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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轮到我表白

2021-01-03伊安然

桃之夭夭A 2021年10期
关键词:小姑娘

伊安然

都说初恋是青梅味的,可顾柠和陆司一这段孽缘里,告白纪念日也是失恋纪念日。她当时就决定丢心就算了,决不允许自己丢脸去纠缠他!所以她果断拉黑断联一条龙服务终结了自己的初开情窦!谁知多年后这位陆sir摇身一变居然还跟她做了邻居?开什么玩笑!壁虎尾巴能再长出来,她对他的不轨居心就不能卷土重来么?

1.新邻居是老熟人

对于隔壁空置的908室,顾柠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刚入住时,正好碰到个阿姨从屋里出来,很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还抓了一把喜糖塞给她。阿姨满面春风地说儿子刚订婚,等年末结婚的时候才会正式入住。

然而那年年末,顾柠始终没见908的业主入住,过春节时连门上的对联都没人来换。

直到第二年入秋之后的某天,顾柠突然发现908室大门敞开,几个搬家工人正抬著沙发和各种纸箱进进出出忙碌着。

等她吃完早餐拎着一袋水果、蔬菜回家时,刚要关上的电梯门被一个身穿制服的搬家工人伸手挡住。那工人怀里抱了两个纸箱,看见9楼的按键灯是亮着的后,站到一旁的角落里。

顾柠出于好奇,多看了一眼那两个纸箱,发现并不是什么装家电的箱子。箱子表面都是干干净净的素面,只有两三个遒劲的小字写着什么“职称”“原文”之类的,看起来是在标注箱子里装的东西,那字看着居然还有些眼熟。

就在她跟着工人走出电梯时,他怀中的纸箱突然脱胶掉底,满满一箱子大部头的书掉了一地,其中一本还不偏不倚砸到了顾柠的脚。

顾柠疼得当时就惨叫了一声,下意识弯腰,蹲下身用力捏住被砸的脚指头,想缓解剧痛。

搬家的工人吓得脸都变了,忙放下纸箱结结巴巴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小……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柠疼得当时就忍不住飙了泪,咝咝咝地抽了好半晌气,才稍稍缓过劲,垂着脑袋摇头道:“没……没事,你容我缓一缓,缓一缓就没事了!”

屋里搬东西的工人先跑了出来了,一看满地的书和蹲在地上的顾柠,大约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忙围上来询问她的情况。

“要不我带你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书都挺沉的,万一砸坏了再给耽误了!”对方一脸真诚地说道。

“我真没事,不要紧的,你们忙你们的,我回去坐一会儿就好了。”顾柠脚疼得厉害,却也不忍见工人师傅那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死撑着将脸在膝头蹭了一下,擦掉眼泪才安慰道。

结果刚说完这话,屋里便走出个身穿烟灰色线衫的男子:“出什么事了?”

这人声音低沉且极具磁性,落在顾柠耳中却只觉熟稔得如同刻在心尖的一道音轨突然自主播放般,让她一时忘了疼痛,呆呆看着男子朝自己走来。

“纸箱突然脱了底,书都掉了出来,这不,砸到小姑娘的脚了。”工人忧心忡忡地解释。

男人却并不多言,只是跨过散落一地的书在顾柠身旁蹲了下来:“砸到哪里了?”

“没……没事,不要紧……”

顾柠下意识将受伤的脚往后缩,与此同时看清了满地的书都是诸如《比较外国犯罪学》和《中外刑事侦查概论》之类的专业书。

“先到我那里处理一下伤,再看看需不需去医院!”男人不由分说伸手将顾柠从地上搀了起来。

他抬起手臂时,衣袖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带着某种冷肃味道,让顾柠不由自主又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右手也不自觉地捂上了怦怦乱跳的胸口。

908室的户型和她住的906室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由于东西都还没摆好,看上去有点儿乱。

男人将她扶到沙发上才轻按她的肩膀示意她落座,旋即转身从一堆纸箱里精准地拆开一个,从里面取出个药箱。

他在顾柠身旁蹲了下来,一眼看到了她仅着细带凉鞋的左脚脚指上,呈横线状的一条软组织挫伤:“是刚好砸到脚指头了?”

