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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商环境、政府支持与企业创新产出效率
——基于技术比较优势的视角

2021-01-12熊凯军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学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营商专利优势

熊凯军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国际经济贸易学院,北京 100020)

一、问题提出

创新理论认为,创新是经济发展的本质,为了获得竞争优势和高额利润,企业会自发地进行创新活动。然而,在企业实际生产经营中,如何提高企业创新活动积极性,尤其是如何提高创新产出效率,则是需要研究的问题。目前,国内外针对企业创新效率的研究较为丰富,如R&D存量[1]、企业规模[2]、反倾销[3]、产业政策[4-5]、经济不确定性[6]。然而,已有研究较少关注政府、市场等因素共同对企业创新产出效率的影响。考虑到企业创新产出既受企业经营状况和行业技术壁垒等问题的影响,又受政府支持和外部营商环境的影响,故本文以政府和市场两个层面为切入点,探究政府支持和外部营商环境两个方面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

政府作为资源优化配置的管理者,应运用政府补贴政策激发企业创新活力。为建设创新型国家,中国先后出台了各项产业政策来加大对企业创新活动的支持力度,包括允许企业发生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对高新技术企业实行低税率、对企业技术转让所得给予减免征收企业所得税等[7],通过特定的政策措施减少企业资金成本,分担创新风险,缓解融资约束,弥补因技术外溢造成的私人收益损失等,以有效支持企业保持持续创新状态[8]。故本文从以下两个方面考虑政府支持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1)直接创新补贴,用政府对企业的创新活动补贴的金额衡量;(2)间接财政支出,用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占总财政支出的比值衡量。然而,对于政府支持,如直接补贴和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能否促进企业创新,目前学术界未得出较为一致的结论。

营商环境是企业的生存发展环境,它直接影响企业资源的有效配置[9]。优化企业营商环境能够推动企业内部的技术创新,鼓励企业在对原有产品升级改造的同时,加大对高技术产品的研发与生产[10],使企业的技术水平和产品质量得以提升,从而增强了企业的创新能力和产品的技术含量[11]。根据世界银行发布的《2018 年营商环境报告》,对一个国家或地区的营商环境评估分为十个指标,包括创办企业、办理施工许可、电力供应、注册财产、获得信贷、保护少数股东、纳税、跨境交易、合同执行和破产处理的情况。考虑到营商环境是外商对中国投资的重要影响因素,本文从政府治理环境、法制建设环境和外商投资环境三个方面来考虑营商环境对中国制造业企业创新产出效率的影响:(1)政府治理环境层面,政府提供高效的公共服务,不但可以降低企业的交易成本、提高企业的研发意愿,而且能有效降低企业研发投入的风险[12]。(2)法制建设环境层面,公平完善的法制环境对企业的研发投入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地区法制环境,特别是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对企业的创新投入有着显著的促进作用。对于外资企业而言,良好的营商环境对其增加研发支出的促进作用更大[13]。(3)外商投资环境层面,外资的流入可以给国内企业带来现代管理知识和先进技术[14],借助这些知识和技术,国内企业可以填补自身技术空白,进而提升其创新产出效率。

为此,本文将利用中国2007—2018年国泰安制造业专利子库和统计年鉴的面板数据,基于技术比较优势的视角,从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两个方面探究其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企业的异质性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

二、数据、变量和模型

(一)数据

本文专利数据来源于国泰安上市企业研发创新数据库,采用蔡和刘(Cai & Liu,2009)[15]数据处理方法,对样本数据进行以下处理:首先,剔除缺失值、删除不合理值等,按国家统计局2017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 4754—2017)标准将制造业企业分为C13—C43,并将所获得的企业专利数据做了加1后取对数处理。其次,采用黎文靖和郑曼妮(2016)[16]的方法,对专利申请总数为0的企业样本进行剔除,以防止专利集中度过高而产生有偏样本。最后,根据中国和各省份历年的统计年鉴,收集中国31个省、直辖市和自治区的地区财政收入、公职人员总数、地区律师执业人员数量、外商投资总额和地区总投资金额、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金额以及地区总财政支出金额,来衡量营商环境和政府支持水平。

(二)变量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产出效率。借鉴已有文献[17]衡量创新效率的方法,本文采用企业的专利总数(pat)和企业的发明专利数量(ipat)来衡量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产出效率。

主要解释变量: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在中国,政府拥有很大的资源配置权利,是促进技术进步的重要力量[18]。本文从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来衡量政府支持。微观层面,选用政府对企业的创新活动进行直接补贴的金额(gov1);宏观层面,采用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占总财政支出的比值(gov2)。此外,营商环境是企业的生存发展环境,它直接影响资源的有效配置[9]。本文从政府治理环境(env1)、法制建设环境(env2)和外商投资环境(env3)三个层面进行衡量,政府治理环境用地区财政收入/地区公职人员总数来衡量,法制建设环境用地区的执业律师人员/地区总人数来衡量,外商投资环境用地区外商投资金额/地区总投资额来衡量。

