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亮眼的全球电影市场里，最闪亮的“她”

阙政

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亮眼的电影市场。

2021年，中国电影继续逆势而上，在全球电影业整体低迷的大环境下，全国银幕数量从2020年的75581块继续增加到81317块，全年电影总票房（截至12月12日）已高达450亿元，不但比2020年的200亿总票房翻番一倍多，也达到了2019年疫情前全年总票房（642亿）的七成多——同样，这个数字也毫无悬念地继续登顶全球，使得中国电影继2020年后再度超越北美，成为全球最大票仓。

这一年，有超过11亿人次选择走进电影院，沉浸于光影之中。

当我们回望2021，蓦然发现，光影灿烂间，还有一位位闪亮的“她”——电影中的女性力量，从未如2021这般突出。

左图：《你好，李焕英》是今年春节档最大的黑马。右图：《我和我的父辈》取得巨大成功。

由于2020年贺岁档的意外停摆，外加影院小半年的歇业，2021年的春节档佳片“积压”，一举成为“史上最拥挤春节档”——《唐探3》《刺杀小说家》《你好，李焕英》《吉祥如意》《人潮汹涌》《侍神令》《新神榜：哪吒重生》《熊出没·狂野大陆》八台大戏比拼，势成激烈战局。

按照原本的预售成绩来推测，《唐探3》最有冠军相。但不料一匹黑马闯出——第一次当导演的喜剧演员贾玲，凭借《你好，李焕英》最终以超过50亿元的票房拿下冠军，不仅刷新了春节档的票房纪录，还一举创造了中国女导演的票房新高。

《你好，李焕英》其实来自于贾玲2016年的同名小品，改编的正是贾玲母亲李焕英的故事，“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让贾玲为母亲想象出一个“穿越”的平行空间，在那个世界，自己尚未出生，母亲也还是青春芳华。这出自编自导自演的情感喜剧，最大的优点就是看得见的诚意满满——贾玲自己也说，“不是为了当导演而拍《李焕英》，而是为了拍《李焕英》才当导演”——这诚意打动了银幕前的无数观众，也将贾玲送上票房冠军导演宝座。

《我和我的父辈》票房破亿10亿元。

到了国庆档，又有一位“没想到”的演员生平第一次当了导演，她就是众多影后头衔加身的章子怡。

继《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取得巨大成功之后，《我和我的父辈》成为2021年国庆档这个系列电影的延续。与以往相同，“我和我的”系列依然选择多位导演围绕同一主题分头拍短片的形式进行——而今年的四位导演之中，唯一一位女性导演就是初执导筒的章子怡，她交出的作品是《我和我的父辈》之《诗》。

第一次导演身份加持，章子怡说自己要用最真挚浓郁的情感，来表达对父辈们无私奉献的敬意。她选择了研制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背后的第一代航天人。遥想1970年4月24日21时35分，“东方红一号”卫星由“长征一号”运载火箭从酒泉卫星发射场成功发射升空，中国打破了外国的技术封锁和垄断，开创了航天史的新纪元，也创造了“两弹一星”精神。1979年出生的章子怡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精神氛围中，对航天事业一直充满好奇，觉得非常浪漫。她说：“我一直非常崇拜中国航天人，航天事业的背后是许许多多的无名英雄。”

为了拍摄《诗》，她走访了许多航天工作者，也阅读了大量文献资料，最终选择了一个航天业不太为人熟知的职业——火药雕刻师。她了解下来，全国目前只有200余人从事这个职业，而女性更是微乎其微，这触发了她的表达欲。

初次担当导演，章子怡打起十二分精神，先是请来自己的恩师张艺谋指点，接着又现身说法为年轻演员亲自示范表演十余次，对上对下都不敢有丝毫马虎，而最终成绩也没有辜负她的付出——《我和我的父辈》票房破10亿元。《诗》这一段落也得到了诸多业内专业人士的好评，比如编剧汪海林就说《诗》拍得最好：“剧本好，而且有很好的剪辑师，章子怡作为导演很会调教演员，小演员表现出色。”

