践与政策进程。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对统一战线的认识经历了从不充分到逐步加深的过程。党的“一大”期间,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一度认为纯粹依靠无产阶级就能完成革命任务,进而排斥联合其他可能的同盟力量。党的“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纲领》提出:“直至阶级斗争结束为止,即直到社会的阶级区分消灭为止,承认无产阶级专政。”[13]政治环境和革命实践教育中国共产党人,仅靠单一无产阶级无法完成革命任务和实现自身使命。在党的“二大”,中国共产党提出建立国民革命联合战线,开始重视与革命、比较革命力量联合合作。党的“二大”强调:“我们共产党应该出来联合全国革新党派,组织民主的联合战线,以扫清封建军阀,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建设真正民主政治的独立国家为职志。”[14]党的“三大”确定与中国国民党建立革命统一战线,形成第一次国共合作,开启了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逐步把党的工作重点由城市转入农村,在农村建立根据地,开展土地革命,建立革命武装和工农政权,开创了一条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中国革命新道路。统一战线开始直接服务于中国共产党的党建国家进程,成为中国共产党建立工农联盟和与其他力量结成联盟,进行现代国家建构的重要力量、机制和渠道。

统一战线服务党建国家经历着内涵与任务的变迁。统一战线从政治联盟上升为国家形态、从策略战略成为国家底色,经历着三次发展[15]。其一,以工农统一战线服务建设工农共和国的设想与实践。中国共产党结合国情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无产阶级专政”思想,经过工农联盟发展“工农民主专政”,创建了苏维埃政权(工农共和国),在国家建构中注入了统一战线初始基因。中国共产党把“人民”的范畴从“无产者”单一阶级主体拓展到共产党领导的“工农联盟”,国家建构中工农联盟的网络得以建立。其二,以抗日民主统一战线服务民主共和国的设想与实践。因抗日战争需要,中国共产党在工农联盟基础上纳入民族资产阶级等抗日力量,形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进行了“三三制”政权实践,在国家建构中注入了统一战线拓展基因。在边区,中国共产党把“苏维埃工农共和国”的口号调整为“苏维埃人民共和国”,后又转而提出“民主共和国”口号。1936年9月,在《关于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中,中国共产党提出把“人民共和国”口号改为“民主共和国”口号。其三,以人民民主统一战线服务人民共和国的设想与实践。因应解放战争期间政治力量对比变化,中国共产党发展出“人民民主专政”思想,进行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和其后国家建设发展实践,在国家建构中注入了统一战线完整基因。1944年9月,鉴于抗日战争即将取得胜利、民族矛盾即将得到解决,如何建国的问题提上了议事日程,中共中央及时提出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主张。1945年,毛泽东在党的“七大”作了题为《论联合政府》的报告,提出“废止国民党一党专政,成立民主的统一的联合政府”。1948年1月18日,毛泽东在《关于目前党的政策中的几个重要问题》的文件中首次提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概念。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取得执政地位,统一战线全面服务国家建构进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至改革开放前,统一战线服务党建国家的主要任务是助力巩固和发展人民民主专政,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创造基础。在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前,知识分子和民族资产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等继续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参与新中国建设。在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人民”的范畴变成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两阶级一阶层”。改革开放后,统一战线从阶级联盟转变为政治联盟。统一战线性质的变化在国家建构中纳入更广泛的联盟对象。统一战线作为国家建构参与主体,受到人民民主专政国体的政治认可与吸纳,其参与国家建设与治理的积极性得到保障。由此,我国现代国家建设的主体基础更加广泛与牢固。统一战线作为国家建构机制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功能,贯彻和支撑民主集中制,以政治安排、实职安排和社会安排发挥政治整合功能,以新型政党制度、人民政协制度、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等促进国家制度建设和完善。

三、增进人民团结:统一战线发展的社会逻辑

国家立基于社会之上,国家是规范社会中人与人关系所派生各类关系的制度化成果。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基于唯物史观的考量,马克思否定唯心主义的国家观,否定国家决定社会的观点。马克思主义国家观中,社会决定国家,国家的基础在社会。统一战线本身是调节关系的一种机制,把各种社会政治力量团结起来,使他们和谐共存于国家之中。国家是人民即各种力量的集合体。建设现代化国家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各种社会政治力量建设现代化国家的过程。中国共产党不断团结人民,建立建设和治理现代化国家,并在高度的国家团结中彰显中国制度和治理优势,进一步保障现代化国家建设。团结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立国的力量源泉,也是立国的特色优势、精神价值、发展基础。基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统一战线发展的社会逻辑是增进人民团结。

