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抗战时期重庆的考古活动

2021-01-05夏伙根彭冰

红岩春秋 2021年12期
关键词:北碚石刻考古

夏伙根 彭冰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西迁,重庆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国内许多著名学术机构随同西迁,一大批学界名流聚集重庆,文博界也概莫能外。

国难当头,文博专家们仍不忘学术研究,在重庆开展了一系列文物考古活动,给重庆文物考古和博物馆事业的发展带来深远影响。

学界名流云集重庆

重庆最早的文博机构是位于北碚火焰山的北碚博物馆(峡区博物馆)。1930年,北碚博物馆由峡防局和科学院各出资400元兴建,内设风物、卫生、工业、峡区物产、美术等陈列室,还附设有动物园。同年,北碚博物馆并入卢作孚创办的中国西部科学院。1936年,博物馆回归区署管理,并改名为民众博物馆,后并入民众教育馆。

国民政府迁至重庆后,文博等相关机构也纷纷内迁。至抗战胜利,重庆内迁或新成立的文博等相关机构不少:1937年,南京地质矿产陈列馆迁到北碚。1938年,邓少琴和杨家骆在北碚共同创建北泉图书馆,“为汇聚西南文物之所”。1938年,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院部迁至重庆南岸海棠溪,称临时院部,马衡主持工作。1940年,中央地质调查所迁到北碚。1942年10月,北温泉博物馆在北碚北温泉观音殿建立。1944年元旦,为保护、研究莫高窟,国民政府教育部批准在重庆成立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常书鸿任所长。中国西部科学博物館经过一年多的筹备,于1944年12月举行开馆典礼,李乐元任馆长。1945年6月,大足县(今重庆市大足区)成立“大足石刻文物保护委员会”,这是重庆范围内成立最早的地方文物保护组织。

虽然当时中国考古发掘与研究的最权威机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辗转长沙、昆明,最后于1940年迁到四川南溪县李庄,但作为战时首都,重庆仍会集了一大批知名文物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金石学家等学界专家。他们对文物古迹极有兴趣,组织学会等团体或调查或发掘,并经常发表研究文章,同时还举办文物展览,留下一段历史佳话。

坚持田野调查与发掘

抗战期间,聚集在重庆的学界专家们,并不把学术研究局限在书斋里,而是把眼光投入到广阔的天地间。

1937年秋,国立中央大学从南京迁至重庆沙坪坝,在学校附近开设农场。建房挖地基时发现一座汉墓,墓中石棺保存较为完整,刻有人首蛇身、双阙等图像,一铜镜有铭文“元兴元年五月壬午”。后来该校历史学会的金毓黻教授到汉墓发现地勘查并试掘,发现“瓦俑之残瓦甚多”。

1938年春,美国汉学家葛维汉在曾家岩求精中学校园内勘查并发掘了4座汉墓(此处汉墓于1936年校内修路时发现)。4月13日,葛维汉在黄桷垭调查时,发现一处宋代窑址并采集了一些瓷片。他认为这些瓷片属于典型的建窑瓷或所谓的“天目瓷”,这处窑址就是如今知名的涂山窑遗址。

1939年,金毓黻经人告知,重庆大学工学院(嘉陵)江边崇堡之下有古墓,于是“急往观之”。后又约常任侠、刘子植前往查看,发现共有6座崖墓。金毓黻还调查了崖墓对岸磐溪的一对石阙,根据其画像风格,推断“当为汉阙无疑”,此即现在的盘溪无名阙。

1939年11月,中国营造学社梁思成、刘敦桢、莫宗江、陈明达等在调查四川古建途中,去大足查看了“报恩寺山门、北崖北塔、北崖摩崖造像(佛湾)、周家白鹤林摩崖造像(北山观音坡)、宝顶寺摩崖造像”。

1940年4月,卫聚贤、郭沫若、马衡、胡小石等在嘉陵江北岸培善桥附近(今江北区董家溪一带)发现4座古墓并试掘,收获颇丰。其中最重要的是,发现了带有“延光四年七月造作牢坚谨”字样的纪年砖,为其断代提供了重要证据。

1942年7月上旬,郭沫若去合川调查宋元古城遗址,即钓鱼城。此外,郭沫若和常任侠还考察过北碚北温泉后山的宋代石刻罗汉像。

1945年4月25日至5月7日,杨家骆应大足县长郭鸿厚等之邀,组织由马衡、顾颉刚、朱锦江、吴显齐等15人组成的“大足石刻考察团”,对大足北山和宝顶等处石刻进行了科学考察。考察团拟定了详细的考察计划,“循艺术考古之科学方法”,成就“实与发现敦煌相伯仲”。5月10日,杨家骆、朱锦江在重庆作考察报告,引起很大关注。

值得一提的是,故宫国宝西迁途中曾“流离”重庆。

七七事变后,国民政府行政院决定将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等机构南迁至南京的文物,分南、中、北三路向西南大后方转移。其中,中路文物于1937年11月底由南京溯江而上,辗转汉口、宜昌。历经艰辛,终于在1938年5月到达重庆。武汉沦陷后,日军开始对重庆实施战略轰炸。1939年4月,这批文物遂由水路运往四川宜宾,后再转运到乐山安谷乡存放,直至抗战胜利后回迁。

