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外两篇)
2021-01-01麦必文
所有的洋洋得意、琐屑期盼、无聊激愤都被夜风荡涤一空。现在我真的很想走到外面,让夜色包裹我——此刻也只有你待我好,能给我温柔一梦了。我不认识谁,谁也不认识我,那该多好啊。
驾驭于自由的风,尽量把心铺展,有我心深处的温柔落在大地。啊,我多么想偎依在你怀里,做你腐烂了的树叶,我们紧紧相连。我多么想掬起你——神奇的土壤,擦在我的脸上。别笑我傻,别笑我痴,你才是最冰凉的,你才是最有养分的,我的心再没有比此刻更恬然,我的夜,我的情人!
可是日光灯照射下的他,却干涸爆裂。他要时时伪装起来,严阵以待,遽然出击,可又时时跌倒阵下,支离破碎,无数的狼和狗从四面八方扑来,撕扯并吞噬他那点可怜的肉体与灵魂。
花架与花
时下作品大都只搭了一个漂亮的花架,却没有花——我们把作品的思路框架比作花架,把诗意成分比作花,有花架无花可以吗?花架搭得再漂亮也是为长出更好的花服务。不能漠视内容,更不能轻视诗意。
不少写手崇拜高手也自夸为一流高手,实在狂妄,也实在浅薄。当一个人靠自夸来生存的时候,他已不可能再发现并获得生活的智慧,也不能再进行深彻的感悟。而即使明白这些道理,他仍很可能重蹈覆辙。
因为文学不过是忽然之间憬悟到的思想碎片,随着岁月的转移,它是会流失的。如果人不能处于一个不停学习的过程,不能以自身“心史”为鉴,不能回眸与眺望,智慧是会断裂的。它不可能长久钟情于一个人并为他服务,他是会堕进深渊而得不到救赎的。
夜读
先做书呆子再做聪明人!老师的话让你再也无可逃遁。书是有了,问题是从哪里“挤”出时间呢?那时你们都很熟悉鲁迅先生的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但你实在头疼,白天里有语数英物化政史地体九科,晚自习能做得完作业已经很不错,很难挤出时间预习明天功课,甭提还有时间读“闲书”。你并非天资聪慧过人,亦非死学烂学,故成绩只能徘徊在中游,连中上游都难挨得着。晚上10∶30下课,回到宿舍刚整理完床铺,11∶00准时熄灯。集体宿舍,阿叔(管理员)还来查房,连走廊的灯也要关掉。
比较自由的地方只有厕所,晚上你等众人排泄完,冲几桶水(窗一直是开着的),就在里面“鏖战”,或蹲或站,连墙壁都不能挨,那是白灰墙,一碰就得吃大白饼,当然更不可能坐——板凳是奢侈之极的东西被禁止带入宿舍区,舍内就十二个铁架,十二张床板,其余一切自己料理。
条件简陋倒是其次,空气恶劣却是元凶,刚冲了大量水时,走进去闻一闻,的确空气清新,但渐渐地,那異味就像“墟里上孤烟”一缕一缕上升,吸入你的鼻,你不理睬它,接着它就会像蒸汽时代正在启动的火车头喷出的水蒸气,一阵一阵,攻入你的鼻子、口腔、咽喉、气管,每一颗味蕾都好像要与某种不可名状的粒子搅和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假如此时你还不浇熄那火车头,贞子或白发魔女就会从那个烟囱整个儿爬出,恢复曾被你占领的失地,你曾以武力驱赶她,她则要以温存报答你,当你感觉到她无所不在时,她已经入心入肺了,你再难抵御,大多数时候你还是乖乖出到阳台,吐几下,深呼吸。
你半小时左右大规模冲一次水,接着又凝神静气进入你的经典阅读之中,仿佛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条件之中,你才越珍惜时间,越能收敛杂念,学习效率愈高,因为你想早点睡觉,早点逃离这臭气冲天的场所,所以愈能约束自己,书页哗啦啦地翻过,你不能一目十行,就一目一行吧,一行行扫过,铭记于心。真奇怪,学习似乎还有一个“加速度”存在,这书你第一晚只读一百页,感觉生僻,第二晚却能嚼一百五十页,而且理解起来也不费事。你原本畏惧如洪水猛兽的经典阅读彼时竟有了无穷乐趣。
当你日后来到大学,一流的图书馆,一流的设备,宽敞明亮,地毯铺地,夏有空调冬有暖气,你可以走遍每一个读者室,书架旁还有舒适的凳子桌子,满书架的中国经典、外国经典,每天都有专人清洁整理。但别人不动,你也懒得拿来看,尤其是外国经典,你看不懂原文,又嫌翻译生硬,读来好像拉硬屎般不舒畅,大骂译者狗屁不通,骂过了心情就畅快了。
你到现在也奇怪那时时间那么紧迫,条件那么差,为什么还拿下了莎士比亚四大喜剧四大悲剧,以及拜伦的《唐璜》,雪莱的《云雀》,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艰难时世》《双城记》,莫里哀的《伪君子》,卢梭的《忏悔录》,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高老头》,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莫泊桑的《羊脂球》,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笑面人》,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果戈理的《死魂灵》,陀斯洛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列夫·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高尔基的《海燕》,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泰戈尔的《飞鸟集》,川端康成的《雪国》,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
之所以是经典,是因为经典在图书馆才有。之所以是经典,是因为那时你还处于蒙昧状态,迷信经典,一百多部经典,囫囵吞枣看过,一视同仁。你读大学后才知道经典和大师原来还有人批评,莎士比亚的作品被列夫·托尔斯泰批为“疯狂的胡言乱语”,歌德亦被恩格斯视为“从美学和历史的观点责备他”。那时你一律不知,对每部书都抱着崇拜甚至狂热的态度,每读至拗口处,还以为自己理解能力不够所致。在大学,你也学会挑三拣四,鸡蛋里挑骨头,挑拣的结果就是让你找到偷懒不读书的借口。
作者简介:麦必文(1981—),男,汉族,知名诗人、作家,籍贯广东省云浮市。曾服役于中国陆军部队,求学于鹏城。著有《百合花》《玫瑰花》《最后一个研究生》《最后一个本科生》等系列长篇小说,《文学的权力意志》等杂文集,以及《小燕子》《大中华复兴简明纲要》等诗文。系 “翰章杯”诗歌大赛评委会主席,世界汉语作家协会会员、国际签约作家、国际艺术家,中国燕京协会五大诗歌学会院士。担任《诗中国》专刊总编,《诗韵》杂志副社长,《“翰章杯”诗歌大赛获奖作品集》(一、二、三届)、《心路天灯——中国当代诗人作品选》主编,《诗词楼阁》执行主编,《民间优秀诗选》执行副主编,《新世纪民间文学名篇概览》《当代诗坛领袖代表作品录》《中国最美爱情诗选》《新世纪新诗典》副主编。作品散见于《神州》《诗中国》《名家名作》《青年文学家》《中国文艺家》等刊物,入选《世界名人录》《当代诗人文选》《当代作家文选》《新中国文学记忆》《中国当代诗歌大辞典》《中华民族文学百年传承精品汇编》等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