顾柠有些魂不守舍地“嗯”了一声。

“介不介意我检查一下有没有伤着骨头?”男人看了她一眼。

顾柠极力让自己看上去还算平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脚踝一暖,男人已经轻轻抬起她被砸的左脚:“试试看,脚指头能不能正常屈伸?”

顾柠脸上一热,僵着身子,大脑一时竟空白了。

男人从药箱中取出碘伏先给她处理外伤,又用棉签逐个轻点她的脚指头:“抬抬脚指!”

顾柠依言,尝试着动了动脚指头,底气不足道:“只是被书碰了一下而已,没那么严重!”

“还好,应该没伤着骨头!”男人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才起身,“我刚搬过来,冰箱都没开,你家冰箱应该有冰块吧?”

“有!”顾柠忙点头。

“回去后用冰块敷两个小时,如果届时疼痛减轻了就应该没什么大碍。倘若还是很疼,随时过来找我,去医院拍个片子,有问题吗?”他再度抬头看向顾柠,语气虽是询问,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柠被他这么一看,惊觉自己似乎连耳朵尖都在发烫。她疑心自己现在的样子八成像只煮熟的虾,但也只能拼命摇头。

男人于是将手递到顾柠面前,顾柠迟疑了三秒,一脸茫然:“什么?”

“扶你回家!”男人拖长尾音,满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顾柠想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那个……冒昧问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愣了愣,眼角轻跳了两下,盯着她的眸子里似有两团火苗在闪烁:“我只是比你大了六岁而已,不是到了六十岁!顾柠!”

2.小姑娘的陆警官

陆司一从公安大学毕业后,实习的第一个单位就是K市公安局的110接警中心。

正式上岗前,他们一群小菜鸟还接受了为期一周的特训。主要是学习各种报警电话的处理应对,根据预设情景匹配处置方案,并熟练应用。

万万没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陆司一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让他很是头痛。

那晚下着大雨,他桌上的电话铃响第一声时,他还特意运了运气才接听。结果刚接起来,就听见个脆生生的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慌乱叫着:“救……救命!我坐的计程车撞上护拦,从……从国道冲了下来,现在,冲到……冲到一个小荷塘里了!”

陆司一当时就呆了,脑子里将特训期间各种案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同时,以超乎想像的冷静语气,第一时间询问了事故路段的大概位置,写下来递给了负责调度的上司。

按照工作手册上的指导方案,这种情况下,陆司一需要保持通话,安抚伤者情绪。

可向来少言寡语的陆警官握着电话,被话筒那端的小姑娘的哭声弄脑子都要炸了。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尝试安抚电话那头声音发颤,却同样在努力维持冷静的小姑娘:“你先别哭了,一直这样高强度哭泣,车里的氧气消耗太快,会加剧你们的缺氧死亡的!”

小姑娘的抽泣声明显停了两秒,有些难以置信地惊声问道:“所以,我果然很快要死了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司一抓着话筒,有些徒劳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通知急救人员趕往你们所在的路段,大约十五分钟左右救援就会赶到的。”

可惜小姑娘似乎将重点全放在他刚才那句加剧死亡上了,嘴里开始不受控制般碎碎念起来。

“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到这么大,我就这么突然死了,她肯定要疯的!怎么办?我上个月还囤了一整箱零食也没来得及吃……”

陆司一抚额叹了一声气,提高嗓门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大概对所有人来说,这两个问题都是社交基本辞令,小姑娘这回倒是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答了一句:“我叫顾柠,我都十六岁了!你这个警察叔叔怎么搞的?我怎么可能几岁?未满十四岁的小朋友是不能坐副驾驶位的!”

陆司一满意地点头,一板一眼地提出表扬:“不错,说明你这个小姑娘还挺遵守交通规则!”

电话那端的顾柠又被噎得半晌没说话,她开始怀疑这个声音好听的警察小哥哥其实可能只是个声音好听的中年大叔。

随着车厢里的水越来越多,她的心态也濒临崩溃了。等水漫到胸口时,她再也撑不住了,抓着电话哭起来:“救援怎么还没到?司机大叔一直叫不应,他会不会是死了?”

陆司一被这娇软无助又绝望的哭声,弄得心也跟着被揉成了一团糯米糍一般,他飞快地瞟了一眼调度中心屏幕上的GPS定位,生平第一次说话用上了哄孩子般的语气:“顾柠乖,别怕,听我说,救援队还有一分钟就到了。车厢进水的过程也是个气压平衡的过程,其实这样更方便他们一会儿破窗救你,知道吗?”

