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写作史（二首）

裴福刚

父亲退休了

现在，你可以退回生活了

安稳地做自己。只属于老伴和孙子

属于讲台之外的朝阳和落日

如果有可能，你一定要继续退

从白发退到青丝，从皱纹退到俊朗

从老骥伏枥退到意气风发

这还不够，如果再有可能，我希望

你和我还能再各退一步，你退到

初为人父的喜悦，而我退到你的怀中

退到你宽阔的臂弯里

你带给我的整片天空

一个人的写作史

一段时间活得低矮，总把柴房当做禅房

读盗版经书，写满篇错别字

一纸纵横多有得罪

难以辨别寡言和多语哪个更值得怀疑

哪一本诗集发出的暗响

会绽成灯光下的波纹

一切都不可考，空空的《传习录》里

摇头晃脑的人痴迷于假寐和顿悟

偏执理解为另起炉灶，而突破就是杀鱼取卵

重新进入卷轴一样的迷宫

废井田，开阡陌，得出小富即安的结论

一切都是庄严的。一些事物得到解放

比如独善其身，不过是虚无的一种

一些事物受到压制

诗歌尚未圆满，却被我爱得体无完肤