2021年是个不平凡的年份，共产党百年诞辰之际，文艺界也以自己的形式进行贺岁，创作出不少主旋律精品——票房排名第一的《长津湖》、反映百年前伟业的《1921》、张艺谋的第一部谍战类型片《悬崖之上》、展现抗疫医护无私奉献精神的《中国医生》等，纷纷叫好又叫座。

《长津湖》全球票房已经接近60亿，创造中国影史票房新纪录。

相比以往主旋律宏大叙事的艺术作品中女性身影不多的局面，2021年的主旋律影片却处处浮现女性独特的力量，有不少浓墨重彩的表现。就拿《1921》来说，杨开慧、王会悟、高君曼、黄绍兰、刘清扬等一众女性形象深入人心，她们不只是惊鸿一瞥，而是成了贯穿全片的重要叙事人物，共同托起了波澜壮阔的建党历史。

尤其是倪妮饰演的王会悟，塑造得有血有肉——看片之前只知道她是一大会议真正的“会务”，被毛主席誉为“一大保卫者”——她给一大代表们寄信、落实来上海的交通、提供开会地点食宿等等，会议最后一天由她提议转移到她老家浙江嘉興南湖红船上去开会，乔装成打麻将的，由她警戒守卫……当时已经觉得很了不起，毕竟她只有23岁，也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年龄，能够担此重任，有条不紊，临危不惧，真的很不容易。但电影更为观众展现了王会悟的不凡——她从中学就开始看《新青年》杂志，学外语，20岁只身来到上海后，在中华女界联合会担任秘书，和丈夫李达一起翻译理论著作、办杂志、开办平民女校，把先进的理论思想火种传播给广大人民，还创办了党内第一本妇女刊物《妇女声》，推动妇女解放事业。《1921》让观众有机会看到许多参加革命的女性之群像。她们往往家境优越，衣食不愁，却处优而不养尊，毅然决然告别旧家庭，迎接新世界，主动学习和传播先进理论，追求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有意思的是，《1921》的制片人任宁也是女性，因此特别留意在电影中突出女性力量。她说，一百年前的女性，“她们用真善美不断雕琢自己，用学识才华不断完善自己，既爱小家，也爱国家;既懂小爱，也懂大爱。百年前，她们不输男性的学识和智慧、勇气与担当，在建党历史上发挥了重要的巾帼力量”。

在塑造王会悟形象的时候，任宁特地与编剧商量，增加了一个很小的细节——王会悟从高君曼家里搬出来的时候，说了一句：呀，我忘了我的栀子花，然后转身回去拿。“因为我觉得她虽然是个革命女性，也会有女性的柔美一面，会用花花草草去装饰自己小小的家。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戏，却代表了她对于温暖小家庭的美好期待。从前我们看到这些先辈人物的名字，大都是通过教科书历史书，可能会觉得距离自己有些遥远，所以我们很希望通过一些生活化的展现，拉近观众和人物的距离，也改变大家对主旋律作品固有的印象——当代的年轻人，如果你只给他概念式的宏大叙事，不一定能够产生共鸣，但如果人物塑造得鲜活生动，让观众感觉他们就是自己身边的伙伴，他们可能更容易走进人物的内心。”

《叛逆者》中的革命女战士朱怡贞。

无独有偶，电视剧《叛逆者》中的革命女战士朱怡贞，也化自女性编剧秦雯的笔端。尽管《叛逆者》的主线故事讲的是林楠笙的共产党人信仰，但朱怡贞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她家境优渥，兰心蕙质，是会以娇滴滴的口吻向父亲撒娇的大小姐，也是正义奋勇、为国、为党、气节不输男儿的巾帼玫瑰。作为一名情报传递人员，她的反侦察意识强，对一切潜在危险的警惕性高，拥有过人的智慧和坚定的信仰。而作为一名动荡年代下的女大学生，朱怡贞更有着独立的心智和进步的思想，她平等地歌唱男性与女性，她背诵《草叶集》的时候眼中有光。”秦雯说，她希望将来的谍战剧里能出现更加独当一面的女性角色，“《叛逆者》毕竟还是大男主戏，但我觉得女性的智慧完全可以让她们摆脱男性副手的角色。女性在时代大起大落中，不仅仅是有性别和身份优势，更拥有独特的智慧和处理问题的方式，使得每当我们再次讨论起这些角色的时候，记住的是她的名字，她的故事，而不是非要去强调她的性别”。