顾柠还在抽抽噎噎:“你让他们到时候先救司机大叔吧。他本来说天气不好要回家的,是看我一个小姑娘下这么大雨站在路边等车才答应先送我回家的。我要是活不成了,我的个人财产都归司机大叔和他的家人。至于我那些数码产品和生活用品,都归我闺密连湘湘。还有,我的微博和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都是147258。我死之后你替我上线告诉我的朋友们,我英年早逝,但她们不许忘记我!呜呜……”

小姑娘哭着说这些的同时,及时赶到的救援队带着破窗器把人救了上去。得知车内两名伤员都成功送去市立二院后,陆司一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巧的是,一周后,家里一位老长辈因为风湿犯了,也在二院住院,陆司一买水果探病时,看着水果架上的柠檬,想起那个在电话里哭惨的小姑娘,一时心血来潮,做了个决定。

那天,他去给长辈探过病后,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顾柠的病房。

找到顾柠的时候,小姑娘打着石膏的腿还是吊着的,及腰长发披在身后,正坐在病床上小口小口地啃着苹果接她妈妈的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没乱动!……你好好上班,用不着你炖汤,医生都说了,骨折了喝骨头汤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顾柠话说到一半,冷不丁眼角余光瞧见从门外进来个抱着半人高的旺仔大礼包的人,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大概将他当成病房其他病人的家属,有些赧然地别过脸,小声对着话筒那头说了句什么便挂了电话。

陆司一挑了挑眉,走到她的床头,将那包让他沿路备受瞩目的旺仔大礼包往床头柜上一放。

“你……你找谁?”小姑娘显然被这份奇怪的礼物吓到了,“是不是找错床位了?”

“我找你!”陆司一一本正经拉过椅子,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顾柠听见他的声音后,脸蓦地一红,显然是认出了陆司一的声音,半张着嘴,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你……你……你真的是……”

陆司一被小姑娘这副又呆又萌的表情逗乐,很是庆幸自己心血来潮来了这趟,面上却促狭地笑了一声:“怎么?看见警察叔叔了,不先敬个礼吗?”

3.顾兔子的逃跑反射弧

那年,刚过十七岁生日的顾柠一脸局促地站在公安局的大院里磕磕巴巴地说着话,把自己亲手做的小月饼和装在粉色信封里的爱意塞给了二十三岁的陆司一之后,就害羞地逃离了现场。

结果跑出去不到十分钟,就接到陆司一的电话。她捂着怦怦跳得厉害的胸口满怀期待地接起电话,却被陆司一兜头泼了盆冷水。

陆司一的语气比她们学校的教导主任还要严肃三分:“高三了,顾柠,你的心思能不能放在正事儿上了?是我这个警察叔叔太没威严了,还是你这孩子心太大了?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是能三心二意的时候吗?”陆司一说到这里突然不出声了。

因为电话这头,顾柠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而陆司一也仿佛有所感应般停住了话头。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系。

少女情窦初开,鼓足勇气去表白和示爱,却换来这么直球的严词教育后,简直难堪得无地自容。

多年后回忆起这事儿时,顾柠都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带着哭腔说了句对不起就挂了电话,又一气呵成地把陆司一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哭得整个公交车的人都在看自己的情形。

当时,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找他了,再喜欢他都绝不能丢脸地跑去纠缠人家。

那会儿在她看来,陆司一这个人和她基本上就算是楚河汉界,最好此生都不要再见了。虽然后来没几天她就后悔将他拉黑了,但好在她生活在单亲家庭,从小就受到妈妈“女生追爱是勇敢,但自爱是底线”的教育,哪怕偶尔情绪低落,犹豫纠结,也确实一直没再找过他。

可是谁能想到,多年以后,她不仅重遇他,还跟他成了邻居呢?

一晚辗转反侧,顾柠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为避免自己再度沦陷,短时间内,她绝对不能再跟陆司一有过多接触。最起码在这个乍然重逢,心情激荡的当口,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头脑发昏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偷偷往908的门缝里塞了张纸条,告知自己的脚已经没事了,正好单位有事要出差,请陆司一放心,同时也表示后续事情就不麻烦陆司一了。

结果纸条刚塞进去,908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蹲在地上都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见眼前出现一双棉麻拖鞋,陆司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么早?”

