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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格尔街》中的城市书写

2021-01-03程紫薇

泉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加特米格尔保尔

程紫薇

(福建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一、引言

维·苏·奈保尔是英国印度裔移民作家,与石黑一雄、拉什迪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获得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在内的多个奖项,成就斐然。奈保尔一生四处游历,不断书写殖民地国家,从中探究身份困惑。作为“流散作家”代表的他备受关注,但评论界出现了截然对立的两大阵营:英美批评家多为高度赞扬,称他是“英语世界中对第三世界灾难的最为出色的阐释者”;而第三世界国家的批评家却持批判态度,认为其是“狡猾安慰白人神话的重现者”[1]Ⅲ。这种分歧源于奈保尔本人复杂的文化背景和他不断探寻的文化身份的不确定。奈保尔作品的价值就在于他从一种“中间状态”书写殖民地,展现文化差异与冲突的张力。这种独特的“中间状态”也被充分运用到《米格尔街》中。《米格尔街》是奈保尔早期的作品,由十七个独立却又互相关联的短篇故事构成,生动再现了米格尔街上形形色色的居民以及他们滑稽讽刺又悲凉无助的人生。

自20世纪80年代起,国外奈保尔研究便已盛行,主要围绕后殖民批评进行发散研究,也吸引了包括萨义德、霍米·巴巴等后殖民理论家的关注。自2001年奈保尔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国内研究兴起。随后,国内外研究视角渐渐多元化。目前,文化身份、旅行写作、女性主义等都是学界奈保尔研究的关键词。例如罗布·尼克松的《伦敦的呼唤:后殖民精英维·苏·奈保尔》(London calling: V.S.Naipaul, Postcolonial Mandarin)是就奈保尔的文化身份和旅行写作方式特点进行研究的经典之作。布鲁斯·金[2]的《维·苏·奈保尔》则是解读奈保尔作品的权威之作,开篇第一章便对《米格尔街》进行文本细读,揭示奈保尔对衰败的特立尼达文化传统的担忧。近年来,由空间批评角度切入的评论渐渐增多。柏博尔[3]的博士论文从新文化地理学的视角分析了奈保尔小说中的空间地点,解构小说中的空间以分析去中心化的思想。潘纯琳[4]分析了奈保尔小说中的空间建构、空间隐喻、空间叙述策略等,认为《米格尔街》运用了简化书写的空间化叙述策略。总之,空间、家园、人物身份都是奈保尔研究的关键。在米格尔街这样的边缘地带中,空间中蕴含着权力、身份、历史等多重信息。奈保尔以滑稽剧的形式讲述了每一个人物独特的故事,而每一个人物特性总体指向的是这座城市的精神文化,从而抒发他对城市空间的反思。以真实的地名为题也体现了奈保尔对空间和城市的关注。因此,本文尝试从城市书写的角度来进一步解读《米格尔街》中的城与人,也有助于理解奈保尔对后殖民文化身份困境的思考。德里达重新定义“书写”以解构语言逻各斯中心,使“书写”作为后现代的重要概念广泛受到关注,之后被学者运用到城市研究当中。20世纪70年代,亨利·列斐伏尔将社会学与空间批评相结合,开始了系统的城市研究,重新解读城市。他提出“由空间中的生产转变为空间的生产”,“空间是社会性的”[5]47-48等论断,认为城市因此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空间,而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能指符号。列斐伏尔的空间理论为城市书写研究奠定了基础。城市书写指“作者在小说中对一座城市的多维社会文化解读,其中融入了自己的城市理念、创作方法以及城市在作品中的意义,小说中的景观同小说情节有着紧密的关系”[6]113。因此,小说中的城市空间寓意深刻,值得细细揣摩。作家常常通过城市空间的特定符号塑造人物的精神异化和生存困境。

