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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罗中立对“人性”的艺术作品表达

2021-01-02广西民族大学吴婉莹

区域治理 2021年7期
关键词:大巴山艺术作品乡土

广西民族大学 吴婉莹

一、罗中立艺术作品中“人性”表达的来源

(一)“人性”的定义

“人性”,顾名思义“人类的品性”,从人类学角度讲,是指人类普遍所具有或应有的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心理属性。由于史前人类的习惯、同理心和对同类帮助的冲动,人类生来就具有或应具有感情和理智。从社会学角度讲,“人性”是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类的品性。现代社会学家认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类,只有一种人性,这是不同民族之间能够交流、达成理解的前提。也就是说,“人性”流动于人与人之间,发生在是人类社会生产劳动中。

(二)罗中立艺术作品中“人性”表达的来源

1.社会与时代背景

20世纪70年代末,“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呼声彰显出时代的变化,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在“改革”背景下,政治、经济以及文化等方面都产生了重大的变革,社会大环境的发展一片向好,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为新生事物的发展开启了通道。在“开放”的背景下,随着国门的打开,西方思想纷纷涌入,在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的碰撞中,给那个时代的人民带来了更多选择和思考。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艺术不再是为政治服务,艺术的创作开始摆脱政治的束缚,艺术家的自我意识、创作意识逐渐从客观物质形态转而表达作者的真实情感和社会大众的生活面貌。大批的艺术家作为知识青年下乡,通过刻画他们看到的农村生活,表达的是悲壮的同情心、知识分子骨子里的爱国情怀,还有他们对人性、人道主义的表达。

2.作者个人经历

1966年,在毕业分配之际,罗中立去往大巴山经历了“面向基层、面向边远、面向山区”的生活,借住在农民邓开选的家里,在大巴山深处与山里农民同吃住、同劳动,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他感受到他们的善良淳朴和辛勤劳苦,也享受着大山里简单平静的农村生活,对大巴山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与山里的农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1975年的除夕傍晚,天气阴冷透骨,罗中立看到路边公共厕所前蹲着一个等着收粪的老农蜷缩在墙角里始终保持一个姿势,表情麻木,似乎对举家团聚的传统佳节茫然不知。这让罗中立的内心感受到巨大的悲凉、哀痛,感受到中国广大农民才是真正支撑着我们国家的群体,秉着为这些默默无闻、含辛茹苦的农民呐喊的初衷,罗中立开始创作农民题材和乡土题材的作品。

二、罗中立《父亲》中对“人性”的艺术表达

(一)从政治角度表达“人性”

《父亲》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将普通人物肖像画放大了数倍来创作大尺幅画面,采用对称居中的特写式构图,将人物放在画面正中,呈现出压倒式的人物画像,塑造出极强的视觉震撼。以往这种构图形式只用来表现领袖肖像画,罗中立在创作这幅作品时将领袖形象替换为农民形象进行表现。采用领袖式构图形式刻画农民,将普通农民与领导放在同一高度,打破了领袖题材艺术作品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对全国千千万万普通农民的关注,是对人性中默默无闻、勤劳朴实的特质的关注。

(二)从人道主义角度表达“人性”

《父亲》采用超写实的表现手法,对人物的描绘细致入微。这些细节让人物更加真实、更加鲜活,好像一个有血有肉真实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详实的细节传达出罗中立对农民真实生活习惯的极尽之熟悉、观察细致入微,对农民生存现状和生活条件的关注、悲天悯人的情怀跃然纸上。

(三)从民族精神角度表达“人性”

《父亲》中的形象不仅代表农民群体,也代表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发展势头——历经沧桑,顽强不屈。罗中立曾说“你真正地动笔自由地表达的时候,你成长、受教育的背景的烙印就自然地体现在你的整个作品里面。”《父亲》中的农民传达出普通农民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一路走来的风雨,一路脚踏实地的成长,这是一个知识青年骨子里的爱国情怀,一个艺术家对本民族文化、本民族精神的认同感。

三、罗中立艺术作品中的“变”与“不变”

(一)绘画风格的变化

继1980年罗中立创作《父亲》与其姊妹篇《春蚕》这一类乡土写实主义作品之后,他放弃了严谨的画法,1981年其毕业作品《故乡组画》以人物变形性处理为起点,艺术创作风格从客观写实转而变成夸张奔放的原始表现主义,使用大笔触将其塑造成如木雕线刻般厚实饱满,充满原始冲动与神秘气息。事实上,在创作《父亲》之前罗中立并不是一直在创作写实主义作品,所以与其说他改变了画法,不如说他证明了自己能够刻画细腻的超写实作品,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画法。

