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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小鹿乱撞

2020-12-29惊寒

飞言情A 2020年1期

故事简介:魏逾在拥挤的人潮里看到陆鹿的第一眼,心跳都快要停了,他当时就想,上天真是待他不薄,给他的心上人竟是这么一个温柔好看的姑娘。

(一)

陆鹿到家的时候天都黑尽了,跟贺珂道完别后,她沿着楼道转身上了身后的台阶,没走两步,猛然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窝在门口,吓得她心跳都差点儿漏了半拍。

什么东西?!

陆鹿毛骨悚然,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用力一跺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一亮,她这才看清楚门口窝的是个人,心里顿时微微松了口气。

那人听到她跺脚,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偏头看着她,那模样,跟走丢了找回家进不了门的小流浪狗似的。

“魏逾?”陆鹿惊了一下,连忙走过去。这厮怎么又来了?!

魏逾微微仰起头,苍白的灯光下,他一张脸显得更加憔悴虚弱。

“陆姐姐。”他伸出手,轻轻地拽住陆鹿的衣角,声音又低又哑,“我没有家了。”

“怎么了这是?”陆鹿心里一震,原本要赶他走的话瞬间忘干净了。

魏逾不说话,依旧坐在地上,仰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的眼眶微红,湿漉漉的,神情无辜又无助。陆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微微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快起来。”

魏逾抿了抿唇,盯着面前那只细白的手,顿了一下,将自己的手递上去。

他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厚,微微用力一收,陆鹿的手掌便被他收入掌心。陆鹿叹了口气,回握住他的手,用了点儿力气把他往上一拽。魏逾借着她的劲儿从地上站起来,起身的时候他忽然猛地一用力,陆鹿猝不及防,就一头撞进他怀里。

陆鹿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差点儿停了,她本能地就要往外挣,却被魏逾紧紧地箍在怀里。

“别动。”魏逾的脸埋在她的肩窝处,陆鹿当然不听,她刚要发火,又听到他说,“陆姐姐,我腿麻了,站不住。”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脆弱和委屈。陆鹿真是拿他没辙了,她伸手拍了下他的背,半是安慰半是无奈道:“好啦,你得让我腾出只手来拿钥匙开门啊!”

圈着她的手臂这才稍稍松了一些,但他的脑袋依旧搁在她肩上,陆鹿也懒得管他了,自顾自地伸手到包里找钥匙。

“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啊?”魏逾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陆鹿一愣,差点儿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

这家伙不是一直坐在门口吗?怎么还能瞧见有人送她回来?

“贺珂,隔壁文传系研二的。我们目前的研究项目和他们有合作,今天跟他一起去外采。”

“哦……”魏逾低低地应了一声,又问,“就你们两个吗?”

陆鹿听他这么问,偏头看着他微微一挑眉:“不然呢?”

魏逾不说话了,他松开陆鹿往旁边墙上一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睫垂得很低。陆鹿看了一眼靠在墙边的人,忍住想笑的冲动,拿出钥匙打开门。她刚进屋打开灯,魏逾自发地就跟在她身后进来了。

“吃饭了没有?”陆鹿一边放东西一边问。

魏逾坐在沙发边上,垂着脑袋摇了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陆鹿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下,问他:“那给你煮饺子吃好不好?”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终于笑起来。陆鹿又在他脑袋上揉了揉,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魏逾在读本科大三,她读研二,按理说两人应该不会有交集才是,但是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两人的初遇也算不上美好。

那天晚上下着雨,她撑着伞准备加快脚步往出租屋跑,结果没跑两步,就看见前面路灯下的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个人。他没有打伞,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淅淅沥沥的雨落到他身上,凝起一层小水珠。

陆鹿忍不住偏头看了他好几眼,从他面前路过了还频频回头,然后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顿了一瞬,转身往回走。

魏逾就是在那样一个凄冷的夜晚,抬头看见了罩在头顶的碎花伞面,以及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瞳。

“吃完了我送你回家。”陆鹿边说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魏逾。

魏逾听了她的话,手里的动作一顿,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了个饺子,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住哪儿啊?”