百年前的女性作出了不输于男性的贡献，为理想主义奋斗终身;百年后的女性导演也拿到了男性不曾染指的最高奖项——比如许鞍华就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她在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上作为开幕片点映的新作《第一炉香》2021年全国公映，尽管成绩不佳，却不可否认仍是导演一次颠覆原作的大胆尝试。年届七旬而仍能有这样的勇气与冲劲，值得所有电影人敬佩。

其实《第一炉香》这首次翻拍的背后还有另一位女性影人多年的坚持——她就是金庸的梦中情人夏梦。早在1987年2月，夏梦的“青鸟电影公司”就已将张爱玲小说《沉香屑 第一炉香》的版权收入囊中，出资18000美元，在当年来说价格不菲。虽然买下未拍，但可见当年《第一炉香》也被许多电影人青睐——30多年前，著名演员卢燕也曾打算出演小说中的姑妈，也就是如今俞飞鸿饰演的角色。今年《第一炉香》得以拍成公映，有赖于夏梦的一位大影迷刘韧——当年夏梦过世将青鸟影业留给了刘韧，而遗愿也是嘱托刘韧将《第一炉香》拍成电影。

不仅是在国际奖项上表现出色，女性影人身上也集中展现了她们对于时代的敏感观察和细腻表现。无论是展现改革开放成果的题材还是表现抗疫精神的影视剧里，女性影人都未曾缺席。

比如年初的《大江大河2》，王凯、杨烁、董子健“弄潮三子”再续前缘，这部正午阳光剧的编剧依然是阿耐。这位神秘的女编剧从来不接受媒体访问，却一部接一部出精品。当年第一部《大江大河》中的宋运辉是“知识改变命运”，通过高考走出了乡村接受高等教育;到了第二部，主题演变成为“如何不辜负这个时代”——改革，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件易事。所有的变化都伴随着痛苦和弯路，开放的道路，也不会是阔野坦途。

左图：《武汉日夜》。右图：《莫尔道嘎》。

再比如抗疫纪录电影《武汉日夜》，导演是曾在北京市公安局工作多年的女警曹金玲，转行做导演后，她的处女作《莫尔道嘎》选择讲述她的家乡内蒙古，一个上世纪80年代一位伐木工人与最后一片原始森林的故事，已在国外电影节收获众多奖项，即将在国内公映。而接受《武汉日夜》的编导演工作后，她反复观看了1000多个小时的视频素材资料——与其他抗疫电影不同，《武汉日夜》的画面素材直接来自武汉媒体第一线的新闻素材，拍摄于2020年疫情最严重期间，冲击力很大。曹金玲将这些素材组织成了一组讲述白衣逆行者挺身而出、争分夺秒、浴血奋战在武汉前线，不顾自身安危守护国人生命安全的故事。

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又一位女导演也将镜头对准了疫情时期的人间之爱——她就是《穿过寒冬拥抱你》的导演薛晓路。在贾玲的50亿元票房之前，最早跻身“10億票房俱乐部”的中国女导演就是薛晓路——她曾凭借2013年执导的《北京遇上西雅图》和2016年执导的《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两部电影创下了10亿+的票房。2021年的最后一天，《穿过寒冬拥抱你》将在全国公映，跨年之夜，在电影院里给身边人一个拥抱——病毒需要被隔离，但爱和希望不会。

同样将故事背景设定在2020年的还有另一部电影《世间有她》——当困境突然降临，女性会作何应对？值得期待的是，这部电影执导筒的同样是三位知名女性导演：张艾嘉、李少红、陈冲——她们经历了怎样的2020，她们又会如何展现疫情中的女性力量？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