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格滩，那一片青稞地

1

风吹麦浪，在我们沿西久公路南行经过的木格滩草原，有一片种植青稞的土地。

金色的九月，青稞成熟了，千万株高昂地刺向苍穹的脑袋，一起低下头来，向秋天的土地致敬。

阳光下，青稞闪动神性的光芒，在风中跳起金色的舞蹈，宛若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金色海洋。一穗穗闪动的麦芒在田野里光芒四射随风摆动的模样，让这个季节、这片土地随着飘摇的风驻足于我们的记忆中。

2

站在田野上，手握一把青稞我们愈走愈远，我们步履匆忙行色匆匆，不曾想到过自己会为一片青稞地而停留。

但是当我离开之后，突然就开始想念那一片青稞地，想念那一片遥远的苍茫——

蔚蓝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纯净透明，金色的夕阳拂过田野和山川，远山上暮色四合，空气中弥漫着青稞酒的醇香……

夜晚來临，透明的酒杯叮当作响，我猜想酒杯里一定曾经住过一位青稞之神，想象那是个穿着金色外套挥舞着翅膀自带光芒的小男孩，他守护着这一片青稞地，负责让纯净的阳光穿透那籽粒日渐饱满的青稞，负责让一粒粒的青稞变幻成清冽的美酒……如果真有青稞之神，他会不会调皮地跑到诗人们的酒杯里去撒个欢？

3

过马营镇的月亮在我的手机里像一块有光晕的圆饼。

月如酒的清冷夜晚，我们徘徊在街头，在街上对着一枚遥远的弯月放逐自己的脚步。

这是七夕的夜晚，我猜想此刻一定有无数的人在抬头仰望苍穹。在那望不到头的遥远的深邃之处，一定曾经连接着诞生爱与生命的土地。

我们曾经拥有土地，后来我们离开土地，许多的人在为自己曾经的离开而痛悔。就这样在一代又一代的背离和忏悔中轮回着，就这样走近又走远，留下一段或悲或喜的生命体验。

幸运的是，人类并没有完全失去土地，在远离城镇的旷野中，我们依然还会有麦田、稻田和青稞地。我们种上麦子、种上花朵、种上洋芋和青稞，我们种植土地上茂密的一切……播种生命的田野，让人类的生命像青稞一般成熟和饱满起来。

4

满目流金的土地，还不到收割的时候，但是我仿佛已经看到数台收割机轰鸣而来，金黄的麦草拔地而起卷入机器的壮观场景。

它们将成为一颗颗的麦粒，包裹上金色的阳光装入编织袋送往不同的地方，成为下一季的种子、粮食和糌粑，成为醇香的青稞美酒。

我似乎看到青稞之神在土地上方燃起的桑烟，看到人们为丰收祈祷和狂欢的模样。

每一粒青稞的种子，每一滴透明的酒，每一个播种和收割、在土地上洒落过汗水的人们，一定会深深地记住这片土地，记住土地赠予我们生命的食粮。

土地深处，人类生命的泉正在汩汩流淌。

5

固执地，想要摘一把青稞带回家去。孩子一般问：我可以摘点青稞吗？

返回的路上，我们在路边的一处青稞地里摘青稞。青稞还不是很饱满，绿色的穗头还没有灌饱麦浆，用来做干花却很好。为此，我在网上淘了一个黑色的长形陶罐，准备用来插从木格滩摘回的青稞。

只一周时间，青稞的干花已经在我的房间里摇曳生姿了。它们变得枯黄，枯黄的麦秆夹杂着少许的青绿，它们针刺一般固执而倔强地直立在我的房间，我的眼前再次闪回那一大片流淌着阳光的青稞地。

我感觉自己把整个秋天采回家来了。

不由得想起那个早晨，阳光初照，空气清新，地边一丛丛的野薄荷发出特殊的浓烈香味，毛茸茸的紫色花朵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而我们，手握一把青稞，终于愈走愈远。

施建华 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随笔集《临水踏歌》。2000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各类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