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杏儿:只对自己狠
2020-12-31张明萌张宇欣卢琳绵
张明萌 张宇欣 卢琳绵
四十年的人生里,胡杏儿有过三次出走。她人生的困境与坦途亦来源于此。
第一次她12岁,从香港到贝尔法斯特念中学。最初几年,自卑和乡愁搅得她心情像这座北纬54度的城市一样湿冷。第二次她19岁,从香港科技大学休学进入TVB,本想先休一年,却再没回去过。第三次她35岁,效力TVB16年后,她约满北上;不久结婚生子,忙于人生大事的同时,也未消失在荧屏上。
幼年时,胡杏儿比大多数同龄小孩先感受到“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8岁那年,父母离异,她与两个姐姐随父亲生活。她奉父亲之命去贝尔法斯特,是借了公务员津贴的利好,亦是遵循两个姐姐的求学路。在香港念小学时,她不怎么读书也可以过关,上了初中一年级考最尾,去北爱尔兰重新开始。刚到时,英语不好,没有朋友,考试除了数学什么都不会。天寒地冻没带给她多少暖意,她只能每天开口练习,最终说的一口爱尔兰口音英语,花了很久才更正过来。在这一点上,她挺像父亲。父亲读书少,在她印象中,他常拿着英语字典苦读,终于能够用流利的英语和上司谈话。克服了语言关后,她的成绩慢慢追上來,中学会考拿了5个A;参加了合唱团,唱了两年女高音;和同学们打成一片。
那时,胡杏儿每个月仅有300港币零用钱,每天10块要用于应付三餐、交通和同学间的社交。她常为了省两块公交钱选择步行,用书信代替电话与父亲交流,也习惯了在同学聚餐时找借口推脱。13岁那年暑假,她回香港找了家茶楼做点心妹,碰见旧同学,在他们面前做生滚粥,七天赚了一千元。本想借此赚些零用,但没做下去——她受不了煤气,发烧生病了。
毕业那年,胡杏儿申请了英国几所大学,都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公务员津贴只到18岁,再读下去需要自费,她知道家中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异国求学,提出申请只为证明自己真的可以,转头回香港科技大学读生物化学专业。她是一个标准的理科生,做事有条有理,遇事不慌不忙。说话逻辑严谨,少谈感受,多聊方法。这些习惯延续至今。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这或许不是最适配的天分,但要应对香港小姐的选举已经绰绰有余。
懂事如她,回国已经算好父亲退休时间,不想让他开出租车或当保安员贴补家用供自己读书,筹谋着自负营生。朋友邀她选香港小姐,TVB在清水湾,就在科大隔壁。“我一点也不傻憨憨,我有很大抱负的。回想念书时真惨,见到美丽的东西没钱买,不想父亲的负担太大,那便选香港小姐去。”
胡杏儿身高1米72,平日也会兼职当模特。那年她19岁,在一拨选手中算年轻的。经过了密集的仪态、表情等训练,她一步步进了决赛,穿着泳装、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舞台上,微笑从头到尾挂着,嘴角弧度像尺子量过,19岁的天真从规定表情里溢出。在决赛的互动问答环节,主持人问在场的选手“你觉得谁最像陪跑的人”“哪位佳丽最嚣张”时,无一人选她;但问到“你们觉得几号佳丽是输不起、一输就发神经的呢?”有一半人选了她。她对外的好脾气和对内的狠劲儿,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拿了季军,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不支持自己参选的父亲,“爹,我得咗嘞!”