顾柠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她捏着拳头给自己打了三秒气,才一把扯过那张纸条在掌心揉成一团,站起来堆起一脸笑:“陆警官真早!”

“吃饭了吗?我刚煮好的小米粥,要不要……”

“不用不用。我……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下,我的脚没事了,昨天真是太麻烦你了。我这两天正好还有事要出一趟差,脚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那个……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顾柠一口气说完,转身就打算朝电梯间跑。

“顾柠!”陆司一忽然叫住她,看着这个动不动就像只受惊小兔子似的姑娘,被自己一声呼唤条件反射般定在原地回过头的样子,眸光愈发温柔。

“过来!”他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顺便观察了一下她走路的姿态和脚上的伤势,确定的确没什么大碍了,才转身从餐桌上拿过一瓶旺仔牛奶递给她。

顾柠看着熟悉的旺仔大头照,想说自己其实很多年不碰这傻小子了,还没等她开口,便听陆司一低声道:“那年,我实习结束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派到云南做了三年辑毒警察。后来受了点儿伤回到K城时找过你,可你换了电话,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迟疑了片刻,旋即话锋一转,“我现在不在一线岗位了,我在公安大学上班,每周只有几节侦查学的课,工作相对清闲。”他说着,不由分说地将牛奶塞给她。

金属的牛奶罐不知是不是在热水里泡过,温温热热的,熨着顾柠的掌心,让人心生无限着恋。

“所以,以我目前这种清闲程度,你要是存了想躲我的心思,估计接下来的生活会很被动!”他说到这里,微微弯腰,一手撑着膝,视线与顾柠平齐,掌心轻轻搭上她的脑袋,语气莫名透着些苦涩,“要是,你真觉得见了我会尴尬的话不妨直说。我,我可以注意点儿,尽量避开你,成吗?”

4.非著名的前男友效应

“他说他以前找过我,可我换了号码。这是不是表示,其实他这些年一直也没忘记我?”

“他还说,他后来被派到云南边境当了三年辑毒警察!”顾柠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缉毒警察耶,多危险啊!他还是负伤退下来的,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居然都从一线改当教授了,想想都觉得他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连湘湘大概是有些困了,声音都有些迷迷糊糊的:“那你当时怎么不问问人家伤到哪里了?”

“我干吗要问他这么多!我又不是他的谁!”顾柠“哼”了一声,心里又酸又苦。

“不对啊!我说你这几天怎么突然跑到我这儿来借宿呢!明明我这儿离你上班的地方要多四五站路,敢情你是为了躲陆司一躲到我这来的?”连湘湘听出她话里酸溜溜的意味,蓦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柠,“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是不是都在心里憋了好些天了?今天是实在憋不住才说出来的吧?”

顾柠没吭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心绪却翻江倒海般说不出地繁乱。

连湘湘抬手就在她屁股上来了一掌:“顾柠你这个怂包,你该不会是还喜欢他吧!!”

还喜欢吗?

这几天顾柠其实问过自己好多次了。

如果要将青春期的经历画一条坐标线的话,陆司一这个人,从声音到名字再到他本人,对顾柠来说,都是这条坐标线上深刻又关键的一个光标。

见她这副反应,连湘湘连喊了三声“完了”。

“你完了,顾柠!难怪你隔三岔五就说你还会梦见当年困在水里跟他打电话的情形,你这哪里是对人家旧情复燃!你这根本是一直没放下人家啊!啊,这样看来,当年江启跟你分手委实也不能怪他了!亏我还为你出头,派我弟去他们宿舍连续一星期往他最喜欢的两双鞋子上弄泥巴!江启才是实惨啊!”

江启是顾柠大学期间谈过的唯一一个男朋友,而且是确定恋人关系两周就分手的那种闪电式分手。

其实顾柠后来也反省过,她对江启确实一直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当时接受他,只是因为江启追她追得最久,刚好条件不错,又有连湘湘和一众同学朋友起哄,她一時冲动才接受了,接受之后却压根没办法进入女朋友这个角色。

连湘湘看她这副纠结模样,恨铁不成钢道:“陆司一现在可都是奔三的人了,说不定婚都结了,至于把你吓得有家不敢回吗?”