魏逾低着头,眼睛盯着碗里剩下的汤,慢慢地嚼着嘴里的饺子。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我会扫地,会做饭,会洗衣服。”他咽下嘴里的饺子,哽着嗓子低声道:“陆姐姐,你收留下我吧,我没地方去了。”

陆鹿伸手端走他面前的碗,站起身,说:“收留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从那晚在路边遇见魏逾给他递伞开始,说来就巧了,之后无论她在学校还是出去外采,总能遇见魏逾。一来二去地两人就混熟了。魏逾总爱缠着她,陆鹿有时候觉得这样下去影响不太好,就刻意躲着魏逾。这下好了,这小子开始到她家门口来晃荡,经常回家能看到他守在家门口。

这要不提防那还得了?

“今天是我爸和我继母的婚礼,”魏逾的声音依旧小小的,带着些微的哽咽,“我不想回去。”

陆鹿听到他这么一说,整个人都顿住了。她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放下手里的碗想要上前去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目前的感受别人怎么能懂呢?她只得笨拙地连声跟他道歉。

最终在魏逾的努力下,两人达成共识:她先暂时收留魏逾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就让他搬到唐宋家去。

唐宋是魏逾的朋友,前段时间出了国,要两周左右才回来。

虽然只能住半个月,魏逾还是开心得不得了,自觉地去把客厅的沙发床收拾了一番——陆鹿睡卧室,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在陆鹿家住下来心里太激动,他一直没有睡着,偏头看着她卧室的门,静静地傻笑。

(二)

自从魏逾住进来之后,陆鹿的生活可谓是有了质一样的飞跃。她每次回家,总能看到魏逾在厨房里忙活,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给干练的他添了一抹温柔。他切菜很认真,手法娴熟,陆鹿叼着酸奶的吸管倚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这小子看起来还真是人模狗样的,要是再大个几岁的话就好了。陆鹿突然被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

忽然手里的酸奶袋儿被人猝不及防地抢走,陆鹿这才回过神,也没注意到对方直接把从她这儿夺过去的酸奶袋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魏逾做的饭是真好吃,陆鹿特别爱吃他煮的鱼,魏逾就坐在一旁慢慢地给她挑鱼刺。陆鹿吃饱了之后自觉地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魏逾本来要去帮忙的,刚走两步,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唐宋的号码。他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着刷碗的陆鹿,起身出了门去接电话。

唐宋在那头兴高采烈地说要回国了,叫他今晚去接机。魏逾拿着电话往走廊里面又走了几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才待了五天就要回来,他跟陆鹿说的可是半个月呢,好不容易才搬进来的,不行!

唐宋一听简直惊呆了:“那我怎么办?我都买好机票了!”

“你再在那边待十天,所有花销我负责。”

这是什么朋友?!唐宋差点儿被气死:“你咋不跟她说我一年半载都不回来呢?这样你理直气壮地住个一年半载岂不更爽?”

这个问题魏逾当然也想过,但是如果真这么说,说不定适得其反。

唐宋简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行,还是你厉害,演艺界欠你一个奥斯卡。”顿了下,唐宋没忍住又问了句:“你真那么喜欢陆鹿?”

“嗯。”魏逾抿了抿唇,微微敛了目光,转而落在楼道明晃晃的灯影上,“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得要命,还有救吗?”

那还救个啥,唐宋留下一句“记得打钱来啊”就干脆地把电话挂了。

魏逾挑了挑眉,兀自失笑,收了手机回屋。陆鹿刚把碗洗好,见他进来,十分自然地把门边的垃圾袋递给他:“去把垃圾倒了,我去拿个新的袋子套上去。”

魏逾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鹿,客厅的灯光暖暖地笼罩在她头顶,她身上还系着一条带荷叶边儿的小熊猫围裙,脚上趿拉着一双粉色猪头拖鞋。这一幕简直跟他之前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拿着啊。”那双猪头拖鞋踢踏踢踏往这边走过来。

魏逾呆呆地“哦”了一声,伸手把垃圾袋接过来。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陆鹿身上,不自觉地边勾唇笑边往后退,不小心踢到凳子差点儿绊倒,出门的时候又差点儿撞到门框,一路磕磕碰碰地下楼去了。

