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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林,绿色生命的博物馆

2021-01-11高立鹏

绿色中国·B 2021年11期
关键词:梧桐大道林业

很多人都听说过北京林业大学的银杏大道,每到秋季,这条金色的丝带都会吸引无数人前来观赏,他们的欢语打破校园的宁静。但少有人知,除了银杏大道,北林还有梧桐大道、刺槐大道、杜仲大道、白蜡大道,以及雨水花园……加上校园里随处可见的各色灌木、藤萝和花草,整个校园被装扮成一个漂亮的大花园。无论何时,无论何季,只要你走进校园,总会被它的美丽所惊到!

北林的校园东邻双清路,西至静淑苑路,南抵清华东路,北涵柏儒园,面积约700亩。校园外还有一个1.2万余亩的教学实习林场。老教授们说,早期的北林校园比这大得多,由于20世纪60年代举校南迁,13年后再次返京,部分校园已被他人“侵占”,留下些许遗憾。

晚秋的一个周末,我到北林“转转”。出地铁口,南行数十步,北林的校训赫然跃入眼帘:知山知水,树木树人。既要了解山,也要了解水;既要十年树木,也要百年树人。这是学校的宗旨,也是学子的责任。

站在南门,举目四望,如今校园周边与我读书时大不一样。那时北林西面还是一片稻田,过了稻田是条铁路,铁路另一侧就是清华大学。北林南面则是大面积的果园苗圃,如今稻田和果圃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高楼大厦。

从南门入,就见一座山丘,人工堆砌,蜿蜒起伏,高低错落,上面遍植花草树木,犹如巨型屏风,将学校主楼与外界隔开。因为它,校内宛若桃源,自有乾坤。

“这是一片近自然树林,几乎不需要维护管理。”我曾听大学时代好友、风景园林专家乔转运这样评论。

正门主楼前面就是树林,虽然面积不大,但种类繁多,色彩浓郁。

“北林造园,讲的是乔灌草搭配,多用乔木和灌木,草本以宿根花卉为主,而且优先配置乡土树种和抗逆性强的树种,往往不用农药,管护成本低,生物多样性丰富,堪称近自然园林景观的典范。”乔转运说。

北林,不但是我国的最高绿色学府,也是一座有生命的博物馆。

穿过校门内的近自然林,就到了林业楼、生物楼、主楼西配楼之间的三角地带,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第一任林垦部长梁希的塑像就安放在这里,一米左右高的碑座,五十公分高的半身铜像,与整齐环绕的小叶黄杨,和零星分布的五角枫、梧桐树,以及不同年代的建筑完全融合。正值深秋,树叶泛黄,有的挂在树稍,有的飘落在地,阳光透过树叶洒下,铜像愈发熠熠生辉。铜像的前面,供奉着两束鲜花。花朵还十分鲜艳,证明瞻仰者离去时间不久。我绕到铜像后面,那里刻有梁希的生平事迹:

梁希,林学家,林业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浙江湖州市人,1916年留学回国。先后任北林前身国立北京农业专门学校林科教务主任、国立北平农业大学教授兼森林系主任。新中国成立后,历任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委员、中央人民政府林垦部(1951年改称林业部)部长……

说起北林,就不能不提梁希。中央人民政府首任“内阁”组成人员任命名单上,写着梁希和他的同乡文化部部长、《林家铺子》《白杨礼赞》作者沈雁冰的名字。开国大典那天,在天安门城楼上,梁希笑着对沈雁冰说,今后,搞林业的人都可以称自己是“林家铺子”的人了。

1949年,梁希就任林垦部长后,着手搭建各地林业机构,搭起架子后,干部来源就成了突出问题。1950 年和1951 年,全国高校森林系毕业生每年仅一百人左右。虽然后来扩大招生,仍满足不了林业建设的需要。梁希和副部长李范五不约而同,想到设立林业大学的点子。他们多次去政务院,先后找了陈云、李先念、薄一波、李富春。在中央领导的支持下,办林业大学的报告终于得到批准。