控制变量:其他因素也会影响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研发投入。企业研发人员投入和研发资金投入与企业创新产出有较强的相关关系[19]。(2)资产负债率。根据“熊彼特假说”,当企业规模越大,技术创新就越有效率。因为规模较大的企业往往拥有大量资金、人才支持及高平台优势,具备开展研发创新活动的积极性,所以企业规模能够促进企业的创新产出水平。另外,企业进行研发投入需要资金和人员投入,企业财务经营状况是企业开展研发活动的重要因素[20],因此,本文认为企业资产负债率是企业创新产出的重要影响因素。(3)人均利润。人均利润是企业创新能力的重要反映,企业创造的人均利润越高,表明企业的创新投入所得到的回报就越高。(4)资本密集。毛其淋和许家云(2019)指出,企业的资本密集度是造成企业异质性的主要原因,也会对企业创新产生影响[21]。一般来说,资本密集度较高的企业创新能力更强[22]。(5)企业年限。经营年限较长的企业拥有更多的知识与经验,在市场地位和利润获取方面都有优势,也更有技术创新基础[20]。主要变量的说明和描述性分析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三)模型

从已有文献发现,地区的政府支持与营商环境是企业创新的重要影响因素,可能会由于不同企业或者企业所属区域不同存在一定的差异,借鉴付明卫等(2015)[23]和张杨勋(2020)[24]的做法,构建以下模型:

createit=β0+β1govit+β2envit+β3cvit+indi+εit

(1)

式(1)中,被解释变量createit表示企业i在t年的创新产出效率,包括专利总数(pat)和发明专利数量(ipat)。解释变量govit表示政府支持,本文将其分为两类,一是政府对企业研发活动的直接补贴(gov1),二是地方财政科学技术支出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gov2)。另外,解释变量envit表示企业所属地区的营商环境,包括政府治理环境(env1)、法制建设环境(env2)和外商投资环境(env3)。本文选用企业的其他微观特征作为控制变量cvit,包括企业的研发投入(invp、invm)、资产负债率(assd)、人均利润(perf)、资本密集(perp)和企业年限(firmt)。β0表示常数,β1、β2、β3分别为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系数,indi表示企业个体差异,εit表示随机干扰性。

此外,考虑到企业所属省份的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企业可获得的技术水平优势也有差异,本文借鉴一些学者[24-25]的方法,引入技术比较优势这一概念衡量地区技术比较优势,进一步分析营商环境和政府支持对企业创新产出效率的影响,如式(2)所示。

(2)

式(2)中,Nij表示省份i在制造业大类组别的所有企业的j专利总数,∑iNij表示所有省份在制造业大类组别的所有企业的j专利总数,∑jNij表示省份i在统计范围内的所有制造业大类组别的所有企业的专利总数,∑i∑jNij表示所有省份在统计范围内所有制造业大类组别的所有企业的专利总数。表2是用本文的面板数据计算出的2007—2018年中国各省份制造业的技术比较优势。以各省份技术比较优势的均值RTCA为5.56作为分界线,对不同省份进行排序,可以发现,东部地区沿海的浙江、江苏和广东的制造业技术比较优势最高,西部地区的宁夏和西藏的制造业技术比较优势最低。整体而言,呈现出东部地区制造业技术比较优势较高,其次是中部地区和东北部,而西部地区较低。

表2 各省份2007—2018年制造业技术比较优势分析

三、估计结果和分析

(一)基准回归

在回归分析前对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从方差膨胀因子(VIF)的结果看,变量间的方差膨胀因子均值为4.13,表明可忽略多重共线性问题。另外,赫斯曼(Hausman)检验结果表明,本文模型适合面板固定效应模型,表3是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I。以企业专利总数为被解释变量,在保持其他控制变量不变的情况下,政府支持的两个层面均对企业的创新产出产生显著性正向影响,这表明政府直接补贴和间接加大科技创新支持力度,均可以有效地提高企业的专利产出。此外,在企业的三个不同的营商环境指标中,政府治理环境和法制建设环境的提升将有助于企业的创新产出;而外商投资环境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的抑制效应。同样地,以企业的发明专利数量为被解释变量,可以得到类似的结论,即政府支持的两个层面对企业发明专利数量具有促进作用;而营商环境中的政府治理环境和法制建设环境对企业发明专利数量具有促进作用,但外商投资对其具有抑制作用。

表3 基准回归结果I

此外,考虑到企业所属行业与地区存在较大差异,本文引入技术比较优势进行分析,以各省份的技术比较优势系数的均值为分界线进行归类,探究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对具有不同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创新产出效率的影响,如表4基准回归结果Ⅱ所示。从表4可以看出,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和间接财政支出对企业专利总数和发明专利数量均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在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的两个层面对企业专利总数和发明专利数量均未有显著影响。这表明政府支持仅对具有低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的促进效应。外部营商环境方面,在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治理环境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这一影响并不显著;法制建设环境和外商投资环境均仅对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的专利总数产生显著影响,即法制建设环境提升有助于促进企业专利产出,而外商投资环境对企业专利总数产生抑制效应。