“倒个垃圾还能这么高兴?”陆鹿嘀咕了一句。

魏逾走得不快,楼下门卫大爷见他提着个垃圾袋跟捡了宝似的,忍不住开口打趣:“哎哟,小伙子今晚有喜事呀?瞧给高兴的,牙都长到脸上了。”

魏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路都在傻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拂了一把脸,飞快地跑去把垃圾扔了。等他回去的时候,陆鹿已经洗漱好,正在折腾她那盏兔子小夜灯。

他搬进来的第二天晚上,就发现陆鹿睡觉有个习惯,整晚都会开着小夜灯。

“怎么不亮了……”陆鹿嘀嘀咕咕的,拿着夜灯摇了几下,忽然手里的灯被夺了过去。她回头一看,魏逾拿着她的夜灯左右看了两眼,顺手拿起一旁的小钥匙撬开了夜灯底下的小螺扣。

只是电池槽里的弹簧松了。

“可以修好,我给你弄。”魏逾偏头看她,勾唇一笑。他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喜欢跟陆鹿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给她挑鱼刺、帮她倒垃圾,或者像现在这样,给她修坏掉的小玩意儿。每一件看起来都那么平凡的小事,过好了,可不就像是在过一辈子吗?

陆鹿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开心地起身去冰箱里翻水果的,丝毫没有察觉到魏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端出一盘葡萄。魏逾见她过来,又搭了一句:“陆姐姐,这夜灯是在哪儿买的啊?”

“不是我买的,”陆鹿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吃得吧唧吧唧的,“之前生日的时候,贺珂送的。”

魏逾手上的动作一顿,“吧嗒”一声,电池槽里的弹簧直接被掰断了:“贺珂?!”

“嗯。”陆鹿边吃边说:,我最喜欢这个,就留下了。”

最喜欢?!

“这个修不好了。”魏逾“哐”的一声把小夜灯放到了桌上。

陆鹿见他变脸如此之快,嘴里的葡萄都没咽下去,含含糊糊道:“你刚不是说可以修的吗?”

“细看了一下,不可以了。”魏逾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直接去了洗手间。

陆鹿有点儿莫名其妙,她伸手把夜灯拿起来,发现里面的零件都断掉了,好像真的不能修了。她叹了口气,她怕黑,没有夜灯,晚上睡觉可怎么办?

魏逾冲了澡出来,看见陆鹿还在弄那盏夜灯,皱着眉好像很失望的样子。魏逾盯着看了一会儿,烦躁地舔了舔后槽牙,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轻轻地拉了拉陆鹿的衣袖:“陆姐姐,你很喜欢贺珂送的这盏夜灯吗?”

陆鹿皱着一张脸,点点头。魏逾淡淡地笑了一下,俯身把她牵起来。陆鹿刚站稳,魏逾就忽然低头凑到她跟前,低声道:“那明天我给你重新买一盏好不好?”

他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上她的。他的眼睛干净而明亮,但气息似乎很危险,带有侵略性。陆鹿心里猛地一跳,她本能地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与魏逾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陆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地收回目光,一把推开魏逾,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要你买啊,我自己买。”

说完,她也不看魏逾,自顾自地回房去了。魏逾站在原处看着她进屋,低低地笑了一声,回身把桌上坏掉的夜灯丢进了垃圾桶。

夜已经很深了,陆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睛,周围黑沉沉的,就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她烦躁地坐起身,打开手机一看,快凌晨两点了,她偏头透过门缝看了看客厅里,安安静静的,魏逾应该已经睡着了。

想着客厅里还有一个人,陆鹿才稍微安下心,轻轻地起身把卧室门开到最大,才回到床上。

陆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对着门外客厅的方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幸好是周六,两人都没课。

陆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看到手机屏幕上“贺珂”两个字,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约了贺珂,挂了电话就连忙爬了起来。

“谁啊?”魏逾也醒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贺珂,跟他约了饭。”陆鹿边说边拿了发箍套在头上,去洗漱了。

等她收拾好了出来,发现刚刚还睡在沙发上的某人,莫名其妙地生起了闷气。

奇了怪了,谁又得罪他了?