二、米格尔街的权力空间

祖国在流散作家的笔下是一种“融入复杂情感的文化象征物,即列斐伏尔所说的‘表征空间’”[7]99。如同大多数流散作家一样,奈保尔的小说常常以自己的祖国作为背景。米格尔街位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首府西班牙港,曾为英属殖民地。书中,米格尔街是整个特立尼达和多巴哥殖民状态的缩影,是融入了奈保尔对家乡复杂情感的象征物。在米格尔街这样典型的边缘地带上,殖民统治者虽未曾谋面,但殖民统治的权力机制已经暗含在城市空间的方方面面。

首先,在米格尔街上,新闻消息受到控制,报纸沦为话语控制工具。殖民者对殖民地的监控由外显的强力占领,逐渐转变为对内在的信息文化的控制。正如葛兰西《狱中札记》中提到的,“领导”的特点在于以表面上大多数人同意的方式掩盖内在隐含着的强力统治,并且通过报纸和社会团体展现出来[8]197-198,即葛兰西所提出的“文化霸权主义”。相比于武力掠夺,文化霸权主义的影响更加深远。米格尔街上弥漫着“文化霸权主义”气息。表现有二:一是居民消息闭塞,新闻报刊控制信息传播。《博加特》一文中,我们可以发现文化身份迷失遍布整个小镇。任何消息都只能通过海特阅读报纸后传达众人。甚至在博加特被抓走之后,人们通过报纸才知道博加特因何被捕。一是话语权丧失,无法撼动报刊权威地位。米格尔街上最爱舞文弄墨的泰特斯·霍伊特渴望投稿却每每无疾而终,之后甚至让八岁的“我”投稿,自然仍是毫无刊登可能。“我”当时说,只有“很大很大的人”才能投稿,这里连用了两个“很大”,一方面是强调年龄,一方面指的是身份,而他只是一个被边缘化的孩子。霍伊特还安慰“我”说,“总有一天,我会叫他们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认真听我讲出的每一个字。”[9]89这句话体现了霍伊特对自己“他者”地位的不满,却也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很大很大的人”才有权接近报刊,连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只因强烈的无力感压在心中挥之不去,只能做一些荒唐而又无意义的事。报纸便是西方对“他者”边缘化的一种手段。新闻报刊受到西方控制,所有的新闻与外界信息都掌控在西方权威手中。书中最常提到的《特立尼达卫报》,从名称上看便是源于英国三大报之一的《卫报》。因此,海特从中了解并传递给大家的新闻,自然是站在西方权威的角度。新闻媒介堕落为西方权威思想传播的平台,剥夺了米格尔街人的话语权,人们无法得知真实的外界消息,也无法表达自己的观点。最终,城市原有信息交流系统崩塌,城市笼罩在权力统治的阴影之下。

其次,米格尔街是殖民者的文化统治空间,学校、监狱是塑造规训“他者”的手段。文化控制是殖民扩张中的重要手段。萨义德曾提到殖民者的手段之一是把殖民地人民排除在文化之外,使他们失去自身特性,从而使他们作为低等生物而臣服[10]268。小说中,学校在米格尔街的另一边,而且那所建筑“根本不像一个学校”[9]30。身为“他者”,自然无法受到良好的教育,学校被牢牢掌控在殖民者手中。就像伊莱亚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考上剑桥大学。而且,边缘人即使接受教育也是接受西化了的教育,本民族的文化早已流失。为改变现状,霍伊特在创办文化俱乐部时曾让众人参观历史景点以了解民族历史,可众人对历史的兴趣远远不如当地的小溪。海特说监狱里有个很大的图书馆,里面的书应有尽有,正是霍伊特喜欢的那种地方,但没有人去看[9]207。显然,作者是在暗示,有关民族文化的知识已经被统治者锁进了监狱。监狱是统治者权力监督的又一重要手段。监狱在福柯的眼中不仅可以用来压抑、排斥、制造边缘状态,而且是为了塑造出受规训的个人[11]345。在书中,海特作为一个主要的信息传递员,被监狱的权力机制塑造后大不相同。“我”甚至觉得海特进监狱之后,一部分的“我”已经死掉了。失去了民族文化和知识,米格尔街上的居民永远都摆脱不了“他者”的命运。

