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杉木做到底

文/叶代全

很多人会问，洋口林场为什么要搞杉木育种科研？你们所说的1～4 代又指的是什么？其实，杉木之于林业的重要性，相当于水稻之于农业一样。杉木不仅是优质的建筑用材、装饰用材，也是优质的纸浆用材，是我国南方特有的用材树种。林以种为本，种以质为先。种质资源是林木育种的基础，是国家战略资源之一。因此，自上世纪60 年代开始，通过遗传改良工作，福建省洋口国有林场陆续建成1 至4 代杉木种质资源库累计1124 亩，收集、保存各类优良种质材料4132 份。2009 年12 月，被国家林业局确定为全国唯一的“国家杉木种质资源库”。

成绩的背后，是林场几代科研人员不懈探索的艰难历程。建场之初，我们也走过弯路。当时林场开展了大规模造林，但因为对种苗质量重要性认识不足，采用的都是本地自育的“土苗”，很多林子成了低产林。科研团队敏锐地意识到：造好林，种苗是关键。于是，1957 年，也就是洋口林场建场的第二年，林场党委就决定在全国率先开展杉木育种，开创了全国杉木良种选育先河，也拉开了第1 代杉木育种科研的序幕。考虑到当时的实际情况，我们把目标定在向杉木要产量，尽快绿化闽北山区。1957年，林场创始人阮益初等人在林场白露亭开始了造林密度试验。南京林业大学杉木育种先驱陈岳武教授来到福建，与林场一拍即合，组建了第1 代科研团队，在全国率先开展了杉木育种改良科技攻关。

为了寻找最好的种源，科研团队先是走遍闽北山区，后来又远赴广西、贵州、湖南等林区选择优良杉木母树。一路风餐露宿，不怕山高路远、不惧野兽出没。哪里最原始，就往哪里去；哪里有杉木，就往哪里钻。有一年秋天，科研团队进山选优，几天辛苦下来，大家都累坏了，进城找家招待所入住，可是服务员看他们个个卷着裤脚、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样子，哪里会想到他们是大学教授呢？连连摆手说“没房间了！”将他们拒之门外。在那个条件艰苦的年代，科研人员克服了重重困难，建起了全国首个杉木种质资源库，经过20 余年艰辛探索，培育出的第1 代杉木良种产量提高了15%～20%，为杉木育种科研事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科研人员对杉木质量有了全新的认识，不能光有“产量”，还得有“质量”。第2 代种质资源库在这个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1980年，林场在全国首先攻克了杉木生长和木材品质性状联合遗传改良难题。领军人物施季森教授为了不误林时，保证杂交授粉质量，十几个春节没有和家人一起团聚。由于常年在外奔波，顾不上家，也顾不上孩子，有一次回到家里，孩子见到他都不认识了，竟然喊他“叔叔”。在科研团队的努力下，2 代在产量比第1 代提高30% ～40%的基础上，品质也大大提升。1989 年，福建打响了消灭宜林荒山的大决战，杉木2 代良种在“三五七”造林绿化工程大显身手，为福建省森林覆盖率持续保持全国第一作出了重要贡献。

步入新世纪，中国经济迅猛发展，杉木育种科研也逐步走向全国，名扬世界。2002 年，林场建成杉木第3 代种质资源库，同年与福建省林业科学研究院、南京林业大学等10 多家单位组成科技攻关团队，强强联合推进杉木育种研究。第3 代科研团队大量运用了无性组培等技术，在全国率先实现了杉木育苗规模化、产业化，洋林品牌优良种苗和技术向全国迅速推广。“洋林”商标被确认为“福建省著名商标”，选育出的杉木速生优良无性系“洋020”“洋061”被认定“国家级林木良种”。2009 年，云南林业专家到洋口林场考察，把洋林种苗带回到蒙自自治州种植，结果发现头一年的长势就非常好，于是支付了技术转让费，选派技术人员专程到林场学习组培技术。2011 年，又以每株0.45元的价格向洋口林场购买了一大批杉木寄栽苗，空运回云南种植。2014 年，广西省为了优化树种结构，大力推广杉木种植，着手建设杉木种子园。为支援西部大开发，林场以350 万元的优惠价格，转让了40 个无性系，为广西提供了充足的建园材料。如今，广西建成了近3000 亩的杉木种子园，每年可为当地提供近7 万亩的造林优质种苗。

2016 年，第4 代杉木种质资源库建成。为了适应我国南方不同地区的自然条件和生长环境，第4 代研究重点是选育高产优质的抗逆性良种，就是不仅要让杉木长得快、长得好，而且要增强杉木抗病虫害、耐干旱的能力。黄金华是第4 代科研骨干之一，他潜心钻研20 年，多项成果获国家科技进步奖和福建省科技进步奖，还获得2 个发明专利。2018 年，一家林业上市公司向他发出高薪邀请，愿以年薪50 万元聘请他到该公司种苗部担任负责人。按理说，能到上市公司当高管拿高薪，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可黄金华一口回绝了。他说，自1992 年从福建林学院毕业起，他就把自己耕植在这片土地上，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哺育了他，他愿意为林场贡献自己的毕生精力。

如今，第4 代科研团队正接续攻坚，先后完成了1300 多个杂交组合试验，随着分子标记、定向杂交、太空诱变等新的技术手段的运用，杉木育种也将迈上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