这几天,她总觉得魏逾越来越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这小子之前就爱缠着她,她再愚钝也能察觉出他的一些心思来。

如果往这方面认真地想一想的话,魏逾的确很好,会做饭,会照顾人,又细心,又有耐心,性格也软软糯糯的,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偏着脑袋脆生生地喊她陆姐姐,就是一个可爱乖萌的小甜甜啊。

可惜就是年纪小了点儿,小了她整整三岁呢。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那么多,前段时间还听说他为了给系花买奶茶,花了半天时间去排队,这会儿能有几分真心呢?陆鹿摇头叹气,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魏逾自然不知道陆鹿在想什么,他坐在那里摆弄着手机,由于心里憋着气,按键戳得格外重,昨晚上那盏夜灯就让他酸得不行了,现在竟然还要去约饭!

他咬牙切齿地给唐宋发了条消息,那边几乎是秒回。之前他发了一堆小夜灯的设计图给唐宋,让他去找人帮忙定制,这会儿终于有结果了。

(三)

等陆鹿准备出门时,魏逾正眯着眼休息,她路过沙发的时候,他却有知觉似的,一把拽住了她。他的脑袋埋在抱枕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里还不忘含含糊糊地嘱咐她:“晚上早点儿回来,我买了票,我们去看电影。”他这样子特别像一只大金毛,陆鹿边笑边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点头答应了。

陆鹿和贺珂吃完饭刚准备离开,就遇到了几个朋友,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又去了酒吧。结果这一去,就玩儿到了凌晨四点多,天都要亮了,一群人才相互道别准备分道扬镳。

贺珂依旧送陆鹿回家,车开了一半,路过一座公园,贺珂像是忽然来了兴致,偏头问了一句:“都这么晚了,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们干脆去吹云山看日出吧!”

陆鹿在酒吧玩儿了半宿,喝得微醺,玩儿心还没有收,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

等日出的时间总是无聊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天。

“其实我从前就想着,一定要跟你一起来看日出。”贺珂坐在旁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陆鹿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勾唇,有意无意地叹息了一句:“可惜许炎不在,我们三个应该一起来看的,纪念一下我们牢不可破的友谊。”

贺珂顿了一下,道:“不带许炎,就我们两个。”他说着,扭头看着她,微微一笑:“以后还有很多个日出,鹿鹿,我们都一起看,好吗?”

这个告白来得很突然,却又那么顺理成章,但是陆鹿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回应,而是另外一个人,连她自己都惊得愣住了。她忽然没来由地想,如果她跟贺珂走了,她家沙发上的“大金毛”要怎么办?

他会不会暴躁生气,再也不理她了?

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一起,但至少现在,他是她不爱别人的理由。

她突然就释然了,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完蛋了,贺学长你来晚了,我已经有别的‘狗’啦!”

贺珂微微一怔,他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态。之后,两人都盯着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线,没再说话。

太阳圆滚滚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周围的云雾有些苍白地绕在天边,慢慢地被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驱散。

不知道魏逾这时候睡醒了没有?陆鹿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魏逾,魏逾……

她心里忽然雀跃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见他,她起身同贺珂说有事想要先回去。虽然表白被拒了,但贺珂依旧很绅士地开着车送她回家,还是老规矩,贺珂把车停在路边,下车送她到小区门口。

结果还没到小区门口,陆鹿就先看到路边的小榕树下安安静静地倚着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目光却又冰又冷,一动不动地盯着迎面走来的两个人。

魏逾?!

陆鹿一眼就认出他,惊了一下,刚准备跑过去问他,他却率先走了上来。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过来就推了贺珂一下,直接把贺珂推得退了两步。

陆鹿惊呆了,魏逾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既危险又暴戾。

“魏逾!”