城市空间是研究历史、文化和居民准则的关键。殖民地空间反映出文化双重性,不仅蕴含着自身的本土文化,同时带有殖民历史烙印和宗主国文化[12]7。在这种状态下,奈保尔曾有建立相互包容的“第三空间”的理想。“第三空间”为霍米·巴巴提出的重要概念,他认为,文化体系应在矛盾和混杂的空间中建构,矛盾和混杂的空间即“第三空间”[13]21,既不能故步自封也不能全盘西化。除了刻画西印度的本土居民外,书中还有一些对生活在殖民地的白人的描写。其中《爱,爱,爱,孤独》一篇让人十分费解,女主人公海瑞拉夫人抛弃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托尼私奔到米格尔街,而托尼作为殖民战争的受害者贫穷且地位低下,一位地位优越的上层社会女性何以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由巴巴的后殖民理论可知,海瑞拉夫人需要一个“第三空间”来认同文化身份。奈保尔试图建构一个“第三空间”,使得不同文化在此相互矛盾冲突融合,具体体现在白人妇女代表海瑞拉夫人和“他者”代表“我”的母亲之间的协商。小说中,海瑞拉夫人来到米格尔街之后努力融入当地生活,和当地妇女一起在菜场推搡拥挤,并在一次次受到托尼的伤害后找“我”的母亲倾诉苦衷。母亲刚开始还装腔作势,用标准体面的英语交流,熟络之后便放松随意,甚至用到了具有民族特色的克里普索小调。交流中也渐渐体现出一种“杂糅性”。关于女主人公的做法,“巴巴认为:殖民者的主体构成也不可能是单方面的,他脱离不了作为‘他者’的被殖民者;殖民主体的形成徘徊于‘自恋’与‘侵略’的身份之间,而威胁正来自于作为参照的‘他者’的缺失。”[14]104殖民者与被殖民者的身份关系相互依存,所以被殖民者可能会产生一种爱恨交加的矛盾情绪,他们甚至会很自恋地认为殖民地的“他者”需要自己的拯救。海瑞拉夫人的名字本身就含有隐喻意义,全名为安吉拉·玛丽·克里斯坦尼(Angela Mary Christiani),就英文单词来看,包含了天使、圣母玛利亚的名字玛丽和基督教徒这样一系列具有宗教救赎含义的词,暗示着玛丽的职责就是要来救赎这些“他者”。作为殖民主体的克里斯坦尼产生了一种责任感,才会做出看似难以理解的行为。其实这是她的身份认同与建构方式。殖民者与被殖民者此时是相互依存的状态。但是克里斯坦尼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城市,继续着从前的生活。此时奈保尔对于“第三空间”的美好设想破灭,换而言之,奈保尔认为在自己的国家很难存在一种和谐共存的“第三空间”。

三、边缘人的精神异化

家园城市在后殖民作品中扮演着重要的隐喻角色。城市空间作为重要的能指符号可以考察人的生存状态。罩在权力阴影之下,城中人在困境中挣扎,在异化的边缘徘徊。在权力控制的空间中,人们丢失了话语权、文化以及身份。文化身份是主体定位自己与社会甚至与整个世界的关系的重要依据,殖民时期文学作品研究也离不开文化身份的探讨。在书中,居民常常在自己家门口树立一个标牌,上面写着自己的身份信息,博加特给自己立了一块裁缝招牌却没有做过一件衣服;波普喜欢欣赏自己的木匠招牌但真正来生意时却慌了神;霍伊特放了一块大招牌在花园,写上了自己完整的姓名以及学位。姓名象征着自己的身份,在当时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会被人称呼全名,而这些招牌便象征着边缘人努力给自己建立的身份。在权力阴影下,失去权利自由的“他者”只能通过种种苍白无力的形式来减轻自己的身份困惑。他们的身份建构方式可以分为彻底趋同和反抗两种。

