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生（组诗）

吕达

林中客

在大地上找不到家鄉的人

都喜爱你，你的生命不是

一次枯燥的叙事，像我们

你更像一支没由来的妙曲

人类喜欢哇哇哇说个不停

因为我们并不擅长当听者

而你不同，你让我们自愿

安静下来沉入遥远的回忆

任何事物抵达极致便无言

我们都心知肚明，若我们

爱一个人到了疯狂的地步

我们会喉头发紧一言不发

旅行

每当我抵达另一个城市

透过车窗玻璃去看那些街道

它们在雨中，在微风中安稳

当地的人们在自己的时钟里

我知道我是旅人

在这里我终将无路可走

我心里难过得要命

新鲜的探索冲动立即消磨

我们被送到全世界都千篇一律的酒店

开窗，放下行李，洗漱，烧一壶热水

等待泪水流下来

一个过惯了精神生活的人

泪水为什么会这样多

然后参观开始了

景色是好的

很多人开始摆姿势拍照

我羡慕他们的自洽

羡慕他们如此专注于自己

然后我们用餐

吃当地最好的食物

饮最好的酒

席间我们大声交谈

表现得很振奋

然后又去另一处参观

然后我们互相

道别

离开

回到

原来的生活

开始过那种

可怕的

陌生的

眼睛朝下的生活

住在山中

头一年我们要做的事很多

伐木，割草，把旧房子补好

把东西运进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们舍弃了很多

得学会新的东西

采野菜，钓鱼，从林中捡回枯枝

把院子里的黄叶仔细扫起

之后我们开始等

落叶即使脱离了树枝

仍然那么好看

树枝即使脱离了树干

仍然那么有用

鱼儿离开了清水

味道仍然鲜美

野菜长在山间

不仅仅为了点缀

山没有浪费任何东西

我们也不想

今年的绿叶正等着变黄

不怎么着急

我们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