魏逾又向前走了两步,陆鹿已然先反应过来,她连忙冲上去拽住他。贺珂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自然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上去就一拳砸就在魏逾脸上,这一拳或许还带着清晨被拒绝的不甘。魏逾被陆鹿拽着不方便还手,愣是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陆鹿没想到贺珂会趁着这个空当直接还手,她下意识地松开魏逾的手要去看他脸上的伤,但在看到魏逾的眼神时,又呆住了。

贺珂那一下用力不小,魏逾嘴角都破了,有星星点点的血丝沁出来,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又一口啐到地上。

他抬头沉沉地看了一眼贺珂,又看了看陆鹿,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秒忽然就碎了。他往后退了两步,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鹿愣愣地看着魏逾越走越远的背影,越看越模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直到贺珂上前来叫她,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变模糊的不是魏逾的背影,而是她的视线。

这件事后来两个人都缄口不提,贺珂没有问过她关于魏逾的一切,陆鹿也没有跟谁去解释什么,只是魏逾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四)

自从知道那晚陆鹿是跟贺珂去看日出之后,魏逾几乎要发疯了。

唐宋看着他暴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三四圈,最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把抱枕踹出去老远。

“我就奇怪了,贺珂哪里好?陆鹿看上他什么了?”魏逾连说话都咬着牙,开始对比,“我身高一米八七,高吧?看看我这张脸,帅吧?家世更不用说了,哪里比贺珂差了?!”

“哎呀,”唐宋扶了扶眼镜,安慰道,“陆鹿也就一时分辨不清,指不定哪天明白过来,就回心转意了。”

魏逾不说话了,他要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那晚陆鹿跟贺珂在一起彻夜未归,除了等日出,他完全不敢想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些什么。之前陆鹿明明答应了回来跟他去看电影的,结果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他只要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心都被人用刀子剁碎了。

不是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吗?怎么那么难熬呢……

唐宋瞥了一眼沙发上要死不活的某人,活脱脱一个被爱情伤透的少年,他已经萎靡不振了四天了,还是唐宋到学校帮他请了病假。

魏逾这人是一根筋,认准了就不回头,于是唐宋叹了口气,收拾了一番决定帮他一把。

这天,魏逾刚从自家泳池里游了几圈爬上来,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屋里走。

张嫂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说是有个姓陆的女孩子来探病。

“啊?!”魏逾惊了一下,生病?他什么时候生病了?

他往门外看了两眼,看到刚拐弯的陆鹿,立马丢了手中的浴巾,边往楼上卧室跑边对张嫂说:“对,我病了,特严重,等会儿她进来后,你就跟她说我在卧室躺着呢!”

陆鹿进魏逾房间的时候,他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有水渍,唇色微微发白,看起来真是病得不轻。

“魏逾?”陆鹿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走到他的床前,心想从前不是壮得跟牛似的,这才几天没见,怎么病成这样了?

“还在发烧吗?”陆鹿嘀咕了一句,伸出一只手覆上魏逾的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烫,反而有些温凉温凉的。她正欲收回手,腕上猛地一紧,被人一把拽住了,很用力。

魏逾慢慢地睁开眼,盯着她冷冷道:“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陆鹿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往回抽,奈何魏逾钳得太紧了,她挣不开。

“你没病啊?没病你躺着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躺着等你来啊!”魏逾拽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来,眸光未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陆鹿不说话了,低头用力地掰着魏逾扣在她腕上的手。她本来是愧疚的,但是看到魏逾这副样子,她突然就特别委屈。她跟贺珂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凭什么这样啊?

魏逾拽着她就是不松手,看着她挣了半天也没挣开,突然一用力,就把陆鹿带进了怀里。

陆鹿胸腔里顿时怦怦乱跳,整个人都蒙了,一抹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根,她一时间竟然动都不敢动。

魏逾抱了她一会儿,闷闷地问了一句:“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吗?贺珂哪里比我好?”

陆鹿没吭声,他又继续说:“我没他好看吗?没他家世好吗?我才华不够吗?”说到这里,他又把陆鹿从怀里挖出来,抓着她的肩咬牙切齿地问:“你什么时候瞎的?”