听她这么一说,顾柠这才想起一年前在908门口遇见的那个阿姨,心下立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一想到他屋里可能马上要多个女主人一起住着,顾柠只觉脑中嗡嗡一阵响,烦得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直接装起死来。

这一晚,顾柠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找个中介公司,把自己那套房子挂上去卖了,再置换一套别的地段的房子。

连湘湘被她这副熬成熊猫样的反应气得直跺脚,临去上班前站在床边语重心长道:“闺密一场,你看上的男人,就算是块铁板,我也得给你戳出个洞来!你等着,本姑娘帮你好好筹谋筹谋,先帮你探探底!”

顾柠当时睡意正浓,压根没把她这话放在心里。

整夜无眠的结果就在她赖在连湘湘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傍晚时分才忽然接到物业的电话。说是有位先生自称是她前男友,在她门外嚷着要见她已经有一个多小时。隔壁的陆先生在跟这位先生交涉无果后,两人差点儿动了手。

“什么?”顾柠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前男友?和陆司一差点儿打起来了?”

物业的人尴尬地咳了两声:“是差不多打起来了,但还好,现场保安及时把他们拖开了。不过,那位先生不走的话,估计还是容易起冲突。我们想着还是通知您本人比较稳妥,您要是方便的话……”

“我马上回来!”顾柠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陆司一和江启打架的画面,吓得立马挂了电话就往家赶。

结果她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自己门前地上摆得花里胡哨的花瓣和蜡烛。但所谓的前男友居然根本不是江启,而是连湘湘读上戏的弟弟连潇潇。

“阿潇?”

顾柠正想问他这是唱的哪一出,结果连潇潇一把拉过她的衣袖把她扯到一边:“柠柠,连湘湘说,只要我今天演好这出戏,她就会赞助我换新电脑,你还会给我介绍好多你们学校的妹子,她没骗我吧?“

顾柠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就是连湘湘说的“等她安排”!

没等她想好怎么解决眼下这个局面,手肘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拉得倒退了几步。

陆司一直接将她护在了身后,一脸不善地盯着连潇潇:“我再警告你一次,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最好都打消纠缠顾柠这个念头。”

“哎哟,大叔,这是我和柠柠小两口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哪棵葱,哪头蒜……”

连潇潇和他姐打小就是一对戏精,来之前大约还特意揣摩了一下连湘湘给他的渣男前男友的人设,扬着头,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嚣张架势。

如此,果然成功激怒了陆司一。

没等他把蒜和葱的问题搞清楚,鼻子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两股热流汩汩淌出,看得顾柠呆了足有半分钟才惊呼着扑上去。她一边从包里摸出纸巾帮连潇潇处理鼻血,一边回头怯生生看了陆司一一眼。

结果陆司一正黑着脸默默盯着她,浑身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见她终于看向自己,陆司一冷冷开口:“一会儿来我这里一趟,我们聊聊!”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却连大门都没关,显然是在暗示她最好速战速决。

连潇潇哭丧着脸,小声在一旁提醒她:“柠柠,我球场小旋风也不是浪得虚名,你这个男神看着跩得很,下手是真黑啊!这也就是我动手需要额外加钱,不然,我刚才就……”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瞎折腾了,晚点儿我再找你姐算账!”

顾柠确定他只是流了鼻血后,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一看满地不知从哪个义乌小商品市场买来的廉价假花瓣和蜡烛,就气不打一处来。磨着牙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又看了看还等着要跟她“谈谈”的警察叔叔,只觉得前途一片晦暗!

5.陆sir的软肋

陆司一窝在沙发一角,盯着顾柠看了好久,直看得她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前才没好气地开了口:“你谈恋爱,我能理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我也无权干涉,但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生了?”