进入TVB后,日子陡然艰难。2001年,她出演的第一部剧集《锦绣良缘》出街,收视评价尚可。合家欢的剧集,热闹热闹便罢了,她的荧屏形象竟由此定下来。从这部开始,《婚身乏术》《郑板桥》《绝世好爸》……整整两年她都在出演各种TVB花旦小生的妹妹,性格可爱,努力乖巧,天真惹人爱。一部两部讨喜,三部四部频率略高,五部六部惹人生厌。即便《流金岁月》里的傻妹妹拿到了TVB台庆的“我最喜爱的飞跃进步女艺员奖”,也没让这个局面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她从好妹妹演成了乖媳妇。被90年代TVB优秀剧集和演员们养刁了胃口的师奶们刻薄起来毫不留情,哪怕她仅仅在剧集中作配,也不得不面对日渐增多的差评。更多时候,她连评价都来不及看,因为生活已经被TVB艺员每天20小时的捱更抵夜填满。
但她仍然开心,赚钱一度是她安全感的来源。“可能是小时候父母分离的影响吧,很多事情就需要自己打算。如今赚到钱了,可以养家了,很开心。我愿意吃苦的。”
那时的胡杏儿并不符合TVB传统意义上的女主角需求。TVB的职场剧常展现香港现代都市女性的独立洒脱,女主角多是五官凌厉、眉眼锐利、走路带风的形象。古装剧中亦充满了现代女性的影子,乌廷芳、吕四娘、如妃……个个气场十足。外表柔和、经历简单的胡杏儿很难在这些角色的竞争中占有优势,只能在一些不痛不痒的合家欢剧目里打转,偶尔在商战剧中露脸,作为刀光剑影的调剂。
胡杏儿在《演员请就位2》短片中饰演拉韫
在一次与林燕妮的对谈中,她说:“我在等待一个好角色,一个大家没见过我演的角色。这几年我演太多好人角色了,好到不真实似的。在观众眼中,我是个大女孩,不工于心计那种,那跟我本人有距离的,我懂得保卫自己。我会作最坏的打算,有点悲观,很怕跟陌生人接触,害怕别人伤害我。我是鳄鱼头老衬底,外表很劲其实内心很惊惶,会焦虑的。”她耐得住性子,分到什么演什么,像自己的角色形象一样乖巧。演的时候铆足了劲儿,脾气好人缘不差,前辈愿意教她。理科生讲方法论,渐渐摸索出门道。
2005年,无线一连播出五部由胡杏儿主演的剧集,令她跻身一线花旦之列。次年,她接了电视剧《肥田喜事》,增胖42斤出演女主角何美田,引发关注。在数个采访中她多次回顾那段日子,吃到不想吃还得喝健身奶粉,泡在水里粉红色像一团泥,现在想着还会生理性反胃。那段时间她不出门,八卦杂志早传开了她增肥演戏的消息,出去就会被拍。“感觉全香港人都在看着我胖起来。”她两腿本来夹不拢,中间有条缝隙,有一天缝没有了。助理上门找她,开门的一刻呆在原地,她知道自己增肥成功了。“我甘愿增肥,因为不增肥便没有女主角做,那就让所有观众看着我做,我不可以失败的。”尽管何美田一角在当年台庆颁奖礼上颗粒无收,但胡杏儿对自己的狠劲儿留在了香港观众的印象中。瘦子增肥、美女扮丑、聪明人演傻子……在折腾自己这件事上,她从不手下留情。在素来有“打好哩份工”传统的香港演艺界,胡杏儿的行为得到一致赞许。
TVB的另一传统是“熬”,除非你是天降紫微星,不然就得一步一个脚印乖乖来。经历过老将离巢、新人辈出,胡杏儿从乖乖女熬成了中流砥柱。角色变多了、演技进步了,最佳女主角年年入围,却总是拿不到。直到2011年,胡杏儿在当年TVB万千星辉颁奖礼上一举获得“我最喜爱的电视女主角”“最佳女主角”“非凡风采女艺人奖”。媒体标题是“胡杏儿熬10年当‘一姐”。
领奖台上,她难得失了理性,声音哽咽,激动得语无伦次,甚至开始谈到爱情。十年过去,她没有了婴儿肥,被岁月打磨出一些凌厉,内里的狠劲儿开始外化,奖项的肯定给了内藏勇气一个绝佳出口。
2015年,她与TVB合约到期,北上寻求新的发展。期间结婚生子成了母亲,但放不下演戏,2020年出现在《演员请就位2》的舞台上。内地观众惊讶地发现,她虽然来自香港,但普通话很自然,那些舌尖的磕绊很少出现。她笑着将之归功于小时候家里常放邓丽君的歌,可与她同龄的香港艺人这些年纷纷北上,有几个小时候没听过邓丽君?