1944年11月,日军相继攻陷广西桂林、柳州,12月初一度攻占独山。贵阳告急,危及到存放于贵州安顺华严洞的南路文物。于是国民政府派出士兵和军车,协同工作人员将这批文物转到四川巴县(今重庆市巴南区)石油沟飞仙岩保藏。

开展文物研究与展览

尽管日机空袭不断,但逢考古调查及发掘工作结束后,专家们对所获得的文物资料大都作了及时的整理,并发表了相关研究文章。

专家们旁征博引,所写文章煞是精彩,但又不失严谨。如在沙坪坝古墓的断代上,专家们根据铜镜上的铭文“元兴元年五月壬午”可断定为东汉和帝元兴元年(即公元105年)制造。但金毓黻认为“古人以铜镜殉葬,所用或为前代旧物,晋人以汉镜殉葬,自属常事。惟据常君言石棺刻画,亦属之汉代,则此墓应为汉墓盖十得八九矣”;常任侠也认为“唯无碑碣文字,仅据造镜年月,仍不能推断葬时之年月也”。

此外,葛维汉对他在重庆发掘汉墓、调查窑址所获得的材料进行了整理并发表;郭沫若对江北古墓年代也有自己的见解;卫聚贤对江北古墓出土的五铢钱也作了简要分析;“大足石刻考察团”成果颇丰,返渝后即开始整理,如附在《民国重修大足县志》卷首的《大足石刻图征初编》等;曾昭燏与李济则合著《博物馆》,这是中国最早的一本博物馆学专著。

除文物整理研究外,在渝的文博相关机构还克服种种困难,积极举办各种展览,向广大民众普及文物考古知识。

1942年12月25日,国民政府教育部举办的“第三届全国美术展览会”在重庆两浮支路(今渝中区健康路)中央图书馆开展,展品分古代美术和现代美术两大类。古代美术部分的展品由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等6家单位提供,包括书画、青铜器、玉器、漆器等。展览会一直持续到1943年1月10日,观众达到10余万人,其间还设了8场讲座。其中,著名金石学家、殷墟发掘者之一董作宾先生发表了题为《殷墟甲骨文字》的演讲。

1943年1月16日,王子云任团长的“教育部艺术文物考察团(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也在中央图书馆举办“敦煌艺术展览会”,展出考察途中临摹的敦煌壁画、收集的西北文物以及西北风物、风景照片和写生等展品约200余件。

1943年11月,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在重庆联合举办“史前石器和周代铜器展览”,展出石器近2000多件、青铜器538件。

1943年12月25日,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将存放于贵州安顺华严洞的书画运抵重庆,举办“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书画展览会”,地点也是中央图书馆。这批书画曾于1935年赴英国参加“中国古代艺术展”,是故宫书画藏品中的精华所在,到渝展出后,各界民众争往参观,一时观者如堵。徐悲鸿也带领弟子前往欣赏、临摹,并兴奋地撰文写道:“此番吾人之眼睛够饱了。”

展览活动举办期间,重庆各大报纸竞相报道。如《新华日报》曾刊登《人类的远祖怎样生活,请看古代石器铜器》一文,宣传“史前石器和周代铜器展览”。

为重庆文博事业奠定基础

抗战期间重庆的文物考古活动,对重庆文博事业的发展意义非凡。

當年,北碚汇集了多家公私学术研究机构和大批学者,成为一个重要的文化中心。藉此机遇,北碚的博物馆事业得到很大发展,1951年成立的西南博物院(今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前身)也受益于此。重庆解放后,卫聚贤等学者将自己的收藏品捐献给西南军政委员会,丰富了西南博物院的藏品。

这一时期,还涌现不少开创先河的例子。比如,汉墓的调查与发掘是重庆首次出现现代意义上的考古活动。时至今日,汉墓、崖墓和汉阙等仍是重庆考古研究的重要内容。另外,中国营造学社和“大足石刻考察团”对大足石刻的考察,一方面是对大足石刻现代科学调查方法和技术运用的发端;另一方面使“湮没千载”的大足石刻“重见天日”,并迅速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

1944年4月,李济应重庆中央广播电台之邀,在电台播讲《博物馆与科学教育》专题。此举与如今倡导的“公众考古学”理念有几分相符,在当时来说尤为难能可贵。

可以说,抗战时期的这一系列活动,促使重庆考古和博物馆事业兴起,为其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如郭沫若所说:“勿谓古物无补于抗战,实则乃发扬民族精神之触媒。”

【基金项目: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卫聚贤抗战时期在重庆的文物收藏与考古活动研究”(2019YBKZ13)】

猜你喜欢

北碚石刻考古
北碚:让绿色成为高质量发展最亮底色
“考古”测一测
周末加油站(Ⅵ)
事实上考古不是挖恐龙
考古学家
《北碚在抗战: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
谁人识英雄?
大足石刻优美的雕塑语言——气功相
渭北民间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