“他口口声声说他是来挽留你的,结果呢?买了堆垃圾,弄得满楼道都是。没有公德心也就算了,还在你门口大嚷大叫。叫不开门还扬言要去你们学校论坛曝光你生日没要到名牌包包就跟他闹分手!一个连你生日都记错,还满嘴跑火车污陷你的家伙,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到最后盯着顾柠,一副恨不得把她扯过来狠狠咬两口泄愤的架势,看得顾柠差点儿以为自己真找了个渣男前男友。

但另一方面,她隐隐觉得,陆司一这个反应,委实有点儿过激了。

虽然当年她和陆司一接触的时候不长,但从头到尾,陆司一都是个温和有礼且细心周到的大哥哥形象。即便当年严词拒绝她的告白时让她觉得天都塌了,但其实后来细从想来,顶多也就是语气严肃了点儿。和今天这副吃了枪药般的黑脸架势简直叛若两人。

“其实,潇潇是湘湘的弟弟。湘湘,就是以前我住院时,你碰到过的那个女孩子,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闺密,你还有没有印象?”

“所以呢?”陆司一皱着眉,“你们女生现在流行这样内卷?把闺密发展成自己的弟媳妇或者嫂子?卷到连对方的人品堪忧都能忽略不计?”

“你想到哪里去了!”顾柠被他问得没办法,唯有半真半假地解释道,“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是我前男友,我前男友姓江,长得又高又温柔,是个不折不扣的男神级小哥哥。连潇潇刚考上上戏不久,估计是学校布置了什么表演任务,上我这里来作妖的。总之,今天的事,就是一场乌龙,你别乱想!”

她说完也不管陆司一什么反应,便打算直接告辞离开。

可等她站起来才猛然想起,自己刚才把楼道里的垃圾扔下楼时,手上是挂着钥匙的,可现在她两手空空,钥匙却不知所踪了。

陆司一显然是被她刚才的解释弄迷糊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一脸尴尬地在沙发边乱转,于是起身问道:“怎么了?”

“我的钥匙……我剛来的时候,手上有没有挂钥匙?”

陆司一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你空着手进来的,坐下时还一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

“这种时候,你的观察能力倒是满分了!”她本就心烦气躁得很,听他这么一说,不免也有了些小脾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把推开他,一边在沙发坐垫缝里翻找,一边小声嘟哝,“知道我当时紧张得不行,还叭叭叭跟教训小孩子一样训人!”

陆司一被她猝不及防推了一把,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结果,他这一坐倒把顾柠吓了一跳。

她蓦地想起陆司一因伤退离一线的事,一瞬变了脸色:“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你身上还有旧伤?还是身上哪里打了钢板、钢钉之类的没完全恢复?”

陆司一怔了怔,沉默了数秒,竟是“嗯”了一声。

“啊?”顾柠立时慌了,“那……那伤着哪里了?要……要不要去医院?”

“其实没什么,就是卧底期间,为了接近一个当地的毒枭,不得已在一场械斗中保护他时伤了右手的手筋,后来回来后,射击成绩一直不太理想。加上……在云南那种环境待久了,心理上有些变化,不适合再在一线从事相关工作。”他说这些时,眸子却一直是看着顾柠的,说完才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呢?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我也还好!考了大学,学了音乐,刚毕业就进了K市演艺中心的民乐部实习,月初刚刚转正,虽然是新人,但前辈都很好,算得上顺风顺水吧!”

“顺风顺水?那你那个男神小哥哥怎么成了前男友?你不喜欢他了?”陆司一突如其来地将话锋一转,明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顾柠却突然福至心灵般猛地抬眸盯住了陆司一。

不对劲啊,从连潇潇到江启,陆司一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啊!

虽说分开这么些年,可能处事态度会有些转变,但顾柠心里无法抑止地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陆司一这些反应,怎么越想越像个吃了醋还要努力掩饰,想追问又拐弯抹角的……怨夫?

她眸光微闪,只犹豫了三秒便垂下头,泫然欲泣地叹了一口气。

“他提的分手!”她说着,长睫微微闪了闪,眼角余光里瞥见陆司一倏然收紧的大掌后,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那……你难过很久了?”

“倒也还好!”顾柠深吸了一口气,见陆司一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时,才幽幽地补了一句,“没当年被你拒绝的时候难过得久!”