三次出走里,胡杏儿都将困境走成了坦途。在北爱尔兰学英语的胡杏儿、在TVB学演戏的胡杏儿、在舞台上说着流利普通话的胡杏儿三位一体,她从没变过。
眼前的胡杏儿穿着毛衣、披着披肩,紫色羽绒服脱在一边。房间里暖气不大,她时不时拢一拢肩膀——还好,这里没有贝尔法斯特那么濕。岁月将她的五官洗练得更分明,下巴较从前尖了些,但眼睛下方的皮肤,笑起来仍然会微微凹陷,能看出当年那个邻家小妹的影子。在《演员请就位2》的舞台上,胡杏儿挺拔的身子透着自信,从节目开始一直备受导演们的好评,在决赛举起了最佳演员的奖杯。40+女演员的困境似乎从未在她身上产生过消极影响。过去四十年,她早就习惯将困境化作用在自己身上的狠劲。从前的胡杏儿没有安全感,四处游离,对外柔软、对内发狠,她用狠劲抵抗过离别、寒冷、贫穷、抨击、失意,也用柔软接受过赞许、奖项、亲情与爱情。现在,成为母亲让她的生命发了光,两个孩子让她的柔软与强大合二为一,有了新的路径,也指向新的归途。
对话胡杏儿:我还不够努力
人:人民周刊 胡:胡杏儿
人: 《演员请就位2》中,陈凯歌导演说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你也提到,如果是普通话台词,你会把表演过程至少在脑袋中过一遍,以便控制住表演。这是你这些年来摸索出来的表演习惯吗?
胡:其实应该说不是摸一次,是摸无数次,毕竟普通话不是我的母语,我要确保现场没有错误,就必须记得很清楚,在演的时候又要把这些台词都忘掉,才能呈现得真实自然。我在香港拍戏肯定不是这样的,我不需要记这个字怎么说、调是怎么样。所以这确实是我的一个表演习惯,但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因为我09年已经来(内地拍戏)了,是用普通话去演戏的,慢慢累积经验。可能这一次节目真的把能力逼出来了,必须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台词背好,把它演出来。
人: 你是倾向于方法派的演员吗?
胡:其实说实话,以前在TVB我不会有这么多时间去跟导演沟通、每一场戏跟对手抠戏,都是在一个很赶时间的情况下完成的。在《演员请就位》,导演每一场戏、每个镜头、每个表情跟你抠,其实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这也是这个节目让演员很开心很过瘾的地方,有导演抠戏,你就会理解原来塑造一个角色,可以从这样的一个角度(出发),而不是像自己一直以来觉得的那样一定要怎样演。
《我的野蛮奶奶 》
《肥田喜事》
《夺命金》
像第三期的《F小调》,我的理解跟导演挺不一样,一开始他的处理就让陈艳秋这个角色我觉得更讨人喜欢。我自己可能就会觉得既然我是一个富婆,我这么有能力,这么有实力,这么有钱,肯定是对所有人的要求都很高,人家不听我的话,我就肯定不允许。所以像我跟王锵的那段戏,我就抱着他想亲他,但是他抗拒我把我推开,我第一反应会觉得我付你钱了,你是不是应该尊重我一点。我当时跟他说你干嘛要推开我?我的情绪应该是比较不开心或者凶一点或者是不满意。导演的处理是你可能对于别人的感觉就没那么在意,还可以笑笑地跟他说,你怎么就推了我?这就是一个例子,他会把这个角色处理成这样,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人:过科班训练,但是现在以一个成熟演员的状态让大家不断看到你的作品,包括在2003年的《流金岁月》中,你演丁善茵也获奖了。演戏对你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
胡:首先谢谢你们的夸奖。走过来肯定是一步一个脚印。我没有学过,但有一些机会,透过每一个机会去学最基本的东西,可能就是你先不要挡别人的镜头,别挡别人的光,这些都要透过实战去学。很多人觉得拍戏不就是把情绪演出来、把对白说出来,不是的,背后还是有很多技巧上面的东西。比如走位怎么让画面呈现得好看一点?都要学。
我觉得演戏第一重要的是你不能camera shy,有镜头对着你,你就僵掉。其次你本身是不是害羞,害不害怕在别人面前表演,如果你很抗拒,你就做不了演员。我没有那么害怕,也没有那么害羞的。要么你就不要选这一行,既然选了就肯定是要演的要做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去适应。当然记性也要有。所以当时《流金岁月》里面的茵茵,她是智障人士。我理解的茵茵就是一个小孩,我平时看到那些五六岁的小朋友在房间里面乱跑,什么都要碰一碰,要粘着自己的妈妈,说话也没过脑子的。往这个方向去演,这个角色是很好演的,因为她的行为没有对错,怎么演都可以,趴在地上转也可以。只要你有胆量,有能把自己放下的态度,就能演好。
我会观察生活,但我不是那种很极致很努力的人,也还没有努力到写论文的程度,有很多演员真的会给自己写个人物小传,我喜欢理科,不喜欢作文,你要我写一大篇文章出来,我写不了,我没有那样的幻想力,读书的时候我只能选一些比较“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理科科目。我主要在心里面想,戲份太多的时候标注一场戏大概的情绪、前后的经历,捋一下剧本。我觉得我还不够努力。
人:汪明荃曾经说你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你觉得呢?