陆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地出声:“他低调、谦虚、温柔似水,不会像你这样蛮横、霸道、不讲道理。”

“我还不讲理?”魏逾气笑了。

那晚陆鹿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飞行模式,所以不知道魏逾给她打了一晚上电话,站在那棵树下等了她整整一晚上。

陆鹿冷笑一声,打掉魏逾的手站起来:“是啊,魏少爷多有钱有势啊。”这段时间她也弄清楚了魏逾的身份,他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S市首富之子,那些可怜的身世都是他胡编乱造出来博取她同情的。陆鹿一想起这个就更气了,敢情之前都在扮猪吃老虎逗着她玩儿呢。她伸手拿了包就往外走:“可惜没办法,我就是看不上你。”

魏逾被气蒙了,一时间都忘了跳下床拦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鹿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魏逾气恼地翻身从床上起来,像只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就差没摔桌子打板凳了。实在是不甘心,他猛地推开门走出去,冲着陆鹿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陆鹿脚步一顿,魏逾只觉得眼眶又酸又痛。

陆鹿垂眸站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抬脚走了。她不敢回头看魏逾的表情,也不敢让他看到她的表情。她其实是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又好像没有解释的余地和必要。从身份、背景到性格、年龄,两人似乎都很不相配,男生的心智一般比同龄的女生更不成熟,何况魏逾小了她三岁。

她不想赌,也赌不起。

一连两个星期,都风平浪静,听说魏逾回学校上学了,学校好像突然变得很大,这么久以来,两人一次也没遇见过。就因为这样,才越发显得从前的偶遇都是多么的刻意,除了第一次相遇,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是蓄谋已久的偶然。

魏逾走了之后,屋里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清。陆鹿随意收拾了一下屋子,拿出手机在网上下单随便买了盏小夜灯。她正准备付钱,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她接起来才知道,是快递公司的,让她去取快递。

陆鹿边走边想,实在想不起来她买过什么,拿到快递仔细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写的她的名字和地址。她顺手在快递小哥那里借了把小刀,拆开一看,心里猛然一震。

是一盏圆滚滚的月亮小夜灯。

设计极为精巧,看起来和月球特别相似,就连表面的坑洼都如同复制一般。

充好电打开之后,圆润的小月亮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发出盈白的柔光,就像夜里的月光一样,层层挥洒,温柔静谧。

一眼就能看出,当初设计这款夜灯的人,一定是满目倾心,用心良苦。

(五)

项目组组织了一次聚会,一群人吃了饭就去了KTV。陆鹿喝了不少酒,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趴在桌上睡了会儿,又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出门找洗手间。

“大伙儿之前专门在会所订了包房,准备给你过生日,你倒好,非要来这个乱七八糟的KTV,也不知道……”

陆鹿低着脑袋准备洗手,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莫名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也懒得去认真想,脑袋里一团糨糊。

洗手台的水龙头是感应开关,陆鹿伸手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流出水来,正纳闷儿,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过来,替她打开了开关。

陆鹿道了声谢,也没看清旁边的是谁。

“我觉得我们等下还是……”后面跟上来的唐宋话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孽缘?在这儿都能碰上!

他把目光移到魏逾身上,这下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这厮突然要来这个KTV过生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唐宋这回知道某人是劝不动的了,识趣地先走了。

陆鹿洗了手,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刚给她开水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绕。

结果她往旁边走一点儿,那人也跟着往旁边挪了一点儿,她往左那人就往左,她往右那人就往右,她就算头脑再不清醒,也知道这人是故意的了。

陆鹿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他很高,眉目精致。

她悻悻地看了他两眼,收回目光,靠在一旁就是不说话。

“阿鹿。”那人终于按捺不住,先开口叫她。

陆鹿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迷迷糊糊道:“之前不是都叫陆姐姐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魏逾勾唇笑了一下,陆鹿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陆鹿,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欺身上前一把将面前的人按在墙上,说得几乎咬牙切齿,“如果一个男人打哪儿都能跟你偶遇,会亲手做饭给你吃,每天巴巴地往你那儿跑,看到有男的跟在你身边他就嫉妒得要发狂,那么他一定是喜欢你,爱你,想跟你在一起,懂了吗?!”