陆司一当场石化,虽然立刻明白顾柠是在故意调侃自己,但还看着顾柠好半晌都没开口。

6.徐徐图之之失败案例

顾柠最终也没找到自己的钥匙。

偏偏,她因为平时就迷糊,已经换过好几次锁芯,物业那边早没了她的备用钥匙。而连湘湘,大概是知道自家弟弟丢了人,生怕顾柠找自己麻烦,居然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顾柠扒完垃圾桶遍寻不着自己的钥匙后,在楼下纠结了很久,最终在找物业叫开锁公司和上楼找陆司一之间选择了后者。

“我的钥匙好像掉了,闺密的手机打不通,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开锁公司就有人上班了……”

陆司一显然被顾柠先前那句话扎得有些郁闷,虽然很痛快地把她让进了屋里,但话也出奇地少了。

顾柠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那个,方便借套你未婚妻的衣服吗?我……我没带衣服出来……”

她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硌硬。

倘若她是陆司一的未婚妻,知道他将自己的衣服借给别的女人穿,还让别的女人留宿,估计心里要怄死吧?

想到这里,她先前那些想要试探和揣测他的打算,好似一瞬间被一盆雪水浇了个透。她站在原地,突然就有了想逃走的冲动。

“未婚妻?”陆司一皱眉,“谁告诉你我有未婚妻?”

“就去年啊。有个阿姨来這收拾屋子,还给了我一把喜糖……”

“你说的是原来的业主吧?”陆司一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我买这间公寓时,听中介的人说过,这屋子本来是她买给儿子做婚房的。结果小两口没等到结婚就分了手。老人家嘛,大概觉得这屋子买得不讨彩,索性就转手卖了。”

顾柠心里一松,方才的那些歉疚和不安一下都消弥而去,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又鄙视了一把自己没出息。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里,这心情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这么多年了,好像也只有对着陆司一的时候,自己才能有这种体验。

“你衣服换下来放在门口的脏衣篮里,浴缸我特意又刷了一遍了,你泡一会儿消磨一下时间,等衣服烘干了我拿给你!”陆司一独自忙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取了一条新毛巾和一把新牙刷来,毛巾上还多了一件T恤,约莫是他自己的。

“这件T恤是新买的,你晚上回房姑且当睡衣穿着吧,省得穿着衬衣、裙子不好休息!”

顾柠“哦”了一声,心里却感触良多。

似乎,从一开始,陆司一便是这样的。

细心,体贴,温柔,好看。

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既对他拒绝自己的事耿耿于怀,却也困在他在与自己接触的短短半年里表现出的细腻温暖中无法挣脱。

想到这些,顾柠忽然就有些不甘起来。

她喜欢陆司一,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到现在显然也没能放下。

既然命运安排他们重遇,自己又刚刚确定了他并没有什么未婚妻,那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回?

打定主意后,顾柠趁着泡澡的工夫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

等陆司一目不斜视地帮小姑娘把衣服拿去阳台洗干净并立即烘干,送回到顾柠手上后,却发现顾柠是直接穿着他的那件白T恤从浴室出来的。

他身高一米八六,比娇小的顾柠高了二十几公分,而这二十几公分的身高差体现在这件T恤上时,便是T恤变成了一条宽松的连衣裙。

顾柠湿漉漉的头发甚至还冒着热气,一张脸在浴室被热腾腾的水汽蒸了苹果色,本就白皙的皮肤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妆容自然的水晶娃娃。

最要命的是,陆司一这件T恤穿在她身上时,下摆正好位于她膝盖上方三五厘米处,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白皙的一双细腿。

由于没有合适的拖鞋,顾柠是光着脚踩在深色的地毯里的,十个脚指头在灯光下散发出白贝般的莹润光泽,看得陆司一眸光有一瞬深沉,他转瞬便移开了目光。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刚才给你煮了碗番茄打卤面,你吃完把碗放在水槽就行,一会儿我来洗!”他说着,便去客房替她铺床。

顾柠抿着嘴,坐到餐桌前看了看那碗番茄打卤面,又看了看客房的灯光,不无失落地叹了口气。

谁知陆司一耳朵尖得很,闻声从客房探出个头来:“怎么了?面条不合胃口吗?”

“我不是叹面条,”顾柠头也没抬,小声嘀咕道,“我是叹我自己果然不合某人胃口!”

屋里好像立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顾柠却毫无察觉,一边心不在焉地扒拉着面条,一边纠结着,今后到底是要和陆司一保持距离,还是调整自己的心态。

眼前的光线一暗,陆司一不知何时站到了餐桌旁,正居高临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怎么了?”