胡:我觉得她对自己的要求比我高很多,她至今还在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我从她身上知道一个有自我要求的演员做到最极致的状态是什么样的,相对于她来说,我还是没够格说对自己要求高。其实在TVB演戏,如果对自己没有要求,很快就会被刷下去,那里有竞争的。首先要准时,对于你的角色要了解,要熟读剧本,这些都是很基本的,当然当这些都做到的时候,其实你已经在要求自己,因为如果没有要求是做不到的,不一直把自己的精神百分百拿出来是做不到的。所以我觉得所有经历了TVB的演员,都对自己要求非常高,因为我们有高强度的压力,没得休息,但是作品出来还是很好。
人:你对自己在TVB的剧集满意吗?
胡:我觉得比较深刻的是《我的野蛮婆婆》。当时整个拍摄的环境非常好,有很多很好的前辈带着我们。那也是我第一次演喜剧,我经常看周星驰的电影,非常喜欢他,但真的是演完这部剧之后,才明白原来演喜剧比演悲剧更难。
现在回看的话,其实我一开始的那些角色都不太是我喜欢的角色。说实话,那些很讨巧,是一些很开心的角色,很乐观,但没什么性格。当然肯定是有这样的人,只是能演的反差或者情绪没那么多,演起来没那么过瘾。不停演这种类型的角色会很乏味。但那也没办法,因为在那个年龄段就是要一步一步做起。
演员比较被动的,给什么剧本,只能尽力演好。剧本是一个框架,演员很难跳出这个框架,一个大好人能怎么样演得很特别?其实是很难的。我演了几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突破了,后来大家看完《肥田喜事》,对我关注度很高,又会觉得“她又有什么花样要弄出来”,其实对于我来说,我也没有想一定要弄什么样的反差出来,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后面跟前辈聊天,当时我和刘松仁老师合作了一部时装剧,他是一个非常棒的演员,塑造角色非常厉害的。我就问他,我面对这样的问题,怎么样可以跳出框框,怎么样把这些我觉得很乏味的角色弄得没那么乏味?他跟我说,要利用对手。可能每个戏的角色都是那样,但是对手不一样,对手的timing也不一样,可以从他身上拿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才有了新方法。
人:现在回看自己的剧集会想什么?
胡:不用看了,肯定不够好。(笑)
有机会来内地的话我尽量都会来,我不怕辛苦
人:到内地拍戏需要适应吗?
胡:说实话也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我在国外长大,适应能力很强。我用普通话演,要每天晚上练台词。那些字怎么读,哪个是翘舌,哪个不是,准备好明天的拍摄。大家都是中国人,你吃的东西不会说不习惯,住酒店还带着一个助理,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没有很苦,反而是休息的时间更多,开工也不会开二十多个小时,有时间去看剧本、背台词,
人:用普通话演戏是你的自我要求吗?
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要求,反正我觉得既然有这个基础的话,可以把戏变得更好,可以做得到。
人:从2009到2012年,你在TVB拿了非常好的成绩,同时也在内地发展,当时你是怎么考虑的?
胡:其实挺被动的,在被动的情况下,我会为自己争取各种各样的机会。我在香港每年有几个戏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戏,反正公司说接下来就要拍这个要拍那个,完了可能会有一个空档,我就会接内地的戏。其实很多都要运气。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比较难去规划我要怎样。但我确实是一个挺为自己争取的人,有机会来内地的话我尽量都会来,我不怕辛苦。
人:可能别的艺人有空档会选择休息,但你选择工作。
胡:我是那种休息了几天,就觉得我怎么这么无聊,我没事干,我是不是应该工作?可能习惯了高强度工作的状态,反而觉得那才是我感觉最舒服的一个状态。可能是家里的成长背景都会让我觉得有机会不要放弃,因为毕竟我还没有做到完全可以Relax下来,可以挑工作,可以休息。经济上我还是想自己变得更安稳,更有安全感。去追求这个东西,动力就会更大。
人:随着事业越来越成功,现在你还有这么强的安全感需求吗?