国家建构需要全体人民团结。国家建构包括国家的建立与建设。当代中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建立的现代国家。国家立基于社会之上,建立国家首先需要有整合的社会。在现代国家建立前,中国具有漫长农业社会传统,社会长期以血缘共同体、有限的地缘共同体方式存在。在传统帝国解体、现代国家建构进展缓慢的背景下,传统的共同体更加脆弱,中国社会一度出现一盘散沙局面。中华民国在开展国家建设中未能有效整合社会。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实践中,逐步认识到团结除工人阶级外广泛阶级、阶层和力量的重要性,进而建立起与农民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等的联盟关系。中国共产党以统一战线机制团结革命、比较革命的阶级、阶层、力量,通过团结人民形成联合起来的社会。联合起来的社会实现人民团结,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和发展创造了社会基础;联合起来的群体成为人民的重要组成部分,构建了当代中国政治共同体的社会基础。中国共产党通过统一战线嵌入广泛的社会,又在嵌入社会的基础上从政治联盟形态上升为国家形态,成为人民民主专政国体的主体构成。统一战线来自社会又高于社会,这成为统一战线在当代中国取得发展的社会逻辑。

统战关系和谐增进人民团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完成了统一的现代国家的初步建构任务。但是,国家建构是动态的过程,国家的稳定发展需要持续增进人民团结。处理好社会中的若干重大关系是增进人民团结的题中应有之义。在当代中国,这些重大关系包含统战关系,即政党关系、民族关系、宗教关系、阶层关系、海内外同胞关系。统战关系具有政治关系的属性,但统一战线成员作为人民的组成部分具有显著的社会关系属性。统一战线的“五大关系”既是政治关系,更是社会关系,且以社会属性为基础。统战关系以其政治-社会的中介性关系属性,在执政党、国家与社会关系中发挥桥梁作用。统战关系通过自身保持和谐使社会基础和谐,创造团结的国家;国家团结的政治导向又促进统战关系和谐,避免统战领域的撕裂与冲突。可见,统战关系和谐促进社会和谐,社会和谐创造国家团结的社会基础。统一战线既在社会又超出社会、既在政治又超出政治,实现了自身对国家-社会关系的中介价值。

统战制度安排保证人民团结。人民团结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国家中有关制度建构的成果。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宏伟的目标、艰巨的任务、伟大的事业,需要凝聚更持久的人心、团结更广泛的力量,实现全国人民大团结、共奋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家通过系列统战制度安排实现了稳固的人民团结。这些统战制度有新型政党制度、人民政协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特别行政区制度、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等。统战制度调节一致性与多样性关系,把多样性的社会通过制度安排整合进国家,把多样性的意见通过制度吸纳整合为共识。我国社会主要关系处于和谐状态是制度化调节的成果。统战制度有利于国家一致性与多样性关系的统一,将社会多样性引导至国家一致性。统一战线发挥制度化调节社会关系功能,不断彰显整合多样化社会的价值,将在日益多样性的社会结构中得到不断发展。

四、致力民族复兴:统一战线发展的目标逻辑

统一战线在服务党的阶段性目标中,一直处于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追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进程中。围绕中心、服务大局是各个时期统一战线发挥作用的基本原则。在革命、建设、改革时期,统一战线历经不同阶段和形态的演进,对应促进革命胜利即站起来、促进现代化建设即富起来、追求民族复兴即强起来的目标。从大时段看,百年来统一战线可以分为革命形态统一战线、建设形态统一战线和复兴形态统一战线。各阶段统一战线形态的具体目标和重点有所差异,但都服从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总目标[16]。统一战线阶段目标的差异由党在相应时期中心任务所规定,并形成相应的策略战略。统一战线不同阶段目标的共同走向由党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所决定。

革命形态统一战线以改变力量对比、赢取革命胜利为直接目标。革命形态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为取得革命战争胜利而形成的联盟,跨越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包括国民革命联合战线、工农民主统一战线、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人民民主统一战线。革命形态统一战线服务于不同阶段的革命目标,具有突出的阶段性。但是,它们始终在中国共产党追求建设独立统一民主的国家框架下发挥作用。从中国近现代历史看,为有效应对外部力量冲击和内部力量分散,中国需要建立独立统一民主的现代国家。建立独立统一民主的现代国家,是实现民族复兴的基本前提。革命形态统一战线不断嵌入现代国家建构进程之中,为建立适合国情的新国家而凝聚力量、探索经验。经过革命形态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凝聚了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广泛人民群体。中国共产党建立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包括统一战线成员在内的全体人民成为继续追求民族伟大复兴的基本力量。