“表面看起来,那个连潇潇的出现是乌龙,你掉了钥匙也是意外,留宿我家是无奈,但以我姗姗来迟的逻辑判断力来说,顾柠,我有理由怀疑你这一系列操作是在试探我!”

“试……试探?什么试探?我没有啊!你别胡说!”顾柠下意识否认三连,然后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毫无底气。

当下她就垮了小脸,对上他黝黑的眸子撇了撇嘴:“陆司一,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自爱吗?当年小小年纪,高考在即,就对认识不过半年的你表白,是不自重,不自爱,没脑子。现在呢?一晃四五年,只不过是意外重逢,我先是躲你,然后试探你,甚至刚才还不自量力到尝试勾引你,还是一点儿都不矜持,不懂自爱,不值得你喜欢,是不是?”

陆司一双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顾柠却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腾地起身离座,一心想趁眼泪夺眶而出前躲进客房,谁知刚走一步,便被人一把拉住,直接推靠在了餐厅的壁灯旁。

“每次都是这样。你这不等人把话说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陆司一拽着她手腕的指腹,不自觉地在她腕间摩挲了一下。

“改不了!就这样,你爱咋咋!”顾柠难得硬气一回,梗着脖子迎向他幽深的目光,却不防突然被陆司一捏着下颌,俯身狠狠吻住了微噘着的唇。

他这一吻又凶又狠,略带惩罚意味地在她下唇重重吮了几下,才顺着她惊愕得忘了合上的双唇探入她齿间。

顾柠呆若木鸡地睁大了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然而下一秒,他温热的大掌便覆上了她还泛着泪意的微红眼眸。

“再用这种眼神多看我半分钟,我就让你知道你到底有多合我的胃口!”陆司一有些喑哑的声音落在顾柠耳边,伴着略为紊乱的呼吸声,教她耳廓一阵发烫。

“当年怕耽误你高考,想着你年纪小,先晾你小半年,让你定定性。所以才打算嚇吓你,没想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找人告白时一副勇气惊人的架势,结果我都没来得及说重话,你就脸皮薄得跟馄炖皮一样,直接把我拉黑了!”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对每个接过警的人都这么关怀备至?我要是真要拒绝你,不在意你,用得着管你高不高考吗?”

在黑暗中,顾柠听着他近乎耳语的控诉,心里酥软又酸涨。

“我掐着日子,盘算着等你高考结束那天去接你,顺便跟你好好谈谈。结果临时接到机密任务,被派去云南当卧底。那三年暗无天日的紧张和压力下,我总是告诉自己,我要尽快完成任务,活着回去找我的小姑娘,否则她被人拐走了,我可就亏大了!好不容易带着一身伤回来,又怕自己的狼狈样子会吓到你。你倒好,我处心积虑用最好的样子回来找你的时候,你顺风顺水地上大学,跟又高又帅的男生谈恋爱……”陆司一说到这里,气不过,在她被壁灯的暖光打了层柔光的漂亮颈窝处轻轻咬了一口,近乎叹息道,“顾柠,这世上哪有什么久别重逢?不过是一个人记挂着另一个人,千方百计想将她拉回自己的世界啊!”

“可是……可是你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顾柠被他这番话刺激得鼻子愈发酸涨起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狂喜。

“说什么?说我喜欢一个小我六岁的小姑娘好多年了,哪怕心里存了几千句情话,想过无数次和她在一起的场景,却顾虑重重,既怕她已经心有所属,又怕她被我吓跑,所以打算徐徐图之,结果,她只是弄了个二百五来装前男友就害我理智尽失,冲小男孩动了手?还是说她只是简简单单在我家洗了个澡,穿了一件我的衣服,赤脚在我面前晃了一圈,我就满脑子有颜色的废料,冲自己咆哮说,去他娘的徐徐图之?”

顾柠猝不及防被他最后这句逗乐,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陆司一这才松开捂着她眼睛的手,看着她微红的眼尾和上扬的嘴角,激荡的心绪一下又平静下来,俯首在她唇边轻啄一口。

“上次你表白失败,你猜,这次换我表白,成功机率能有多高?”

顾柠佯装认真地思忖片刻,却被他炽热的视线瞧得耳尖都一阵发烫,一踮脚,索性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我猜……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

说完,满心欢喜装不下,到底也在他唇边用力“啵”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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