1952年7月,教育部在北京召开全国农学院院长会议,决定合并一批大学的森林系,在华北、东北、华东3个大区成立北京、东北、南京三所林学院;在新疆八一农学院增设森林系。全国各大区都有了林学院或森林系,为培养林业高级技术人才奠定了基础。至1953年,全国高等林业院校、林业专修科和中等林业学校的毕业生增加到了1.5万多人。

就这样,高校云集的海淀区多了一所林业特色的高校——北京林学院,它就是北京林业大学的前身。

我在铜像下默立良久。想起不久前在北林观看过的大型话剧《梁希》,先生的话语依然回想在我的耳边:

无山不绿,

有水皆清。

四时花香,

万壑鸟鸣……

梁希像西侧就是著名的梧桐大道,从主楼西配楼一直延伸到“公主楼”附近,七宿舍楼、十宿舍楼住着数千女生,是北林佳丽荟萃之地,所以俗称“公主楼”。

我入校时,梧桐已是参天大树。如今岁月飘过三十年,这些梧桐愈发高大挺拔,树梢早已超过周围五层建筑的屋顶,每株树需要一两人才能合围,浓荫四合,遮天蔽日,人行其中,如穿密林。我一边走一边数,从林业楼到生物楼10株,从二宿舍到三宿舍10株,从四宿舍到五宿舍8株,乖乖!28株梧桐一字排开,那阵仗,怎一个“美”字了得?它们是树中的伟丈夫,威风凛凛,精神抖擞,让人肃然起敬。

这些梧桐学名美桐,别名一球悬铃木,悬铃木科悬铃木属,喜光喜温,以及湿润的气候。主要分布在华北、华中地区,适合于做行道树和庭园树。每年四至五月开花,九至十月结果。

学生时代,我们班的女生住二号楼,男生住五号楼,大家或到教室上学,或到食堂吃饭,或到操场运动,抑或洗澡理发、出门闲逛,无不经过梧桐树下。这一株株梧桐树,见证了我们在北林的美好时光。

作为中国最高绿色学府,北林精英荟萃,我们的任课老师,几乎都是行业内最优秀的专家,如壳斗科权威任宪威、土壤学专家向师庆、植物生理學专家尹伟伦、遗传育种专家张志毅、生态学家罗菊春、德育专家周鸿升等等,其中尹伟伦后来被评为中国工程院院士,还担任过北京林业大学校长,其他一些知名专家,如沈国舫院士(时任校长)、陈俊愉院士、关君蔚院士、朱之悌院士虽然没有亲自授课,但也有幸聆听过他们的教诲。他们热爱自己的事业,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初衷不改,热情依旧。他们的学识和道德,深深感染了我们!我们自觉不自觉地模仿着他们,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进,或徐或疾,或悲或喜。

在我记忆中,四年八学期,共学习47门主干课程,除由高水平的专业老师授课外,还安排很多课程实习。如在学校苗圃开展的苗圃学实习,在妙峰山林场的植物学及测量学实习,在八达岭的土壤学实习,在河北兴隆县的树木学实习,以及在黑龙江小兴安岭的综合实习。这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法,为我们日后的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大学毕业,我顺利通过论文答辩,从此一脚踏进了“林家铺子”,终身从事林业工作,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参与书写我国生态建设的辉煌,我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

北林的梧桐大道不止一条,当年园内广植梧桐树。与梧桐大道垂直的是银杏大道,自南向北纵贯校园,是网红拍摄秋景的打卡地。

这是立冬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也是赏红叶的难得机会。两排银杏像两条金色的带子,镶嵌在校园的中轴线上。高大的树影漫过两边的教学和宿舍楼,黄灿灿的树叶飘落一地,拍照的学生络绎不绝,笑语震动树梢。