《故乡组画》系列不再只专注于对农民的描绘,罗中立将视野扩大到普通、常见的乡村主体形象,记录日常生活场景、生产劳动场景等,对生活瞬间和日常琐事进行刻画,展现乡土人情中最真实、最随意的一面。《吹渣渣》就是《故乡组画》系列中的一幅,画面与《父亲》相比,线条随意自由了许多,表现手法上出现写意性,人物形体有适度夸张,之前的精雕细化随之消失。如果说1981年创作的《吹渣渣》画面色彩仍沿用较为保守的低饱和度色调,仍有《父亲》的影子,那么1996年的《吹渣渣》则完全不同了。同样的画面,这一幅表现出了完全的原始表现主义特征,笔触粗犷凝重,画面色彩对比强烈,人物肌肉线条明显,具有明显的原生态和原始意味。随着罗中立对油画语言的理解以及受到西方艺术的影响,此时的艺术作品故意过滤掉了带有商业意味的事物,更能表现人物置身于单纯的原始状态下的生活场景或自然场景,来描绘人们在自然清净的山村乡野的生活场景的瞬间。

这个变化是由于1983年罗中立在公派留学两年多的时间里,受到西方艺术的深刻影响。受毕加索的影响,“今天的我,不重复昨天的我,明天的我,不重复今天的我”,他不断突破自我,不断创新艺术语言,并学习吸收了西方传统油画和印象派的表现技法,又添加了原始艺术和民间艺术的因素,在油画语言呈现出明显的表现主义的艺术特征;伦勃朗一生都在重复,在重复中完善,在重复中找到自己,这也给罗中立带来很深的启发和影响,这也间接导致了罗中立创作中的重复和“不变”。

(二)创作主题的不变

无论是早期的乡土写实主义还是后期的原始表现主义,罗中立艺术创作的主题始终是淳朴的农村生活,内涵始终是对“人性”的表达,只是在每个阶段的艺术语言和表达方式上,在绘画语言上有所变化而已。《故乡组画》中的“故乡”就是大巴山,那是罗中立作为知青下乡的地方,是艺术创作的灵感来源。大巴山不仅是罗中立的“灵魂故乡”,而且他还在那里成家立业,真正扎根在了大巴山,所以罗中立对大巴山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绵长的,乡村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故乡组画》就是罗中立记忆深处的童年生活的反映。《故乡组画》从1982年一直延续至今,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大巴山也不再是苍凉的农村景象,但罗中立笔下的故乡仍是那个有些落后、有些亲切的场景,虽然现代生活越来越繁华、便捷,但我们总会有一刻想要去看看、去怀念记忆中的那个家乡,这种对故乡的热爱渗透到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里,这也是人性中的一部分。

除了对故乡的热爱,罗中立也探索到了社会性的人性存在之外,人性的本能和生命的本质。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传统文化根深蒂固的情况下,罗中立大胆地把压抑着的人性、原始的欲望表现出来。《巴山夜》在人物造型处理上极力夸张人物比例,将一些形体部位做突出处理,粗壮的腰肢、饱满的乳房、敦实的形体都展示出原始的野性美,利用笨拙的线条、错杂的笔触、鲜艳的色彩和粗燥的肌理来勾勒农村底层民众,以强化艺术作品质朴古拙的原生态,流露出他自身对于原始生命力和个体生存意识的尊重,对“人性”的探索也从早期的单纯表现农村生活和社会意识,升华到了挖掘人性本能和生命意识的高度。

四、罗中立的“人性”意识对乡土美术的影响

当罗中立的《父亲》在青年美展上一举获得金奖后,对于“人性”的普遍意识开始觉醒,艺术创作呈现出表达真实的内心情感、真实的生活的趋向,摆脱了政治的束缚,是乡土美术的开创和扛鼎之作。四川乡土美术集中在1979年至1985年之间,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980年至1981年属于初始阶段;1982年至1984年的鼎盛时期,其中,在1984年“第六届全国美展”中,四川美术学院共有50件作品入选,乡土美术达到了自己的全盛时期;1984年以后,乡土绘画走向衰落。可以说,乡土美术的出现消亡是时代的局限性,也是时代的推陈出新螺旋上升的需要。

乡土美术之后,人性意识更加受到重视,艺术创作开始探寻各式各样的变化与出路,表现题材丰富大胆起来,真实生活的再现、个人情感的抒发,艺术创作越来越自由,直到近年,对于个体人性的表达、人权的关注才真正发展起来,这与40年前罗中立对“人性”的艺术探索不无关系。时势造英雄,特定时代中的艺术家受到特定的时代精神和时代文明的影响,展开对该时代特有的艺术主题的探讨,创作出具有时代精神的艺术作品。《父亲》所传达的情绪是发人深省、引人深思的,它既表达了农民生活的艰辛及对农民生活的怜悯和伤痛,又杂糅着对民族进程的关怀以及对国家未来的期盼,碰撞的情绪赋予作品五味杂陈的内涵。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说,“人在苦难中才更像一个人”。表达伤痛的作品更能引起人的共鸣,因为只有人会感知伤痛、表达伤痛并且想象伤痛时,“人性”意识才能像苦难的面纱,而揭开这一层面纱,才是真正有情绪、会思考、有人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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