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科学大众》中王天一受众观的探析
2021-01-02龙亮海
● 龙亮海
王天一是我国近现代重要的科普编辑家,也是我国科普期刊事业的先驱者之一。1937 年他参与创刊《科学大众》,并倡议把“科学大众化,大众科学化”作为刊物的宗旨和目标,但办刊三期因战争而被迫停止,直至1946 年将其复刊并担任主编。在此过程中,王天一的受众观在提高大众科学意识和科学素养上发挥了关键作用,也促使《科学大众》成为我国近代重要的科普期刊。
受众观的源起:兴趣和信念
王天一投身于科普期刊的编辑出版工作是源于兴趣,其传播初衷实现了从兴趣到信念的转变。
1937 年,在上海交通大学读大二的王天一对几个学长发起创办的《科学大众》月刊产生了兴趣,于是积极参与其中。此后,王天一与科学普及工作便结下了不解之缘。1939 年毕业后,王天一任职上海电话公司工程师,但这份工作对他而言更像是“副业”,在任职的9 年时间里,他常利用业余时间创办、编辑多种科学刊物,如《科学生活》《应用无线电》《工程界》等,但因物价、销售渠道等因素,刊物均没有经营多久。抗日战争时期,不仅经营科学刊物的客观条件有限,更重要的是科学传播没有得到重视,因而经营科学刊物十分困难。尽管如此,这段颠沛流离的工作经历,为王天一打下了非常坚实的科普编辑基础,也让他提高了对科学普及工作的认识。1946年,王天一决定离开上海电话公司,开始全身心投入科普工作,他在一些同学的支持和赞助下创设民本出版公司,并将《科学大众》予以复刊,担任主编。王天一复刊《科学大众》是希望在战后的中国百业待兴的情况下,通过播撒科学的种子来实现民族复兴。在这样实用主义的传播理念下,他对科学传播与普及的一些有效思考、精心安排,也推动了科学走向大众、深入民间,这也为我国科学传播理念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十分重要的基础。
兼顾需求:政治性和思想性
王天一在编刊上比较好地兼顾了国家建设和人民对科学知识的需求,主要体现在《科学大众》的内容融政治性和思想性于一体。他曾指出:“我们的科普期刊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科普期刊。我们的工作有着鲜明的目的性。我们是为广大人民群众、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服务的。宣传方针和宣传内容,必须以党和人民的利益为准则。”[1]这一主张与王天一自身的科普工作经历和教训息息相关,在《科学大众》的办刊实践中已表现得尤为明显。他所执笔的《创刊献词》开篇便强调这本刊物是面向战后的中国和战后的中国大众,当时我国虽然有几种科普刊物,但大多是译本,而《科学大众》是一本难能可贵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普刊物。一是刊物刊载着大量关于国家工业建设的科普文章,拥有丰富的中国资料。比如第一卷“国内建设特稿”专栏就介绍了台湾、海南岛、东北等建设重点,“新中国的进展”专栏文章也帮助大众及时获知国内建设动态,其中1946 年12 月号刊《毁后的东北工业》一文还采用信息图表进行可视化报道。二是选择性地采用国外资料,在关注国情的基础上也放眼世界。刊物所设立的“科学新闻”栏目中的所有文章均来源于国外畅销期刊,每一篇文章都是编译者秉着严谨求实的态度,在研究多篇文献的基础上注释出来的。可以看出,刊物不仅给予读者以权威有益的科学知识,也为当时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提供了一定的思想文化保证。
读者本位:推动大众科学化
虽然《科学大众》有着鲜明的科普目的,但从王天一的编辑思想和办刊理念中不难发现,他认为读者才是科学传播的中心,其受众观具有学者陈崇山所提的“受众本位”雏形。与受众本位相对应的是传媒本位,传媒本位以传媒为活动主体,以传媒所有者和经营者的利益为出发点,以传媒本身的发达为目的。[2]当时王天一办出版社复刊《科学大众》,一方面要应对国民党反动统治局面,一方面要应对通货膨胀、物价上涨的窘境,根本无利可图。即使面临种种经营挑战,他仍坚持以“科学大众化,大众科学化”为行动指南,积极改进传播方法和手段,提高传播效果和质量。
第一,用共情传播建立信任的基石
共情是一个心理学概念,指的是一个人能够理解另一个人的独特经历,并对此做出反应的能力。[3]科学传播是一种双向互动的过程,而维系传播者与受众的稳定关系依赖于信任,这种信任是通过博取彼此的理解,甚至是同情建立起来的,而非权威地陈述事实、教训大众。
