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还能继续伟大吗?
2020-12-31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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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美国大选像美剧,起势噱头十足,中期不断反转,后期则可能挖坑太多,容易烂尾。
选举日未出结果,上一次这一幕要追溯到20年前,小布什和戈尔的佛州对决。对两位70多岁候选人来说,“最长的一日”之后仍然难以入睡。继威斯康星之后,拜登再次在密歇根州以微弱优势逆转。不过,后者暂时未宣布结果。
截至北京时间6日早上7点,选举日已经过去48小时,拜登与特朗普选举人票仍为264:214,还有5个州结果未公布。拜登如果再下一州(除了阿拉斯加州,因为选举人票只有3张),就可凑足270张选举人票,宣布胜选。当然,特朗普团队没有认输。竞选经理和律师们正谋求发起法律诉讼,力争将比赛带入“加时”。但在外界看来,大局已定,挣扎只表明态度,无关结果。据最新消息,继佐治亚州之后,密歇根州也驳回了特朗普团队的诉讼请求。
拜登难以重拾共识
美国首开政治娱乐化的先河。在“伟大”时期,政治议程充分曝光,附带了政治合法性的宣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灯塔”模式。但现在社交媒体上提到这个词,讽刺意味远多于正面。就连特朗普喜欢说的“让美国再次伟大”,潜台词则是“现在不怎么伟大”。
在政治失序时,议程则沦为政治合法性的解构。如果政治合法性是美国全球实力支柱之一,后果则尤为严重。
现在,不管特朗普还是拜登的支持者们都承认,在分裂美国方面,没有任何一场选举,能够和眼下的相比。拜登宣称:“我是以民主党候选人身份参加竞选,但将以美国总统的身份执政。美国总统这个职位是超越党派的,在这(上台)之后,没有红州蓝州,只有美国。”拜登显然意在弥合分歧,重整美国内部空前分裂的局面。甚至很多学者都在认真(煞有介事)地讨论内战前景。
当密歇根州计票点宣布结果时,有特朗普的激进支持者在门外敲窗户,发出露骨的威胁。而在大选前,纽约的商铺雇人用结实的木板钉死门窗。这反映了普通人也认识到分歧的程度。
底特律的汽车工人还有力量吗
密歇根州的选情是全美的缩影。2016年,特朗普在这里赢了。昨天夜里到今天(北京时间),这里经历了特朗普最多领先8%,逐渐逆转为拜登领先不足1%。甚至韦恩县(美国多个州都有韦恩县)这一地的选情,决定了密歇根州,而密歇根州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全美,正如2000年的佛州。
特朗普对此心知肚明。他乘飞机连夜赶到底特律,向选民喊话“我已兑现承诺,现在就去投票(给我)”。他指的是将工作机会带给这个汽车城。事实上,单是2018年和2019年,通用汽车和福特都已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裁员。通用汽车暂停全球8家工厂,包括底特律的3家工厂,代价是保住了汉姆特拉克工厂。不过,这是UAW的功劳,特朗普可能将它算成自己的。
他还声称,令美国摆脱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换成更有利的美加墨三国协定(USMCA)。此举固然压缩了墨西哥的汽车向美国出口配额,但并未阻止通用汽车、福特和FCA向墨西哥持续转移产能。所以,“将工作带回美国”,至少在密歇根州,是没影的事。
今年9月,密歇根州失业率为8.5%,高于全美平均失业率(7.9%),比起夏天的两位数失业率(最高13%)看上去好多了,但是申请救济和财政破产的人数有增无减。美国将找到短期工作和非全日制工作的人,都不再算作失业人口,但他们仍然无法糊口。看到底特律城区街头游荡的年轻人,就可以知道官方数字靠不住。
而且,史无前例地,白人失业人口比例超过了非裔和拉美裔。绝对贫困的白人家庭比例也超过后两者,这让2016年投特朗普的人们备感失望。
短暂的修复幻觉
有人认为,特朗普是少有的认真对待竞选承诺的总统。但他的低效和无章法,搅乱了全球产业链,同时伤害了密歇根州的汽车工人和艾奥瓦州的豆农。
尽管将所有中美贸易额纳入贸易战火力圈,但美国贸易逆差未能缩小。即便没有疫情,美国的GDP增速也未能像他承诺的达到4%以上的增长。4年间,GDP增速从未超过2.9%。
美国对盟友的态度和空前的孤立主义,让美国的承诺全方位倒退。美国从国际治理体系中全面退出,或者持非建设性态度。
那么,拜登如果上台(现在看概率非常之大),短期内利于美国修复一系列磨损的形象、多边双边关系,从而有利于修复经济。
局面占优者需要稳扎稳打、按部就班,只有局面不利时才希望把水搅浑搞突袭。这一切,不是拜登能解决的。在历史潮流面前,个人的力量很小,哪怕这个人是美国总统。
当然,拜登至少要花一年时间,清除特朗普余党和他的思想。就像特朗普刚上台时所做的那样。事实上,特朗普曾大范围留任了前任技术官僚。但最终,白宫和国务院出现了数百个职务空缺。这既反映了特朗普没有行政班底,也反映了他的极端政策缺乏职业官僚的支持——看看蓝州布满了两个海岸就知道了,经济发达、教育良好的选民(既得利益者),很少买他的账。
但是,拜登最终会发现,他仍然领导着一个特朗普的美国。他可以要求美国重返“巴黎协定”、WHO、UNESCO(联合国教科文组织)、TPP(跨太平洋伙伴组织),当然重返TPP可能性非常小,作为奥巴马路线的信徒,拜登对重拾全球主义充满信心,但遭遇的新挫折会让他明白,美国回不到2001年前,甚至回不到2010年。
与中国的关系也如此。拜登称,他(上台后)将重新考虑对华关税。但两者战略竞争的结构性矛盾,已经超出了贸易范畴。中美必须共同面对特朗普时期极端对华施压政策的巨大负资产。
中国会同意坐上谈判桌,但两者其实没什么可谈的。无论台湾、南海问题,还是产业链的重新划分。
打压华为,是为了捍卫美国在高端产业链位置;发动贸易战,是为了捍卫低端工作机会。除了给双方带来一连串的经济损失以外,只能促使中国大搞供应链条“去美化”。试图将中国从全球供应链剥离、孤立起来的政策,非常可笑。
美国的工业增加值大概是中国的29%,日本是中国的17%,而俄罗斯则是中国的5%。事实上,2010年后,美国就失去了遏制中国的最佳机遇。虽然特朗普貌似干得风生水起,将高制程芯片为核心的科技捏在手里,但这一部分并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如果美国还有办法,就不会出现各州派人坐着飞机,提着现金箱子,跑到浦东机场,以3倍的价格来抢法国人订购的口罩。
如果美国还有办法,就不会命令台积电、联发科、阿斯麦停止对华为供货,同时暗搓搓给高通、美光、英特尔开通临时供货许可。
如果美国还有办法,就不会出现郭台铭和特朗普在威斯康星拉辛县奠基,声称投资100亿美元,创造数千个工作机会,然后放空炮的行为。没有厂房、没有投资(严格说有3.5亿美元),没有税收优惠,没有产能,什么都没有。
如果美国还有办法,就不会在台湾问题上一再挤压中国底线,充当破局者。这说明现状对其不利,在2004年的时候,小布什称谁是麻烦的制造者来着?
这是浅显的道理。局面占优者需要稳扎稳打、按部就班,只有局面不利时才希望把水搅浑搞突袭,这样未果后才能安慰自己“毕竟尽力了”。
这一切,不是拜登能解决的。在历史潮流面前,个人的力量很小,哪怕这个人是美国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