(一)异化的模仿者

新闻报刊控制文化信息传播。文化控制使得一些人彻底认同西方文化,成为异化的模仿者。博加特就是一个典型的模仿者。他对宗主国文化全然认同而丧失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名字是一个人身份的重要象征,但是他本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在博加特之前,人们叫他佩兴斯,因为他从早到晚都在玩这种纸牌游戏。”[9]1再者,博加特这个名字也是来自美国著名影星,突出他向宗主国靠拢的心态。纸牌游戏、电影明星无疑是一种外来文化,而输入的窗口就是报刊——那个米格尔街上唯一获取外界信息的平台。通过这种方式,殖民统治者成功塑造了一个又一个“没有名字的人”。认同了西方文化的博加特两次离开米格尔街,第一次回来只是轻度模仿美国口音,第二次就变成纯美式口音。他给孩子们买的也都是西化的礼物,例如蛋糕和巧克力,反映出对西方文化的认同心理。但最终博加特以重婚罪被逮捕,模仿出来的高大伟岸的形象瞬间崩塌。博加特的结局体现了奈保尔对这种盲目模仿不认同的立场——无论再怎么模仿,身上还是会有出身地的影子,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园。博加特的命运之所以悲惨,在于他完全抛弃了本土文化而一味推崇宗主国文化,更何况他所接触到的只是宗主国文化中的糟粕,他带回来的是滑稽的模仿、自我中心的傲慢和中产阶级肤浅的消费主义。这种悲剧并不少见,文中自称布莱克·华兹华斯的诗人,一味模仿威廉·布莱克,结果从姓名到文笔都只能是拙劣的模仿。当发现自己永远无法融入宗主国文化时,他便产生失落感和失败感。巴巴强调文化混杂,社会文化差异应该被看作一个复杂而持续的协商过程[15]113。博加特往返于米格尔街和美国之间的这种重复,只能凸显出一种文化差异;由于文化差异的存在,布莱克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威廉·布莱克。往返于米格尔街和美国之间,虽然发生了空间位移,但无法逃离宗主国文化的灌输;一直生活在文化控制下的布莱克没有去协商文化差异和混杂的身份,最终也免不了失败的困境。博加特和布莱克的失败是殖民认同的悲剧,也是权力控制的必然结局。一味模仿不能改变“他者”地位,而应将两种文化结合起来建构文化身份。