面对战后的中国,王天一表露了无限感慨和怅惘,同时也深入浅出地强调科学建设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中国的青年和大众,如果都能受到科学的洗礼,学一点科学方法的训练,得一点科学精神的熏陶,进可以编成科学的新队伍,参与各部门的建国大业;退在生活与思想,工作与习惯上亦将有何等的裨益与帮助?”[4]利用充满感召力的话语获取读者的认同,以实现传受双方情感相通、思想相融,而这一方法贯穿办刊始末。从第一期开始不定期设有《编辑室》《每月谈话》栏目,将编者的所思所想和苦恼向读者进行倾诉,拉近刊物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当前的‘科大’横互着两个课题:一面是鉴于读者求知的热情,科学范围的广泛,使我们深感扩充篇幅的需要;一方面出版费用的激涨,纸价在跳,排印工在跳,制版费在跳……为了增加篇幅而需增高的售价,是不是能为现在读者所能接受和负担呢?我们深是疑惑,我们不能不犹豫。”[5]通过换位思考、将心比心的方式告知读者刊物需要调价的担忧,凭借这种真诚直率,刊物不仅得到了读者的理解与同情,还获得了广告商的赞助。事实上,相较于完善科学建设的物质基础,关于科学信仰和精神的建设也许更为困难,这方面却也是科学工作者的薄弱之处。《科学大众》则试图通过情感获取读者的感同身受,从而获取广泛而坚实的民意基础,即使在传播技术发达的今日,若想实现这一点仍是相当困难的。
第二,用通俗性文本引导受众解读
王天一积极寻找热心同志,致力于把《科学大众》打造成一本人人都爱读的通俗科学刊物。事实上,文中所指的问题至今尚存,这也可见王天一的受众观是具有前瞻性和积极意义的。
科学知识本是深奥难懂的,用大众易于接受的文本才能拉近科学与大众的距离,但通俗化不等于浅近,在该刊物上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贴得紧”,贴紧大众生活、贴紧大众的切实需求。从一些标题便可看出这一特征,“生男还是育女”“你的小孩聪明吗”“肥胖也是病哩”等选题可读性很强,大部分文章通篇以白话文写成,文风朴实有趣,配以漫画和图片,有助于大众了解一些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科学理论。1947 年10 月号刊“国民营养特辑”用30 多页的篇幅刊载了“素食的中国”“小孩吃什么好”“维他命不是奢侈品”等多篇文章,告知大众如何补充营养,同时提供多种主题的营养成分表,实用性很强。二是“能结合”,善用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传播科学。比如《科学大众》结合大众的科学水平和接受能力,不断丰富“小实验”“小工艺”“小游戏”“小测验”等动手栏目,以提高读者的实践兴趣。此外还推出长篇连载“科学奇境漫游记”,形式生动活泼,读起来引人入胜。
第三,用互动性沟通促进受众参与
王天一在编刊时注重主动听取受众意见,在沟通上做到了面对面、肩并肩和心连心。这种受众观实质上反映了自上而下式传统科普向平等互动的科学传播的演变过程。所谓“面对面”指的是服务面向受众。自创刊以来,《科学大众》坚持以服务为第一要义,曾针对大众普遍缺乏营养、伤病不断的问题,推出“国民营养特辑”,还特别设立“生理讲座”“大众医药卫生顾问”“营养问答”等专栏,为广大群众提供免费咨询专家的机会。“肩并肩”是指站在受众的角度思考问题,平等对话。翻阅70 多年前的《科学大众》会发现,它用谈心对话的方式营造了一个民主的氛围。多篇社论曾表示自身能力有限、作用微薄,希望广大爱好科学的读者不吝赐教、给予协助,同时附上“读者意见表”以收集、采纳读者给予的意见和建议,让刊物得以不断完善。此外,该刊的“读者信箱”栏目会邀请相关领域的科学家或学者一一答复读者提出的各种科学问题,让刊物进一步亲近受众。“心连心”就是要连接科学与大众之间的纽带,实现这一要求的关键在于团结力量。王天一积极争取科学界的广泛支持,1947年,他在《科学工作者团结的先声》短论中呼吁科学工作者必须团结在一起,共同为国家建设努力。同年7 月6日在上海成立中国科学期刊协会,成员包括《工程界》《科学》《科学画报》共18 个刊物。团结科普期刊不仅集中力量解决人力、资金、发行等多种困难,而且很好地发挥了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王天一以《科学大众》为肇始,为科学普及工作奉献五十余年,其受众观融入了可贵的爱国情怀,在当时十分艰难的经营环境下,他帮助刊物获取并整合多方资源和力量,将刊物办得如此出色实属不易。时至今日,其受众观对提高中国公民科学素质仍有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