陆鹿听得一愣。

在她的印象中,魏逾还是第一次说这种直白的话,她只觉得眼眶发热,但是脑袋里又昏又涨,似乎都要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魏逾见她呆呆傻傻的不说话,一双眼睛雾蒙蒙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还指望她能听懂自己的话?但是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冲动涌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陆鹿蒙了好几秒,唇上温润湿热的触感特别真实,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甚至听到有“怦怦怦怦”狂乱的心跳声。就在这一秒,她忽然特别清醒,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误会,什么不适合,都是浮云,她已经栽进去了。

魏逾吻了一会儿,也不见她有反应,一看,才发现她哭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把陆鹿圈进怀里。他声音闷闷的,言语间满是无奈和叹息:“今天我过生日,也不知道说些讨喜的话,吻一下就哭,我这么久以来付出的感情和精力都白费了吗?”

陆鹿喝了酒,一哭起来就止不住,哄都哄不好,魏逾拿她没办法,干脆外套一脱往她身上一罩,一把把她抱起来,就往外面走。

陆鹿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儿,平时站直了也不到魏逾的下巴,她跟个考拉似的挂在魏逾身上,两条腿随着魏逾的走动在他腰侧晃晃荡荡的。魏逾托着她往上颠了颠,免得她掉下去。

陆鹿安安静静地圈着魏逾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上。

魏逾抱着她走着走着,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语气就跟唠家常似的,十分自然而然。

“跟谁?”陆鹿趴在他肩上闷声闷气地问了一句,带着浓重的鼻音。

“跟魏逾。”外面的风有点儿大,魏逾一只手掩了掩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陆鹿没有立即回答,她从魏逾的怀里抬起头,对上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一幅绝伦的夜色。

今晚的月色真美,风也温柔。

“那你要对我好一点儿,知道吗?”陆鹿又将脑袋埋回他的怀里,声音特别的轻。

魏逾无声地笑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人,偏头将脸贴在她的耳侧蹭了蹭,嗓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六)

经过那晚之后,魏逾和陆鹿算是正式确立了关系。

隔天一大早,陆鹿还没睡醒,就被魏逾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给她把衣服套上。

陆鹿抽空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凌晨四点。

“干什么?”陆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魏逾抱着她到洗漱台上坐好,边给她戴发箍边说:“赶紧洗漱,我带你去看日出。”

陆鹿听得愣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都过了这么久了,敢情这家伙一直醋着呢!

陆鹿想笑又怕拆他的台,十分配合地洗漱完了,任由魏逾天没亮就开车带着她去看日出。

两人到了山顶,找了个视野还算好的位置,坐下来静静地等日出。

果然,和不同的人看日出,心情都是不一样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吃醋才一定要来看日出吧?”陆鹿忍着笑问魏逾。

可不是吗,一想起这个魏逾就恨得咬牙切齿,想到陆鹿第一次看浪漫的日出不是和他一起,他就要醋死了。

“怎么可能!”魏逾嘴硬道,“我们现在是情侣,一起看日出名正言顺好吗!”

陆鹿在一旁笑得不行。魏逾看她笑得没完没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一把拉过她按进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佯装虎着脸道:“再笑,再笑我不客气了啊!”

陆鹿还是笑个不停,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天边的薄云终于慢慢散去,泛起鱼肚白,露出了一丝金色的边儿。

魏逾揽着她,两人一同望着天边那一抹火红的轮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陆鹿点点头,说,“那天晚上下着雨,你坐在路边没有打伞。”

魏逾听她这么说,笑着摇摇头,低头看着她:“不是那一次,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第二次?陆鹿有点儿吃惊,抬头对上魏逾的眼睛。

“那天天气很好,又是下班时间,街上很多人,你好像赶着去某个地方,一路都在跑。有人在后面叫了你一声,你在拥挤的人潮中回眸,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心跳都快停了。”魏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我当时就想,天哪,上天真是待我不薄,给我的心上人竟是这么一个温柔好看的姑娘。”

陆鹿觉得耳朵都在发烫,她将脸深深埋进魏逾的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已经发红的眼眶。

天边的云雾慢慢都散开,太阳金红色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温柔又热烈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似乎要把时间都定格下来。

你可能永远不知道,或许就有那么一瞬间,茫茫人海中,你的一个不经意的回眸或转身,真的就惊艳了路过的某个人。

那样的你,他遇见多少次,便沦陷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