(二)异化的反抗者

除了博加特之外,在《曼门》中也叙述了一个典型的模仿者曼门。但与博加特相比,曼门的模仿更加戏谑且具有反抗性。曼门是一个极具反抗精神的人,他每年都参与政治选举以反抗政治制度。在话语权力尽失的空间中,选举自是徒劳无益。除了曼门自己的坚持外,还有两个人为他投票,说明仍有少数人同曼门一起默默反抗这种极端不公正的选举制度。此外,曼门受过一定的教育。学校作为文化控制的工具,传授给曼门英式口音。但曼门说话有明显的语法错误,无法模仿出正宗口音。而文中强调“我”模仿着曼门的正宗地道的英式口音[9]39,对于处于殖民地没有分辨能力的孩子来说,自然认为英式口音本当如此。话语的混杂自是殖民的产物,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给殖民权威带来了混乱。当然,文中的矛盾冲突主要集中于曼门对耶稣布道和殉难的模仿。他宣称看到了上帝,但他的布道只给人们带来了恐惧。他要求被绑在十字架上,但当人们真正砸他的时候他却开始破口大骂,让人们明白一切只是闹剧。正如巴巴所言,模拟本身可能就是一种讥讽和嘲笑,在混杂和翻译转换的过程中,模拟可能将殖民者的意识形态偏转,从而具有威胁性,甚至可能成为一种抵抗策略[105]106。宗教文化也是西方文化入侵的一种手段,但人们可能会因此对其产生一种厌恶抵制情绪,无论曼门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模仿对宗主国文化的真实性和权威性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模仿是一种建构方式,“寻根”的反抗则是另一种身份认同与建构的方式。在《机械天才》中,巴库锲而不舍地修车,但连“我”都能发现的问题,他却看不出来,因而被讽刺为“机械天才”。但巴库执着于修理机械有着更深的象征意义。巴库说,“如果英国人能创造什么东西,那一定是汽车。”[9]95在这里,汽车象征着宗主国强加给殖民地的机械的制度、思想等,在充满文化霸权的空间里,巴库就像一个改革的先锋者与殖民者作斗争,努力窜改汽车这种能指符号,试图改变自己落后被动的地位。但奈保尔似乎对殖民地人民的这种反抗一直秉持消极的态度。巴库的努力极端且徒劳,所以他转向了对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的研读,最终成为了梵学家。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巴库转向了民族文化经典,通过这种“寻根”的方式来确立身份,虽然看起来无用甚至带有讽刺意味,但也是对西方霸权文化的一种反抗。巴库尝试多种方式,最终只有做梵学家这种方式获得了支持,说明部分殖民地人民仍渴望了解在殖民空间中消失已久的本土文化,而不是一味西化。更能反映文化根源的是文中不断引用的克里普索小调,克里普索小调是特立尼达特有的大众文化形式,正如奈保尔的弟弟华沙所说:“克里普索小调的传唱者本人同样也是记录着底层人民生活的小人物中的一员。”[16]6克里普索小调反映了当地人对人生百态的思索。而米格尔街人援引克里普索小调来归结生活现象的习惯也无法磨灭。例如在《直到大兵来了》中,人们用了一句“我和我的妻子过着体面满足的生活,直到大兵来了”生动再现了爱德华的悲惨遭遇。遇到困难,人们最原初的反应仍然是向本民族文化靠拢,这种“本土性”的建构是建构自我主体性必不可少的方式。

但无论是反抗还是认同,这些殖民地人在权力空间中被剥夺主体性,边缘化为“他者”。小说中这些被定位为“他者”的人,极力张扬自己的个性,独特的风格是他们建构身份的方式,也是掩饰失败的面具[2]24。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他们也摆脱不了失败者的身份,而逐渐陷入无尽的身份困惑和精神异化中。但是,在权力空间中,他们建立的“身份”不具有持久性,最终只能以被塑造的标准化的人格为标准来衡量自己的行为,具体体现在当地的法律和监狱刑法与当地人的判断毫无关系[17]213-214。在这个过程中,居民们逐渐迷失了自我,迷失了道德判断,也迷失了方向。他们不断尝试离开米格尔街,小说最终也以“我”的离开结束。此时这座后殖民的城市与城中人的和谐关系已经彻底破裂,当地人精神异化无法维系本土文化,城市精神分崩离析。

四、结语

奈保尔被称为“无根的作家”,写作作为一种工具和手段让奈保尔持续探究文化身份问题。他不断游览于世界各地,进行自我流散,而“流散书写也通常是主体对身份归属问题的不断追问、不断寻求答案的载体,而不仅仅是对个人生活地点变迁的简单记录”[18]36。《米格尔街》是奈保尔在流散生活多年后对记忆中的故乡人民的一种描写,正如霍米·巴巴所支持的作家要站在一种“离家”的状态下书写一样,奈保尔的经历与视角为文化身份研究增添了独特的价值。奈保尔通过权力空间为我们提供了当时特立尼达人民的文化身份困惑与建构方式的全景,通过城市书写的方式突出米格尔街人民的精神异化,也传达出自己对祖国的复杂情感和精神追寻。奈保尔深知家乡人民精神异化、文化迷失和道德沦陷问题,他用生动的笔调记录下这一切,一方面传达出他对家乡的失望,另一方面也传达出对家乡的希望。他希望祖国人民能重视本土文化,不要固守民族文化的糟粕,希望能有一个“第三空间”包容各种文化,可自己却对于这样一种城市环境了无信心。奈保尔在小说中讽刺着殖民认同,却又对殖民反抗持有一种消极态度,种种戏谑与讽刺都凝聚了他深沉的思考,具有深刻的社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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