建设形态统一战线以凝聚建设力量、促进改革开放为直接目标。建设形态统一战线是中国共产党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取得新胜利的联盟,跨越社会主义革命时期和改革开放新时期,包括人民民主统一战线和爱国统一战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现代国家建设进入新阶段,首先要完成中国革命两步走的第二步任务——社会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旨在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在社会主义改造中,中国共产党对资本主义工商业采取利用、限制、改造的政策,对资产阶级采取和平赎买政策。随着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完成,资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被消灭。至此,我国建立起社会主义的基本制度,为当代中国的一切发展进步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17]。改革开放新时期,统一战线从阶级联盟发展为政治联盟。爱国统一战线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旗帜,包括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这一时期,统一战线的主要任务是服务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特别是经济社会发展,进一步为民族复兴创造条件。

复兴形态统一战线以凝聚复兴力量、助力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直接目标。复兴形态统一战线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下,直接服务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联盟。党的十八大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有信心、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在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两步走战略安排中,统一战线继续高举爱国主义和社会主义旗帜,以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最大公约数,不断画出最大同心圆。当前,统一战线已经发展为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爱国者、拥护祖国统一和致力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爱国者的联盟。统一战线以中国共产党为圆心,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由内而外形成致力民族复兴的同心圆格局。随着社会结构调整和社会技术形态的演进,我国阶级阶层状况发生新的变化:工农联盟中工人阶级、农民阶级的内涵和外延不断扩大,出现新型职业农民、新兴产业工人等群体;基于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新职业、新群体加速产生和扩大。我国社会关系和社会组织形式更加多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需要把各方面人士进一步凝聚起来。越是社会多样化,越是应对风险挑战,越是信息技术发展,越是需要通过统一战线凝聚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在这个意义上,新时代的爱国统一战线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统一战线”。在新征程中,统一战线更加直接发挥助力民族复兴的价值。

五、追求命运与共:统一战线发展的价值逻辑

统一战线既有工具性价值,也有目标性价值。统一战线首先指向特定的外在事物——国家、政党、民族等及其发展目标,具有工具性价值。同时,统一战线作为属于特定社会政治力量的人的联合体、作为中国共产党追求初心使命的战略方针,以共同利益促进合作共赢,具有满足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功能。统一战线价值是工具性价值与目标性价值的统一体,既服从中心任务的需要,也服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需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在服务改变力量对比、赢取战争胜利的语境下,表现出突出的工具性价值。但是,这种工具性价值服从于中国共产党追求民族解放、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以及人类解放的崇高目标。追求命运与共成为统一战线发展的价值逻辑。

统一战线通过构建共同体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前提条件。统一战线作为共同利益基础上追求共赢目标的联盟,本身就是一种关系体。共同体与统一战线在含义上具有先天的契合性:共同体是各种力量的联合体或结合体,统一战线是结成共同体的形式和机制。共同体是马克思主义特别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思想的关联概念。《共产党宣言》对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的“联合”做了阐发:“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8]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论及共产主义社会时频繁使用“共同体”概念,并且将其与“联合”“联合体”并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从少数人的运动变成绝大多数人的运动,需要“联合”即统一战线。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即以中国共产党为圆心、同党外各方面建立和巩固关系的共同体,旨在建设追求更优国家治理目标、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共同体。统一战线作为特定人群集合而成的共同体,在根本上服务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共同体可以汇聚个体力量形成合力从而完成个体无法独立完成的目标,为个性解放提供条件;反过来,丰富的个体性也为共同体创造了新的可能[19]。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服务构建国家这一政治共同体,为当代中国人民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了前提条件;促进人民团结、助力民族复兴进程,为当代中国人民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了重要条件。

统一战线通过开展复合型治理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政治条件。统一战线契合复合治理,展现了特定政治力量如国家或政党主导、多主体参加、统筹兼顾利益、塑造均衡秩序的国家复合治理技术、精神与规律。从治理主体看,统一战线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家治理主体。“人民”的构成包括统一战线成员。统一战线成员参与国家治理反映人民共和的要求,契合人民共和国实行最广泛联合的政治需要。“共和”最基本含义为:阶级、阶层、民族等不同群体和政治力量在政治共同体内各安其分、和谐相处。理想的共和状态即各社会政治力量紧密结合并存在于国家之中,共同治理国家。我国人民的内部构成、生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等存在多样性,更加需要用统一战线思维、机制、方式和制度把人民团结在现代化国家中。从治理方式看,统一战线是当代中国国家治理的重要机制。统一战线契合人民共和国内部社会政治关系的存在样式,以促进一致性与多样性统一作为参与国家治理的重要方式。统一战线参与国家治理坚持一致性,以坚持和巩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国家一体为基本前提;同时包容多样性,兼顾不同阶层、群体的利益要求和积极性,促进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增进社会活力。统一战线发挥复合治理功能,从治理主体、方式等方面维持政治共同体的稳固,体现自身价值。在构建有利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和谐人际关系中,统一战线通过妥善处理包括政党关系、民族关系、宗教关系、阶层关系、海内外同胞关系在内的各种社会政治关系来发挥功能优势[20]。统一战线处理一致性与多样性关系的复合治理,不仅具有统战意义、中国意义,更具有政治哲学意义、世界意义;不仅具有战略意义、工具价值,更具有人的意义、目的价值。