表4 基准回归结果Ⅱ

(二)稳健性分析

考虑到本文选取的样本可能存在非随机、不合理性等问题,为了进一步验证本文所得的结论,采用重新筛选样本、更换变量和不同计量模型进行分析,如表5所示。首先,在剔除2008年金融危机样本后再进行回归,结果发现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对企业专利总数的影响依然与基准回归结果Ⅰ相似,见列(1)和列(2)。其次,替换上述营商环境的三个指标,并剔除2007年、2017年和2018年的样本再进行回归,结果发现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依然对企业的创新产出具有正向影响,见列(3)和列(4)。最后,考虑到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性,以t+1和t+2期的专利总量作为被解释变量,发现政府支持的两个层面对企业创新产出均未表现出显著影响,而政府治理环境和外商投资环境对企业创新产出表现出显著影响,与本文的基准回归结果Ⅰ相似,见列(5)和列(6),故可以认为本文所得结论是稳健可靠的。

表5 稳健性结果分析

(三)差异性分析

为了进一步分析企业特征差异情况下,政府支持和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产出的影响,本文分别从企业的地区差异、行业差异和规模差异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1.企业地区差异

表6是企业地区差异性分析的结果。一方面,从政府支持的角度看,处于低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gov1)和间接财政支出(gov2)对东部地区企业的专利总数会产生显著正向影响,对其他地区均未表现出显著影响。处于高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gov1)对所有地区企业专利总数均未表现出显著影响,而间接财政支出(gov2)在西部地区反而抑制了企业专利产出。另一方面,营商环境对不同地区企业的影响也存在较大差异。从政府治理环境(env1)看,处于低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西部地区的政府治理环境会对企业创新产出产生显著促进效应;而处于高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的政府治理环境都能显著促进企业的创新产出。从法制建设环境(env2)看,处于低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法制建设环境能显著提高企业创新产出;处于高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法制建设环境显著促进企业的创新产出。从企业的外商投资环境(env3)看,处于低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西部地区的外商投资环境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抑制效应,而处于高技术比较优势的企业,外商投资环境对所有地区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均未产生显著影响。

表6 企业地区差异性分析

2.企业行业差异

表7是企业行业差异性分析的结果。一方面,从政府支持的角度看,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gov1)对高级技术行业的企业创新产出有显著促进作用,政府支持中的间接财政支出(gov2)对中级技术行业的企业创新产出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在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对企业专利产出并没有产生显著影响。另一方面,从营商环境角度看,无论是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还是在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治理环境(env1)都对高级技术行业的企业专利产出有显著促进作用,法制建设环境(env2)都对中级技术行业的企业专利产出有显著促进作用;而仅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外商投资环境(env3)对高级技术行业的企业专利有显著抑制作用。

表7 企业行业差异性分析

3.企业规模差异

表8是企业规模差异性分析的结果。一方面,从政府支持的角度看,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gov1)和间接财政支出(gov2)对中型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正向影响。另一方面,从营商环境的角度看,仅有外商投资环境(env3)会对小型企业的专利产出有显著正向影响。此外,在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直接创新补贴(gov1)对大型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正向影响,政府治理环境(env1)对大部分企业的专利产出均产生显著正向影响,法制建设环境(env2)却仅对大型企业的专利产出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外商投资环境(env3)仅对超大型企业的专利产出产生抑制效应。

表8 企业规模差异性分析

四、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的结论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1)政府支持方面,直接创新补贴和间接财政支出对企业的创新产出均有促进作用;营商环境方面,政府治理环境和法制建设环境均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具有促进效应,而外商投资环境则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存在一定的抑制效应。(2)从技术比较优势的角度看,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和间接财政支出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表现出显著促进性影响。高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治理环境对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促进性影响,并且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法制建设环境的提升有助于提高企业专利产出水平,而外商投资环境对企业专利产出却产生抑制效应。(3)从企业所属地区看,政府支持对企业创新产出效率产生显著促进作用,而营商环境对不同地区企业的创新产出效率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如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的西部地区政府治理环境会对企业创新产出产生显著促进效应,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西部地区的法制建设环境却抑制了企业的创新产出;从企业所属行业看,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中的直接创新补贴和外商投资环境,均对高级技术行业的企业创新产出有显著促进作用;从企业规模上看,在低技术比较优势组别,政府支持对中型企业的创新产出有显著促进影响,而营商环境方面中仅有外商投资环境会对小型企业的专利产出有显著促进影响。

针对本文所得结论,提出以下两点政策建议:(1)从市场环境层面看,为了促进企业的创新水平,地区政府需要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健全政府治理环境和法制建设环境,平衡国外资本和技术引进,采取积极有效的措施完善不同地区的营商环境;(2)从政府支持层面看,政府部门需继续加大对社会科技创新的财政支持力度,也应兼顾企业的经营状况和创新规模等异质性特征,有针对性地制定合理、公平的政府补贴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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