胡:演员还是比较敏感、感性的,没有太大安全感,会对自己要求很高。拿到一些认同认可、一些奖项,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励,慢慢觉得我是不是也可以开始休息下?当然我也真的做了,2011年底到2013年都是一个比较放松的状态,有一定的存款,这么多年来也努力了,爬到了一定的位置,无论是心灵上或者经济上开始有安心的感觉。
但我考虑是不是可以做多一些自己想做的东西,比如我希望去内地多一点,跟不同的团队合作,然后可能香港的戏就拍少一点了,毕竟香港观众看了我十几年。可能公司也觉得你们这帮人拍了好多年了,他们要开始捧一些新人了。我开始慢下来了,发现自己这十几年来没有怎么生活过,90%多的时间都在工作,没有怎么跟家人相处,没有什么朋友,谈恋爱也没有时间;就觉得是不是要找回我自己,要生活一下,之后也可以把这些生活的东西放到戏剧里面。所以那几年就进入了一个没那么拼的时段。
挺庆幸我是一个勇敢的人
人:身边的人对你参加节目怎么评价?
胡:他们挺佩服。我来这个节目之后,收到了很多以往合作过但很久没有联系的同行,还有一些TVB的老同事、导演的消息,他们都觉得,“你是在给我们TVB争光了。”我没有这么想,但我确实觉得我可能也代表了他们心里面的一些想法。这些年有很多可能在香港的人来内地打拼,开拓自己的事业,他们看这个节目,看到我的一些表现,我说的一些感言,他们也会很有感觉,我也挺开心的。我不想丢他们的脸,同时我至少代表着我以往的公司,证明这个公司给了我很多。我自己身边的朋友都会觉得我挺大胆的。
人:出乎他们意料吗?
胡:有一点,他们会觉得我没有必要来。但我觉得不停去追求的时候,才会有进步,你觉得够好了,就会停留在那。所以我不会觉得说我已经是什么所谓的视后我就不能来,那个都是虚的,是别人给你的,不代表着一切。我觉得还是透过一些作品让人家知道你的能力。
参加节目时,你说你该回来搞事业了。生活重心放回工作的话,在家庭上的时间就没那么多了。
我觉得家庭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肯定是工作上的时间相对减少了,没以前那么拼了。有一些演员直接就搬来内地了,有什么工作随时能去,这样对工作很方便,但是我不能,我先生的公司在香港,很多亲戚朋友都在香港。反正有好的机会,我还是会为自己的事业争取一下。
人:在孩子的教育上你有什么计划?
胡:他们还小,三岁和一岁半,我肯定是希望可以教导他们,让他们有好的价值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不希望他们不太知道自己的想法,挺痛苦的。如果透过我的行为,他们看到爸爸妈妈对于自己的工作很有要求、很有追求,可能会觉得做人就应该这样。
我觉得最重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是半途而废、三分钟热度,对任何行业都是最重要的是什么?真的是坚持嘛。不用说要赚多少钱,至少在自己的领域里面,可以做到有满足感,让自己开心,很重要的。
胡杏兒与陈凯歌导演
人:这些是来自你家庭的教育吗?
胡:没有。我爸爸是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不太懂得去表达。我自己当妈妈了,觉得教孩子这些很重要。其实你不教他社会会教他,我爸爸就是没有教我,所以我入行以后,透过工作才学到很多东西。
人:你曾说你是一个比较悲观的人,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胡:反正我不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有些人特别开心,无忧无虑,我不是。可能从小去国外,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去承担和面对,就很独立。那肯定就不会像一个公主无忧无虑。又因为要自己面对很多问题,就把事情想得没那么好,要面对的时候就会有准备。现在还是这样的,但是可能没有以前那么有危机感,有了人生经验,懂得去面对很多事情。
人:之前你提到,在TVB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动物,在内地发展五年多了,你现在的感觉是怎样的?
胡:感觉来了一个更大的地方,没有说赤裸上阵这么夸张,是从一个受保护的环境跳出来了。为什么我会用动物园这样一个形容词?不是贬义,是因为动物园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动物,定时有人给你喂食;你呢,没有工作就没有得吃,赚的钱就是动物的食粮。但是走出了动物园,在野外不一定找得到食粮,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环境。但我觉得人只活一次,还是可以去尝试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人:你有过忧虑吗?
胡:我不会想,不用想,想也没用。行动就好。我挺行动派的,我挺庆幸我是一个勇敢的人。我会觉得失败了就失败了,但至少尝试过,而不是一直想我在家里会怎么样,没有用的。
(感谢何豆豆在采访中提供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