统一战线通过统筹共同利益和具体利益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现实条件。统一战线是一致性与多样性的统一体,也是共同利益和具体利益的统一体。统一战线追求共同利益,同时兼顾具体利益即照顾同盟者利益。在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上,共同利益和具体利益的满足发挥着互相匹配的价值。统一战线所追求的共同利益与中国共产党在特定时期的主张同向,包括了国家的一体化建构、人民的团结联合、社会的和谐稳定。统一战线通过接受思想政治引导而增进“五个认同”,通过促进国家建构、人民团结、民族复兴而获得良好发展环境,优化了成员发展的整体环境。中国共产党注重照顾同盟者利益,同盟者利益是反映多样性的具体利益。统一战线坚持求同存异,为统一战线成员多样性利益的满足预留了空间、提供了制度条件。在这个意义上,统一战线把更多的社会政治力量联合起来,为他们利益的实现创造有利条件。统一战线成员在我国人民主体中占有数亿之多,对统一战线成员具体利益的满足,为所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了有利的基础。

六、统一战线发展逻辑的内在联系和未来议题

统一战线发展逻辑体现相应规律。中国共产党从无统一战线意识到开始重视统一战线,把统一战线作为革命建设改革和治国理政的重要法宝。在法宝地位跃升中,统一战线不断嵌入国家、社会、民族、人类社会,不断增进与国家、社会、民族、人类社会的互动关系。其一,统一战线与国家的关系更加紧密,成为国家基因与底色,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国家的成熟发展。其二,统一战线与社会的关系更加融合,成为执政党、国家与社会关系的重要桥梁,体现了社会主义国家鲜明的人民性。其三,统一战线与中华民族的关系更加紧密,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力量,体现了社会主义国家的极大包容性。其四,统一战线与人类社会的关系更加紧密,成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形式,契合社会主义社会不断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愿景。统一战线成为中国共产党完成“三大历史任务”、更好治理国家、处理中国同世界关系的重要方法论,最终为人类解放服务。

统一战线发展逻辑存在内在联系。服务党建国家是统一战线发展的政治逻辑和基础逻辑。统一战线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嵌入当代中国国家建构进程,成为党建国家总体战略的重要构成。统一战线成为中国共产党建设现代国家、履行政党使命的重要机制,进而获得百年来不断巩固壮大的基础。增进人民团结是统一战线发展的社会逻辑。统一战线服务党建国家战略的主要价值在于团结人民,成为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国家进入、组织、引导社会的重要机制。统一战线增进人民团结,坚持大团结大联合的主题,成为实现国家团结的专门机制,进而不断奠定自身取得发展的社会基础。追求民族复兴是统一战线发展的目标逻辑。统一战线在不同阶段参加国家建构、团结人民,都旨在服务民族复兴。这是统一战线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的重要战略和制度,进而确立自身发展的目标逻辑。推进命运与共是统一战线发展的价值逻辑。统一战线服务党建国家、增进人民团结、致力民族复兴,通过构建团结稳定的共同体,为包括统一战线成员在内的全体人民创造自由全面发展的良好环境,进而彰显自身的目的性价值。

统一战线发展逻辑要在因应时空变化中完善。在当前及今后较长一段时期,统一战线发展面临更加复杂的环境。我国正处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对统一战线发展构成新影响、提出新要求。信息技术的高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人的生活方式、交往方式,对社会组织形态产生新影响,也对统一战线如何实现创新发展提出新要求。面向未来,统一战线要坚持和完善符合世情国情党情的发展逻辑,加强研究和应对事关统一战线发展的系列重大议题。一是要更加深度地嵌入国家,促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国家建构是一个持续的过程,统一战线要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中继续发挥重要作用。二是要提高新条件和复杂条件下的团结质量,进一步增进人民团结。统一战线要立足作为国家团结专门机制的定位,深刻把握和回应我国阶级阶层的新状况、信息技术条件下人群集结和组织、生产生活、交往方式的新变化,为建设大团结大联合的国家作出新贡献。三是要确立最大价值公约数,凝聚最广泛力量。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的夙愿,体现党的初心使命。统一战线在新征程中要进一步以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凝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磅礴力量。四是要增强目的性价值,实现统战价值的全面彰显。统一战线只有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有机联系起来,才能充分体现深层次价值。统一战线在追求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人类社会运动中,要进一步增强自身的目的性价值含量,立体体现自身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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