本科毕业后,我留校从事研究生管理,住三号宿舍楼,旁边就是银杏大道。每天去主楼上班,必然经过这条美丽的银杏大道。

我在研究生部担任团总支书记、研究生会秘书长。那时学校还没有大规模扩招,全校学生1500余人,其中研究生近300人。

在研究生部工作期间,我做过的最重要的事,是协助党总支书记推动学校与中国林科院共建研究生院(后来又各自建立研究生院),为了协调这件事,经常在两个单位间来回穿梭。北林在海淀肖庄,林科院在西山脚下,它们都以环境优美著称。

北林研究生院成立于1984年,四分之一世纪过去,原来的1个博士点变成了8个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点,7个博士后流动站;在校研究生也由最初两名变成今天的6700多名。

银杏大道南端与白蜡大道相连。这条东西走向的大道,一边种着洋白蜡老树,一边种着洋白蜡新树。北边的老树历经风霜,树干粗壮漆黑、直逼云端,树叶早已落光;南边的新树年龄不大,树干颜色较浅,只有碗口大小,树叶稠密,绿意盈盈。引人注目的是,这条路上一字排开四幢红色砖楼,分别是综合楼、博物馆、高精尖中心和科研楼,红楼绿树,相映成趣,颇有意境。洋白蜡树的内侧载着海棠树,待到花开时节,与这红墙也是绝配。

白蜡大道西侧,种着三株壳斗科植物,在校园里并不多见。壳斗科植物木质坚硬,果形奇特,叶片肥厚,在秋季观叶植物中独树一帜。它让我想起壳斗科专家任宪威。我至今还记得他带领我们到西山实习的场景——

车在郊野飞驰。我坐在前排靠窗的座位,身旁坐着这位全国著名的植物学教授、业界公认的壳斗科植物学权威任宪威教授。

因我是南方人,初到北方,南北植物不同,景观迥异。

老教授很热心,一路给我指点:“你看,那一丛丛的小灌木,开黄花的是黄刺玫,白花的是珍珠梅。”“那地上的草本植物,开着蓝色小花,像一只鸢的尾巴,因此人们叫它鸢尾。”

路边植物一闪而过,能瞬间确定物种名称,这是知识的渊博。

忽然,路边闪出一片蓝色的“海洋”。海洋向四周蔓延,一直与极远处的群峰相连。这般景象,我从来没有见过,禁不住“呀”了一声。教授微微一笑,说——“这都是野生的二月兰”。

“二月兰是一种极易生长的普通草花,每年春天发芽、生长,大约在农历二月进入盛花期。”

果然,一路上都是这种开着蓝花的植物,在高大杨树的映衬下,显得丰饶、葳蕤。

自那以后,每当春回大地,二月兰总与我不期而遇,房前屋后,田埂沟渠,荒山深谷……冷不丁就会闪出她的身影。一株株、一丛丛、一片片,像一张蓝色的帷幕,覆盖在广袤的大地上。

二十多年后,还是一个春天,二月兰恣意绽放。我邂逅了一位女子,我们谈起了二月兰,谈起了告知我二月兰的老教授。

“那是我父亲。”女子告诉我。

“他现在身体怎么样?”我追问。

“他已去世多年,在得了脑瘤之后。”女子黯然。

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老教授的身影,还有当年我们郊外实习时的情景:车轮飞驰,漫地兰花……

诚然,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多种力量综合的结果。在这些力量中,大学的作用突出。它授予了我们知识,而正是这些知识改变着我们的命运。所以,我们不能不感谢母校、感谢母校的老师。

不知不覺,天已黄昏,我在不舍中向校园外走去。

在白蜡大道的东侧,我再次看到梁希先生的名言:替河山妆成锦绣,把国土汇成丹青。

(作者高立鹏博士,长期从事新闻信息传播、生态文化研究,在报刊杂志发表学术论文、文学作品等500余篇300余万字,出版有作品集《罗平时光》。现为中国林业生态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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